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箭在弦上

糟了!

這些人販子提前行動了。

馬卓妍剛才在石棺裏麵跟莊嶠說的,販人團夥交貨時間,可是在天亮之後啊。不過,也有可能是對方找不到失蹤的他們兩個,怕夜長夢多,先下手了。

眼看著那群人,已慢慢沒入竹林。

莊嶠一想到這些女孩子所遭的罪,要是不能及時地抓到對方的犯罪證據,那她們的苦可真就白受了。

不管了,先跟上去再說。

莊嶠迅速越過廁所牆頭,撥通武三八電話,壓低聲音急急的交待著:“趕快通知警隊,繞道後山竹林堵截,人販已帶著人質從這邊下去了。我先跟上去,再聯絡。”說完,掛斷電話,貓著腰跟了過去。

沒幾分鍾,他就追上前麵進入竹林的人。

竹林很茂密,裏麵隻有一條小路。

前方目標明確,後麵的他追擊起來就很不費力。

但他也不敢跟得太近,那瘦老頭就走在隊伍的最後麵。跟他打過交道的莊嶠,知道那老家夥非常精明。

一路上,被長繩串成螞蚱的女孩子們一直在掙紮,走得很慢。

開始的時候,瘦老頭還能夠忍受,走出一段後,看到愈漸顯亮的天光,他不得不開始催促了。隊伍中,有幾個腿腳稍慢的女孩被壯漢們一陣拳毆腳踢後,隊伍行進的速度明顯快起來。

前麵一快,後麵窺視的莊嶠可就愁壞了。

要是武三八他們沒及時趕過來或者走錯道,那就糟透了。煮熟的鴨子隻怕會飛走。

莊嶠小心謹慎的跟著前麵的隊伍又走出一段後,彎彎曲曲的竹林小路,把他的頭都快繞暈了。也就在這時,靜音的手機屏幕上顯示有武三八來電,他趕緊藏身在一棵粗壯的毛竹後,按下接聽鍵:“老嶠,我們已到達後山腳,你說的是哪一片竹林啊。這裏有好多竹林,具體位置在哪?”

暈!

我要是知道在哪就好了。

莊嶠看了一眼手機上早打開的指南針和導航地圖。

指南針在這異國他鄉,也不給指南北,恐怕是程序壞掉了。

導航地圖?

我特麽都不知道導什麽位置,怎麽能導得出來。

此時莊嶠是真急眼了,連連暴粗口自己都渾然不覺。

掛斷電話,他從隱身的毛竹後麵閃出來,猛然發現就在他接電話的分秒時間裏,前麵的隊伍不見了。

他緊跑起來,追上去一看。原來,竹林的盡頭現出一左一右兩條岔道。側耳細聽,左無聲,右無息,這要是岔錯道,那可就是南猿北轍的大事。

天爺!您老人家這是在和我老莊開國際玩笑嗎?

莊嶠心下大急,但還能穩住。

他先是順著左道跑出大約百餘米遠,駐腳,找了棵高大的竹樹,背靠樹身閉目平心靜氣……竹葉的律動,風吹過的聲音,蟲兒們不急不緩的歌唱聲,均在他耳邊悄悄的流淌著……

擦!

岔錯道了!

他趕緊返身出來,朝著右道一路狂奔。

大約跑出二百餘米遠,看見前麵不遠處有驚起的鳥雀,這才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滴,放緩腳步,輕著步子朝隱約能聽見瘦老頭罵人的聲音靠過去。

以竹林為基,鳥雀展翅方向為輔,順風速度每時20千米,逆風速度每時16米,按順風和逆風之間求出的比例算,我應該在……在靠西南,對!在竹林的西南方向。

要不是潛藏在這支長隊伍的後麵,莊嶠差點就放開懷大笑了。

此時此刻,要真見到飛行課上教會他“聽風識途”的老教官,保不準他會在教官的老臉蛋上,嘬一口!

然而,他高興早了。

隨著小道的延伸,前麵傳來水波逐流的聲音。

糟糕!

前麵那些家夥,竟然要走水路!

讓莊嶠心急的是,帶隊上來的武三八他們還不知情。

怎麽辦,得趕緊想出一個能拖延時間的辦法……

就在竹林裏的莊嶠開始實施拖延計劃的分秒裏,竹林的盡頭,流淌著一條碧水清清的小江。

江灣處,停泊著一隻未熄火的深海釣魚船。

幾個漁民打扮的印尼漢子,看似閑散的遊**在船體周圍,他們的眼神卻不時地投向竹林方向。

漁船駕駛艙內,一個大胡子印尼男人,專注地把持著操控台,似乎漁船分分鍾都可以離岸而去。

聽到竹林裏發出的響動,一個“漁民”朝艙內吹了聲口哨。

船頭上,立馬閃現出兩個金發碧眼的外籍男人。

兩個人望著竹林裏驚起飛鳥的地方,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可是,幾分鍾之後,這些在漁船周邊翹道而望的“漁民”,並沒有等來他們想要的東西。

突然,“噠噠噠……”一陣槍聲驟然在竹林裏響起,船頭上的金發男人驚慌失措的大喊起來:“轉舵,轉舵,快離開這裏。”

可是,來不及了。

遠處的江麵上,已經“突突突”傳來馬達聲,一艘掛著印尼警方旗幟的快艇,正由遠及近,向剛剛駛離江岸的釣魚船追去。釣魚船,你怎麽能跑得過警方的快艇呢。

“帕哲拉”小鎮。

通往雅加達的交通車上,早晨的陽光帶著一股清新的氣息,透過車窗灑在莊嶠疲憊的臉龐上。隨著車輛的搖晃,他不知不覺闔下了眼簾。

公交車來到一個轉彎路口,為避讓帶小崽橫穿公路的母狗,司機猛地一腳急刹,一頭撞到前排椅背上的莊嶠,被嚇醒了。

看他抹了一把嘴角的涎水,身邊的武三八“嘎嘎”笑開了:“我說老嶠,你美夢也該醒一醒了,都睡一路了。不過,和你分開才短短幾個小時,你這副模樣,我看著都心疼。”

