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章 真假難辨
整個研究所已經陷入一片火海。
濃煙夾雜。
吳虞的呼吸變得困難，放眼望去幾乎快要無法分辨方向，再看一旁死死抓住自己腳踝的彭飛，吳虞頓時生出一種無力感。彭飛所處的狀態，直到現在吳虞也不清楚，已經進入過彩虹計劃這一點毋庸置疑，但他為什麽變成了這樣？據方博士所說，進入彩虹計劃的意識，要麽由Sam引導回到真實世界，除了意識被修改以外，幾乎不會有其他反應，但彭飛卻變得有些瘋癲的意味，難道他的意識沒能走出虛擬世界，或者說回到真實世界的意識不是彭飛本人？
吳虞來不及多想，關鍵時刻還是保命要緊，如果在Limbo中損傷了自己的意識，那就得不償失了。他一腳踢在彭飛的手臂上，彭飛卻紋絲不動，嘴裏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是在向吳虞求救嗎？
又是猛的一腳踢在彭飛的手臂上，情況絲毫沒有改變，沒了轍，吳虞隻能硬著頭皮彎下腰，伸手去掰彭飛的手指，一根，兩根，又再摳住……
忽的，吳虞腳下吃力，整個人向後倒，彭飛此時已經弓著身子，正準備站起來，手裏抓著吳虞的腳，他是要將吳虞往火海裏拉。
吳虞大驚失色，腳上一陣亂踢亂蹬，手也不停抓扯著地麵，可地麵上盡是光滑的地磚，雖然有些已經翹開，但這並不足以讓吳虞和彭飛形成僵持。
彭飛已然扭過身，雙手抓著吳虞的一隻腳，慢慢地想著密室的火海而去。
臨過拐彎，進門時，吳虞終於抓住了門框，彭飛挺下來，使勁往前用力一拉扯，沒見效，回過頭來看，卻是沒有絲毫反應，繼續扭過頭，接著拉扯。
眼前的景象讓吳虞很是驚恐，灼燒感也越來越強烈，若不是此時躺在地上，怕是半空的濃煙就能讓他殞命。
但抓住門框做拉扯僵持，並不是長久之計，一旦再次發生爆炸，吳虞很難保證自己不被波及，在這種危急關頭，他竟沉下心來，看一眼時間，還剩下不到兩分鍾。
他咬著牙，死死地抓住門框，腳上也沒閑著，一通亂踢。
彭飛像是沒有痛覺，無論吳虞的腳如何重重地踢在手上，身上，彭飛愣是不放手，一直邁步向前……
捱過最艱難的兩分鍾，吳虞在最後一秒鍾時感覺天昏地旋，周圍的一切仿佛開始複原，彭飛鬆了手，慢慢地退出密室，又慢慢地一點點進入，濃霧也慢慢地往回收縮，不到五秒鍾的時間，整個研究所幾乎恢複了原貌，而這還不算完，倒退還在繼續，但吳虞隻覺得眼皮沉重，最終昏死過去。
醒來時，吳虞已然安靜地坐在方博士家的椅子上。
撐開略顯沉重的眼皮，眼前的一切早已換了模樣，方博士一邊拆解著電纜，一邊說：“看樣子是失敗了？”
吳虞晃了晃腦袋，隨即一陣疼痛感自頭皮傳來，他整個人一顫，而後用手緊戳著太陽穴，一臉痛苦地說：“遇到麻煩了。”
“什麽麻煩？”
“彭飛。”吳虞歎了口氣，手枕在自己的膝蓋上，“他像個瘋子，完全喪失了理智，不管不顧地攻擊我，最後硬拉著我往火坑裏去。”
“這樣嗎？”方博士若有所思，眉頭一皺，隨即又舒展開，“以現在的時間來看，要想去解決掉他，幾乎不太可能，唯一的辦法是避開他，或者說，在他還沒有被你和張碩喚醒前，提前啟動自毀程序。”
正說著，一旁的張了漸漸地蘇醒過來，她緩緩地睜開眼睛，打量了兩人足足有一分鍾的時間，而後猛地一把抱住吳虞，眼淚跟著往下掉，“我以為……我還以為你出不來了！”
哽咽的哭聲讓吳虞心頭一軟，這種擔心又豈是張了才有的呢？可吳虞不能說出來，否則以目前張了的糟糕情緒，精神上很可能支撐不住，現在，吳虞是她唯一的依靠了，在這個虛無縹緲的世界裏。
“好了，沒事了。”吳虞右手輕輕地拍著張了的背，左手輕撫她的腦袋。
她眼裏含著淚，一改之前的冷靜和沉著，癡癡地看著吳虞的眼睛，再吸吸鼻子，情緒漸漸的好轉。
“博士，還有一件事是我一直覺得很奇怪的，這次又遇到了。”
