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焦屍暗藏命中案
縣衙。
縣令劉樹升堂判案,沈爻、陳十六被押上堂,徐二叔等人也上堂,大堂外聚集著不少圍觀者。
“堂下犯人,青天白日挖人墳墓,你們可知罪?”劉樹一敲驚堂木,厲聲說道。
“大人,草民懷疑徐麟棟燒死火中另有隱情,這才開棺驗屍。”陳十六說道。
“開棺驗屍?”
劉樹冷哼一聲,不屑道:“你以為你是誰?此案仵作已驗屍,本官已判案,徐麟棟家中失火燒死實屬意外。既然你們已認罪挖人墳墓,每人打三十大板。”
“那場火不是意外,是人為,徐麟棟是被人謀殺。”
沈爻突然開口,此話一出,眾人嘩然,圍觀者個個交頭接耳;劉樹一張臉瞬間變的鐵青,沈爻當眾說出這話,擺明自己這個縣令當的不合格,胡亂判案;他猛然一拍驚堂木,大吼道:“堂下何人?敢如此信口雌黃。”
“上爻堂沈爻。”
“上爻堂沈爻?”
劉樹自言自語了一番,他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猛然,他想起來了,此人便是傳聞中斷案如神的隱士,可聽聞此人古怪,出山條件非常苛刻,陳十六這個混混怎麽能請他出山?劉樹一時間不敢斷定此人身份,打量著沈爻,問道:“你說徐麟棟被人謀殺,可有證據?”
“有。”
沈爻回了一句,開口說道:“證據有二,第一,案發現場,死者燒死在**。”
“這是什麽證據?”劉樹不解的問道。
“據管家交代,死者死前飲了很多酒,直到飲醉;很多人便以為死者在睡夢中被燒死;實則不然,大火燒起,被火灼燒的痛苦就算醉的一塌糊塗也會逃避,這是人的本能;可死者卻死在**,並沒有想逃出去,這難道不奇怪嗎?”沈爻緩緩說道。
“仵作驗屍,死者額頭上有砸傷,可能大火剛燒起來,屋梁上的瓦塊砸下來將死者砸暈,死者想逃逃不出去;也或許死者醉醺醺的找不到門,大火燒的厲害,又返回**,不巧被掉下來的瓦塊砸到了。”劉樹不以為然的說道。
“確實如此,便才要驗屍。”
沈爻淡淡回了一句,繼續說道:“我檢查屍體,發現屍體的手腕、腳腕、嘴巴部位燒傷的程度與其他部位不同,死者死時雙手張開、高舉,這便是第二個證據;想必仵作也發現了,記下來了。”
劉樹朝旁邊的書辦看了一眼,書辦翻閱完仵作記錄,朝劉樹點了點頭;劉樹扭頭望向沈爻,問道:“那又如何?這如何說明死者被火燒死是被人謀殺?”
“那是因為死者在被火燒死之前,雙手、雙腳被人綁住、嘴巴被人捂住;火燒起來,他根本無法行動、無法呼救。”
沈爻擲地有聲的說道:“凶手應該知道死者好酒的習慣,當夜見死者喝醉,便潛入死者的房間,用沾濕的布條將死者的手腕、腳腕綁在**,用沾濕的布塊蓋住死者的嘴,沾濕的布塊可以阻止死者發出求救聲;而且沾濕的布不容易燒著,死者被活活燒死,而燒成幹屍,屍體形狀便固定,死者的雙臂才呈現張開、高舉的狀態。燃燒中,布條上的水慢慢被蒸發,最後也燒著,消失不見;死者為了求救,嘴是張著,死後熏煙能進入口中;而死者一直用鼻呼吸,體內自然也有熏煙,完全像是意外死亡。如此能夠證明死者並非意外死亡而是被謀殺的了吧?”
眾人聽的瞠目結舌。
劉樹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態度一下子變了,小心問道:“你真是上爻堂沈爻?”
“是。”
“沈先生果然不愧斷案如神四字,那沈先生可知殺害徐麟棟的凶手是何人?”劉樹已然相信沈爻身份,態度謙卑的詢問道。
“目前隻知道徐麟棟的死並非意外,至於凶手,還需繼續查。”沈爻回道。
“查,一定要查,必須將凶手繩之以法。”
劉樹激動不已,繼續說道:“沒想到凶手作案手法如此詭異,就連本官都被騙了,差點釀成一樁錯案,這多虧沈先生啊!沈先生,此案就有勞了。”
沈爻微微點了點頭。
“荀捕頭。”
劉樹喊了一聲,荀勖連忙應答,劉樹繼續說道:“在沈先生調查此案期間,你務必全力配合,一定幫沈先生將凶手捉拿歸案。”
“是。”荀勖抱拳應答道。
“退堂。”
劉樹大喊一聲,徐二叔等人一臉茫然,不是審沈爻、陳十六挖墳墓的案子嗎?怎麽還沒審就退堂了?徐二叔問道:“大人,那他們挖我侄子墳墓的事呢?”