看對方一臉發懵的看著自己,武三八收起笑,正兒八經的說道:“說真的,這次要不是你,那些女孩子可就遭殃了。特別是馬卓妍那種知識青年,要真被賣進窯……唉!”看到莊嶠似乎回過些神,他又恨恨的往下說:“不提她也罷,一提她,我還真生你的氣。”

聽他說到馬卓妍,莊嶠徹底地清醒過來了。

望了望車窗外八九點鍾的豔陽,想起剛剛夜裏經曆的那一切,並不是夢。而耳邊,武三八的聲音還在叨叨不停:“你看,這裏又不是國內。再說了,人家又不知道咱學的雷峰同誌是誰,兩個人就屁滾尿流的滾出那個小鎮了。再說,那警員也載過你……”

“行了行了,別‘再說’了。老哥,你比我們食堂大媽還囉嗦。你那點小心思,我還能不知道嗎,不就是想著馬卓妍那小妮子嘛。“

武三八還要張口,又被莊嶠及時打斷:”你看看,我們究竟還剩多少時間?”

他抬起手腕上的表,伸到還想喋喋不休的武三八眼前:“離起飛時間還有兩小時,帕哲拉鎮到雅加達一小時,再到機場一小時。”

武三八果然立馬閉嘴,但心裏的那個遺憾啊,就像黃河水啊濤連著濤、浪打著浪。胡謅著字詞表達著極度失落心情的武三八,無趣地閉上眼睛,慢慢的,便響起憨聲,也不知是真睡著了,還是在裝睡繼續抗議莊嶠的霸道。

聽著他的憨聲,挨著他的莊嶠反倒睡不著了。

剛剛補過覺的他,腦袋裏陡然間變清晰了,但心緒還徘徊在那夢與非夢的狀態之中。剛經曆過的那些場景,簡直比上演警匪片的影視劇鏡頭還驚險。

如果當時不是他聽到江流聲,及時通報給後麵跟上來的印尼警方,這夥國際販賣團夥也不會這麽輕易被擒獲。其實,他更想感謝的是瘦老頭梅加對自己的真愛,要不然,突然在隊伍後麵現身的他,那老頭也不會帶著人追出幾百米,結果撞上武三八帶過來的警隊。

然後,再來想一想馬卓妍那姑娘。

在鎮口站牌下,當她和被解救的女孩們被警方帶上車準備去警局的時候,他還能看見她一直在人群中搜找著目標。馬卓妍那種望眼欲穿的神情,讓坐在她對麵交通車上的莊嶠二人看了都心顫。

那姑娘不知道,那個時候的莊嶠,正一邊死死按壓住身邊欲下車的武三八,一邊默然無聲的向她道別。

這一場夢魅般的相遇,也許這姑娘會終生銘記,或許她也會漸漸淡忘。人生本來就很奇妙,很多人會聚在一起,然後又慢慢的分離或死別。

莊嶠心裏發著這些感概的時候,已經和武三八兩個人在雅加達機場準時登機,奔赴那個讓他們滿心期待的城市,棉蘭。

兩個小時後,飛機降落在蘇門答臘島東北部的棉蘭市。

“棉蘭,印尼第一大城市,北蘇門答臘省首府。位於蘇門答臘島東北部日裏河畔,主要由瓜哇人、馬來人、華人等民族組成,其中……”

機場巴士上,一名黑卷發男導遊正舉著個小喇叭,在向他的旅行團成員介紹著當地風土人情。同車的莊嶠二人,也免費獲得此項殊榮。

棉蘭新機場距離市中心很遠,要先乘坐公交車到長途車站,然後再換乘機場巴士。下了公交車,莊嶠二人就坐上這輛開往棉蘭市區的大巴。

一路上,真如這名男導遊講的一樣,雖然是冬季,蘇門答臘仍是一座青翠欲滴的綠島,各類熱帶植物覆蓋全境,到處生機盎然。

“棉蘭市是蘇門答臘島第一大城市,位於島東北部的日裏河畔,主要由瓜哇人、馬來人、華人等民族組成……”男導遊的聲音充滿磁性,聽上去讓人特別的舒服,莊嶠在他描繪的語境中,也覺得眼前的這座島嶼真如他講的那麽美麗了。

“老嶠,快看。”坐在車窗口的武三八忽然扯了一下莊嶠。

原來 ,巴士一路上經過了很多村子,這裏已經進入馬達族人的聚居區。

路邊上,能見到一些婦女頭上頂著一大堆東西行走著。嗯,她們的頭部挺結實耐壓的,路兩邊是一些簡易的板房,可能這裏經常會有機場巴士前來,當地村民就地擺起了許多小攤,兜售著各種旅遊紀念品和小玩意。

巴士往前行駛了一會後,在村尾一家小飯店前停下。

車上的人被全部趕下車,司乘人員說要打掃衛生,要乘客二十分鍾後再集合上車繼續前行。

莊嶠背著行囊跳下車,迎麵碰上返回車上幫那名最美女旅客拿東西的男導遊,兩個人心照不宣的笑起來。

然後,這個皮膚黝黑、有著馬來血統的小夥子掩飾性的指指飯店:“這家棕櫚酒不錯,可以嚐嚐。”

看到武三八聽了導遊的話,徑直走進飯店去買棕櫚酒,莊嶠隨手拉開店外空地上的露天藤椅,愜意地落座。

轉頭的功夫,機場巴士就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