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眾口紜
四、眾口紜
一行人腳下不停,快步趕向東角門上,食物淡淡的芳香混合著雨水與泥土的清香,隨風飄來。廚房院門,一個穿著淡藍色短襖的男子匆忙奔來,在舒駿麵前彎腰行禮:“舒大人,會仙樓眾人都已停手,等待示下。是繼續準備,還是……”
這人相貌平平,臉上有一顆碩大的黑痣,看著十分駭人。舒駿厭惡地別開眼:“莫慌,禦用的器物正在清洗。待禁軍搜查以後,再行準備也不遲。”
男子低頭稱是,領著眾人走進後廚。這是一處麵闊三間的小院落,本是舒駿的小廚房,特地清掃了準備膳食。會仙樓派來的四司六局三十九人全數站在庭院裏,雖是細雨紛紛,但無一人咳嗽亂動。
站在最前麵的是一名四十歲、目深鼻高的男子,見眾人進門,忙上前拱手:“小的是會仙樓主事律新川。約一炷香前,蜜煎局的小工在陳放瓜果的櫃子旁發現一串腳印,瓜果也少了一些。小的想起貴家管事吩咐的話,立即讓所有人停手,等待示下。”
倒是乖覺人物。白琅點點頭,領著人快步到了有可疑之處。那是一處窗台前,細雨紛亂飄進,一連串水漉漉的腳印從窗外進來,漸漸幹掉。仔細打量,足尖花紋與倉庫出現的腳印相似。
兩處都出現了白錦玉的蹤跡,他這樣做是為了什麽?脫身嗎?從後廚到倉庫來回一趟,快者都要一盞茶的功夫,他有這功夫,不如撂倒幾個禁軍硬闖出去。白琅皺著眉頭,他記憶中的白錦玉,不是會做這等無用功的人。
“這廚房裏,可有人曾經出去過?”白琅喝問。
律新川不慌不忙道:“回統領的話,舒大帥雇請了共計三十九人,都是會仙樓多年的夥計,知根知底,絕無可能有外人混入。”
舒駿道:“的確如此,此事亦是呈報了內監總管。”
想來舒駿也不會在這等小事上出岔子。白琅喚道:“少文,少文。”
身旁的禁軍士兵提醒:“統領,盧校尉在看著那個什麽燕九,不在此處。”
白琅回頭,發現燕九果真不在此處,皺眉問:“他去哪了?”
“說是去審問被舒家關著的下人。”士兵道。
後廚已經被禁軍搜查一番,不出意料的一無所獲。那串腳印來得猝然,失得突然,無頭無尾的,怪異得很。
此番又是毫無進展。白琅按捺下心底的焦躁,春雨潺潺之聲愈發急促,像是在嘲笑自己一般。他留下十個禁軍嚴加把守此地,命人帶路,去看看燕九有什麽收獲。
正向關押舒家下人的房間趕去,迎頭遇上舒仁匆匆趕來,像是有什麽緊要事要告訴舒駿。有幾個字飄進白琅耳裏,“粘好……”“至少一個時辰……”“齊全……”
“你們,要做什麽?”白琅止住步子,回身問道。舒仁看著像紈絝,若是有什麽小心思,還是事前阻止的好。
舒仁忙道:“在下發現,從花蕊上脫落的花瓣,大多數保存完好。在周營的房間裏,在下找到了他已經做好的花瓣,數量剛好。現在粘在花蕊上,還來得及。”
“隻是把花瓣粘在花蕊上?”就這麽簡單?白琅直覺此事有些蹊蹺。
“能。”舒仁忙從懷裏摸出一個小青瓷瓶奉上:“周營伺弄花兒的時候,從不避我。花瓣粘好後,隻需將這種特殊的藥水提前塗抹在花蕊中心的木棍上,過了一柱香的功夫,那些花蕊自動收縮,帶動花瓣,就像開花一般。”
這主意聽著十分不錯。白琅接過小瓶,拔開塞子,小心翼翼地嗅了嗅,沒聞著什麽異樣的味道。
見白琅謹慎的模樣,舒仁暗地譏笑幾聲。白琅沒理會舒仁,一心回想著,在倉庫裏見到的那四盆花,花蕊是由一塊平整的木板製成,上麵用金粉分別寫著“萬”、“壽”、“無”、“疆”四個端正楷體字,數十米外都能看得清楚明白。
舒駿道:“白統領,我這法子不妨一試。若是無效,舒某還備了其他的小玩意,當即可呈上。”
“需要多久?”
舒仁默忖,抬頭道:“半時辰,便知分曉。”
白琅算著時間還有一些,道:“好。若出了岔子,舒大人自然知道怎麽做。”轉身便帶人走遠了去。
見禁軍走得遠了,舒仁才從鼻孔哼出一聲:“不過是仗著運氣好些,才混進了禁軍,能有什麽本事!”
舒駿喝道:“還不快去!今兒你就盯著這事,出了什麽意外,整個舒家都要陪葬!”
舒仁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答應著,急急去了。舒駿被趕來的管家請到另處,好些事要他定奪。他忽覺有些力不逮心,綿綿春雨像一張細密的網,捆得他渾身血脈不暢。
人轉眼又走個光,池水的邊柳樹孤零零地伸展枝條,偶然有步聲匆匆踏水而去,幾聲吵鬧,幾聲喝罵,悠悠**來。碧色池水上,一個飛快的身影晃來,足尖在水麵上輕輕一點,帶起層層漣漪,**漾而去。再過片刻,園子裏靜悄悄的,仿若什麽事也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