“你用了‘又’這個字，是之前遇到過？”沒等吳虞回話，方博士繼續說：“我的意思是有一個前提，就是這件事你確定發生過，遇到過，是清楚的記憶，而不是模棱兩可的回憶之類。”
“是真正發生過，而且是在真實世界中發生的事。”
“說說看？”
吳虞想了想，沒急著開口，誠如方博士所說，在真實世界和虛擬世界中，必須得很清楚，否則一旦開始含糊不清，那也意味著人的意識已經沉陷在虛擬世界中，再談回到真實世界也隻是枉然。
懷疑自己，是一件很難的事。
此時的吳虞正陷入這樣的境地，在他的記憶裏，真實世界中，張碩帶吳虞進入研究所時，的確遇到了盤查，他也確實藏身於後背箱中，正當守衛要撬開後備箱檢查時，“哐當”的一聲響動，無疑於拯救了吳虞，順利讓他通過了檢查。可當他進入Limbo中，再次目睹這個場景時，他卻看到發出“哐當”一聲響的人，竟然是張了！
這是幻覺嗎？顯然不是。
或許吳虞的部分記憶會出現重疊，甚至是混亂，但這件事他記得尤為清楚，因為這是真真切切發生過的事，且在進行中時，那種極度擔憂的心情，吳虞至今記憶猶新。
“博士。”吳虞不確定地問：“你說會不會有記憶欺騙人的情況？以前我也有過這種感覺，但沒有像今天這樣強烈過。”
“具體說說什麽事，再來判斷吧。”
吳虞將Limbo中的所見和記憶中的部分和盤托出，方博士頓時不吭聲了，大概是陷入了沉思中。
這時，情緒已經逐漸平複的張了，看著吳虞，“我是不是不該多管閑事……？”
至於閑事，自然是她扔出的那塊石頭，發出的“哐當”聲。
“不，是你救了我，隻不過……”
方博士眼神回複清明，“或許可以試試，不去插手這件事，看結局會是怎樣？”
話畢，方博士又臨時改口，“不，不能這麽做，我想到一件可怕的事，如果張了沒有去阻止，那麽你和張碩就不能進入研究所，甚至會被直接抓住，而我和A先生會迅速登場，如果再次將你的這個意識送入彩虹計劃，或者進行了處決，那麽你可能會直接消失。”
這樣的論調若是換作之前，吳虞肯定不會相信，但現在不能百分百確定的一件事是現在坐在方博士家裏的這個吳虞的意識，是真正的吳虞，還是被鏡像分身出來的？
如果Limbo中的吳虞的意識是鏡像的複製品，那麽犧牲掉倒無所謂，但如果他才是真正的吳虞的意識，一旦被處決，或者有所損傷，那麽整個計劃將會以失敗告終，而等到吳虞的是立即死亡。
區分真正意識和鏡像意識的方法隻有一個，那就是看Sam是否對這個意識做出了修改，但這並不是絕對的事，Sam可能忘記了修改，或者直接不進行修改，也或者說此時在方博士家中的吳虞被Sam修改過意識，隻是還沒有表露出來任何痕跡罷了。
這會是一場賭博。
方博士的話一出，吳虞和張了也同時意識到了這一點，隨即不再吭聲。
接下來要做的，隻能是在進入Limbo之後，去幫助吳虞和張碩躲避檢查，至於為什麽是張了幫助吳虞擺脫了檢查，三個人始終沒有找到合理的答案。
因為張了不該出現在那裏的，至少在真實世界中應該是這樣。
“既然不能改變，那麽就繼續吧。”方博士似乎也有些泄氣，“除此之外呢？”
“還有就是進入研究所的位置，我選擇的後麵的玻璃，但進入了另一條通道，這樣很浪費時間，有沒有直接到密室的？”
“這個真沒有。你進入的應該是消防通道，要去密室大概還有十幾米距離，不過需要拐兩個彎彎。直達密室的玻璃牆倒是有，隻不過那是鋼化玻璃，不是你輕易就能砸破的。”
“那怎麽辦？”
“由消防通道進入是現在最方便的，初次之外沒有別的辦法。”
“好吧。”吳虞歎了口氣，心中雖然還有疑問，但卻不知該從哪裏問起，隻得說：“那麽繼續下一次吧。”
方博士顯得有些意外，“不需要再休息一下？”
吳虞看向張了，“累嗎？”
“還好。”
方博士聞言，一邊將藍色的藥丸遞到兩人麵前，一邊開始將電纜拉出，準備接入。
整個書房的事物逐漸變得模糊，天昏地旋，仿佛時間在短暫的靜止之後開始瘋狂的倒退，眼前的世界陷入漩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