“你侄子乃是被人謀殺,他們不挖墳驗屍怎麽確定是被人謀殺?你侄子差點死的不明不白,他們找到證據,你不感激還想怎樣?”劉樹擺了擺手,不耐煩的說道:“退堂,退堂。”
徐二叔等人隻好無奈的離開了,荀勖走上前,抱拳道:“之前多有得罪,請兩位別介意,在下也是職責所在。”
“理解。”
沈爻點了點頭。
“大人有令,在下會全力協助你們,若是有需要,盡管開口。”荀勖說道。
“一定,告辭。”
沈爻朝荀勖抱了抱拳,與陳十六走出大堂;荀勖站在大堂望著兩人離開的背影出神,直到旁邊的捕快提醒,他才回過神。
沈爻、陳十六兩人一出縣衙,陳十六激動的說道:“先生,你可真厲害,這麽短的時間就找到證據證明徐大哥是被人謀殺。”
“難的是找到凶手。”
“那我們怎麽查?”陳十六問道。
“去醉香樓。”
……
……
醉香樓,坐落在天水街,武邑縣最知名的風月場所;雖不及京城妓院那般豪華,可裏麵的佳人並非都是庸脂俗粉、隻賣皮肉;擅長琴棋書畫、吟詩作對的女子不在少數,吸引了不少不僅為一夜風流,也為靈魂交流的風流學子。
沈爻、陳十六來到醉香樓,天色已暗下來,醉香樓門姑娘搔首弄姿,熱情招攬路過的行人來醉香樓快活;在路上時,陳十六道出心中不解,詢問沈爻為何來醉香樓,這裏怎會有徐麟棟被殺的線索?
沈爻說道:“劉管家說的那句話你還記得嗎?”
“什麽話?”
“他說徐少爺當天晚上喝的醉醺醺的回家,到家還讓他陪著喝,說終於能讓老爺、夫人九泉之下瞑目了,他要做大官了。”
“哦,這句話啊!我記得,我當時也很疑惑,不過一想,可能是徐大哥喝醉胡言,畢竟他一心考功名,卻次次落榜,心中對中榜十分在意,喝多了吹牛也情有可原。”陳十六反應過來,連忙回道。
“是真話還是胡言,查過之後才知道。”沈爻淡淡的回了一句,停下腳步,轉頭凝視著陳十六,嚴肅的教導道:“記住,任何一句話都有可能成為破案至關重要的線索,絕不可忽視。”
沈爻說完,邁著步子上了醉香樓的台階,門口的姑娘熱情上前,摟著沈爻走進醉香樓,陳十六若有所思著跟了上去;遠處,一個人影凝視著醉香樓門口,見陳十六他們走進醉香樓,才收回視線,轉身閃進旁邊的一條漆黑胡同。
沈爻兩人一進醉香樓,風韻猶存的老鴇子便熱情上前招待,詢問想讓哪位姑娘作陪。沈爻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吩咐道:“前幾日陪徐家公子徐麟棟的姑娘。”
“如霜小姐啊!”
老鴇立即想起來,打量了兩人一番,滿是脂粉的臉皺了皺,表情古怪的問道:“兩位隻要一位姑娘伺候?”
沈爻苦笑,感情這老鴇將兩人當成有著特殊癖好的一類人了,指著陳十六,說道:“再給他找位漂亮姑娘。”
陳十六一愣,又見老鴇朝自己望來,尷尬不已,一張臉立即紅了起來;老鴇見他這番羞澀模樣,一看就是沒碰過女人的雛崽,上前靠了靠,摸著陳十六的胸口,說道:“小哥第一次來吧?放心,媽媽一定給你安排個長得漂亮、技術又好的漂亮姑娘,保證讓你樂不思蜀。”
陳十六被老鴇這麽一摸,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麻溜的躲開;老鴇笑了笑,對小二吩咐道:“趕緊把如霜姑娘、含煙姑娘找來,兩位客官,樓上請。”
老鴇將兩人帶到房間掩上門走了,陳十六見四下無人,連忙問道:“先生,咱不是來查案嗎?怎麽還……還找姑娘?”
“你是官差?”沈爻飲了口酒,問道。
“不是啊!”
