28章 歇斯底裏
夜幕降臨的時候，吳虞一個人隔著窗戶，打量著這座城市。
喧鬧聲在此時想比於白天來說已不算什麽，城市的鋼鐵洪流慢慢從這頭流向另一頭，像是永遠也不會停歇。氣溫逐漸地回升，穿著單薄的老人們在巷子裏一字排開，鑼鼓聲漸漸地響起，廣場上空落落的，而巷子裏卻熱鬧非凡。
幽閉的房間讓吳虞有些喘不過氣來，他將房門拉開，試圖讓空氣流通起來，可房間外麵黑乎乎的一片，不由得讓他心底裏一顫。未知和黑暗帶來的恐懼遠沒有腦子裏臆想出來的畫麵可怖，虛擬世界中對吳虞帶來的創傷，也隻有在這夜深人靜時才逐漸顯露。
他躺回到**，消毒水的氣味讓他感到一絲絲的安慰，翻身時，單人床傳來的“吱呀”聲讓他覺得有了一絲絲的真實感。
真實世界，吳虞從沒有想過這簡單的四個字竟會成為他的夢魘。
原本打算著回到真實的同時，立即向Sam宣戰，挑明一切，宣告世界，那是何等的大快人心，可現在呢，吳虞蜷縮在這尚且還不算陰暗的角落裏，還沒來得及做任何事，就被再次帶到研究所，在意識消亡的邊緣走了一遭。
他不是怕，而是在張碩這件事上受到了過於沉重的打擊。零點酒吧裏兩人決意闖研究所的豪情，研究所內兩個人互幫互助，一同進入Limbo的患難情，到現在，隻剩下張碩眼裏的怒火和吳虞的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注定兩個人都是棋子，又何必去談什麽價值呢？
夜裏11點剛過，吳虞聽見電梯“叮”的一聲，他下意識地走到心理研究院的大廳裏，將所有的燈都打開。還沒來得及看向電梯井，一張棱角分明的臉映在玻璃上，將吳虞嚇得心裏一緊。
張碩就這麽站在玻璃門外，看著吳虞，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終究還是被發現了？
吳虞心裏生出一股無力感，因為他隔著玻璃，看到了樓下整整齊齊地還站著六個帶著鴨舌帽的男子。
顯然，他們是和張碩一道來的，至於目的，吳虞幾乎不用深想。
“我還真是有些好奇，你是怎麽騙過Sam，讓它做出錯誤的判斷的？”
吳虞打開玻璃門，坐回椅子上，“我也不知道，隻是配合著你們演了一場戲而已。”
“你的演技不錯。”張碩冷聲道：“如果你隻是停下，不回頭，我當場就能斷定你是吳虞，可是，你回頭了，沒有看向我，而是看向方博士。”
“回頭吧。”吳虞的聲音很低，底氣有些不足的樣子，“Sam是什麽樣子，方博士是什麽樣子，他們將會把這個世界變成什麽樣子，我想你很清楚，你要眼看著整個世界被顛覆嗎？”
“那又怎麽了？”張碩厲聲反問道：“這個世界於我有什麽意義，被顛覆又跟我有什麽關係？倒是你，你以為自己是超級英雄嗎，想著拯救世界嗎，嗯？在我眼裏，你隻是個膽小如鼠的渣滓！”
“如果你責怪我，在Limbo中沒有盡可能的幫助你，我向你道歉。”吳虞歎了口氣，“你幫了我很多，真的，好幾次在生死邊緣，都是你將我拉了回來，我真的很感激你，是我考慮不周，是我忽略了你的存在，是我低估了他們的陰謀。”
“現在跟我說這些有什麽用？”
吳虞強行打起精神來，“如果你要帶我回研究所，就不該是一個人上來了，你也想知道我發生了什麽，想知道我是怎麽逃出來的，你還是關心我的，不是嗎？”
“你還真是自戀啊？”張碩搖著頭，笑著。
“你的家人現在怎麽樣，都轉移離開冬月市了嗎？”
張碩的握成拳頭，眼睛死死地盯著吳虞，要是不被問起這個問題，或許談話裏至少不會有暴力的成分，但既然吳虞問了，那張碩也隻能不客氣了。
當拳頭向自己揮來時，吳虞並沒有躲避，任憑拳頭打在自己的側臉，嘴裏一甜，整個麵部有些酥麻，腦袋也嗡嗡的。
吳虞仰著頭，這一拳是什麽意思，他大概猜到了。
張碩的家人可能已經不在了。
Limbo中漫長的時間，相對於真實世界來說真的太過於夢幻，時間可以被修改，可以重來，可以顛覆，但真實世界裏，隻有血和肉的代價，時間是不會變的。
張碩拎起吳虞的領口，破口罵道：“我早就說過，這些事不要牽扯到我的頭上，更不要牽扯到我家人的頭上，可是你呢，不僅讓他們一一去世，還讓我沉陷在那該死的虛擬世界中，你是怎麽答應我的？如果你不燒毀研究所，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坐著的吳虞漸漸被拎著站起身，脖頸間傳來窒息感，他笑著回道：“可是沒有如果。”
又是一拳，吳虞整個身體橫飛出去，撞在電腦桌上，再重重地摔落而下。
“都是因為你！”
吳虞抹了抹嘴角的血跡，勉強爬起來，“你在零點酒吧主動找上我的時候，就應該知道會有這一天！這不是小孩子過家家，沒辦法輕易的解決，你帶我進研究所前，就應該有這樣的覺悟，否則，你又何必幫我？倒不如讓這個世界亂了的好，你現在不就是期盼這樣的結果嗎？”
張碩衝上前來，掄起椅子，在砸向吳虞腦袋的一瞬間，整個人停了下來。
椅子被他重重地扔向一旁。
吳虞半坐在地上，看著張碩的眼角滑出淚來。
“他們不該是這樣的結局，他們是無辜的，他們……”
張碩深深地吸了口氣，任憑淚珠滑落，但臉上已經回複了清明，他向著伸出一隻手來。
吳虞笑著握住這隻手，從地上站起來。
這時，張碩身上的對講機裏傳來聲音，“人在這裏嗎，剛才有些動靜，沒出什麽事吧？”
按下說話鍵，“這裏沒人。”
兩個人肩並肩地進了電梯，按下1樓。
電梯門緩緩地打開時，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出，左手在前，右手別在身後，兩隻手槍靜靜地等待著上膛，徑直朝著六個人走去。
五分鍾之後，一字排開站著的六個鴨舌帽男子全都躺在了地上，通訊工具和槍械都被兩人收走，連帶著還有停在街邊的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