“既然不是官差,人家便有權不答,直接詢問徐麟棟的事,誰會理你?自然花些銀兩套些話了。”沈爻慢慢悠悠的解釋道。
“陪徐大哥的姑娘是如霜,直接套她的話不得了嗎?何必找兩位姑娘?”陳十六不滿的問道。
沈爻沒好氣的白了陳十六一眼,沒想到這小子對男女之事竟毫不了解,隨口胡謅道:“你是我的下人,主人賞你。”
此時,兩位姑娘推門而入;陳十六還想說什麽,聽有人進來,隻好咽了回去,悶在桌前喝酒,連看都沒看兩位姑娘,他似乎對這裏的姑娘提不起興趣;沈爻扭頭撇了一眼,隻見這兩位姑娘長的亭亭玉立,走在前麵的姑娘在姿色上比後麵的姑娘略次幾分,然她舉止相對淡雅、身上有些書卷之氣,後麵的姑娘則比較活潑大方,俗氣的幾分。
兩人一進門,後麵的姑娘便打量著沈爻、陳十六,見沈爻一襲華麗服飾,而陳十六一身布衣長衫,連忙超過前麵的姑娘坐在沈爻旁邊,端起酒杯,身子朝沈爻湊了湊,殷勤說道:“公子,眼生的緊,第一次來醉香樓吧!奴家含煙敬公子一杯。”
“你去招呼他。”
沈爻冷淡的回了一句,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說道:“把他灌醉了,這銀子歸你。”
“好,好。”
含煙盯著銀子,兩眼放光,連忙湊到陳十六身邊,開始灌酒;陳十六何曾見識過如此熱情如火的女子,如何推脫都推脫不掉,專門為了查案套話,又不能拂袖而去,隻好耐著性子、勉強灌了幾杯;沈爻撇了一眼,笑了笑,將目光放在略顯書卷氣息的女子身上,笑著說道:“如霜姑娘,請坐。”
如霜落座,倒了杯酒,敬沈爻。
“公子,奴家敬你一杯。”
沈爻接過酒杯,一飲而盡,開門見山的說道:“如霜姑娘,實不相瞞,我是為徐麟棟而來。”
如霜神情略顯悲傷,說道:“公子想問什麽盡管問。”
沈爻打量著如霜,心中已猜測此女子與徐麟棟之間並非簡單的客人與妓女的關係,問道:“請問徐麟棟家中失火那晚來此飲酒,都說了些什麽話?”
如霜邊倒酒邊說道:“那晚徐公子說了很多,具體說了些什麽,奴家一時間也想不起來;不過,奴家記得,那晚徐公子的興致很高,很開心,還信手拈來兩句詩。”
如霜想了想,繼續說道:“山阻道窄路不通,天降橫梯入朝宮。對,就是這兩句;再後來,徐公子喝的有些醉,悲痛自責表示父母在世沒能看到他入朝為官,實在愧對父母。最後,他喝的很醉,說什麽要做大官了,奴家見他醉的厲害,讓在此過夜,他堅持回去。”
山阻道窄路不通,天降橫梯入朝宮。
這兩句詩不難理解,徐麟棟多次科舉落榜,科舉考試這條路,他根本行不通;天降一件好事砸在他身上,讓他能直接入朝為官。他到底遇上了什麽好事?此事為何與朝廷有關?難道這就是他被殺的原因?沈爻問道:“那徐公子可說他最近經曆了什麽事?或者遇見了什麽人?”
如霜想了想,搖頭回道:“這倒沒說。”
“若在下沒猜錯,如霜姑娘與徐公子交情匪淺吧!徐公子父母離世,如霜姑娘給了徐公子很多安慰、鼓勵吧!”
如霜臉色略顯不自然,搖了搖頭,苦笑道:“或許徐公子僅把我當成聊天解悶的煙花女子,如我這等低賤女子哪裏能配得上他?”
“若是如此,如霜姑娘更應淡然放下。”
沈爻勸了一句,他看得出來如霜話語中透露著對徐麟棟的愛意以及對他喪命的難過,同時也有著一種難以言說的卑微;或許如她所說,徐麟棟從未愛上她,可她已愛上徐麟棟。
世間多少薄情郎,又有多少癡情女。
“多謝如霜姑娘。”
沈爻謝了句,從懷中掏出銀子放在桌上,撇了一眼陳十六,隻見他已被灌的滿臉漲紅,笑著說道:“走了。”
陳十六如臨大赦,連忙擺脫含煙姑娘,奪門而逃,一出醉香樓,扶著牆狂吐。
沈爻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陳十六終於吐完,強壓住心中被沈爻整的怒火,沒好氣的問道:“問出些什麽?”
“意想不到的收獲。”沈爻淡淡回道。
“什麽收獲?”
陳十六激動的問了一句,就在這時,街道兩邊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兩人扭頭看了看,隻見街道兩邊分別走來數十名手持火把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