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義字當頭命何輕
微風拂麵,撩動著燃燒的燭火,火苗左右晃動;刀光乍現,映照著沈爻漠然的麵孔,他坐直的身子穩如泰山、紋絲不動,不知是不畏懼死亡還是自信這把刀絕不會砍在自己身上。
刀繼續劈下,眼看就要砍到沈爻身上。
“鏘”
突然,一把破劍爆射而來,正中刀身;荀勖手中的刀調轉方向,順著沈爻的頭皮劃了過去,飛來的破劍落下,豎插在小桌之上;突如其來的變故令荀勖心中一驚,連忙扭頭望去,他看到了桌子上的那把破劍,麵色愈發驚愕,他認識那把破劍,那是陳十六的劍。
“怎麽可能?”荀勖不由驚叫道。
“荀捕頭是否在想怎麽可能我沒死?”
此時,船外響起陳十六的聲音,荀勖愈發驚訝;緊接著,船微微晃動,隻見一個身影跳上船,彎著腰走進來,那人正是陳十六。
“嗬……沈先生,果然還是你技高一籌。”
荀勖驚愕的神情淡淡散去,不由笑了笑,稱讚了一句,隨口問道:“隻是我不明白你用了什麽辦法說服袁超?”
“很簡單,我為他牽上了漕運總督孫啟平這條線。”
“難怪。”
荀勖苦笑,他從未輕視沈爻,縱然利用袁超除去陳十六,也躲在暗處確定陳十六絕無生還可能才離開;然而,他還是輸了,那場看似血腥的砍殺隻不過是一群人演戲給自己看,自己一直都在沈爻的算計之中。苦笑之後,荀勖心境似乎變的更加坦然,毫不介意的坐在沈爻對麵,笑著問道:“沈先生打算如何處置我?”
“我素來隻查出凶手。”
“先生,他殺了徐大哥,我要殺了他替徐大哥報仇。”陳十六憤憤插話道。
“他是六扇門要的人。”
陳十六話剛說完,船外又響起人聲,這聲音實在耳熟;荀勖臉上不由又流露出苦笑,他才明白自己輸的那麽徹底,不等說話者進來,他便說道:“我終於明白自己輸在哪了。”
“哪?”
“自信。”
荀勖淡淡的說了一句,撇了一眼走進船中的萬筠靈,又將目光放到沈爻身上,緩緩說道:“當時,我若多停留片刻,確定萬捕頭沒死,也不會計劃下一步行動。”
“或許不是自信,而是你內心的恐懼;你恐懼被人發現,真正身份暴露,那份恐懼令你膽怯。”沈爻毫不客氣的說道。
“你說的沒錯,不過,根據我的經驗,萬捕頭不可能躲過那一劍,是你救了她?”荀勖好奇的問道。
“萬捕頭哪用得著我救。”沈爻話中含諷的回道。
萬筠靈不滿的瞪了沈爻一眼,緩緩解釋道:“我確實無法躲開那一劍,所以,我隻能中那一劍,才有逃跑的機會。”
“那在下就不明白了,萬捕頭受了傷為何不去衙門,反倒找沈先生?莫不是沈先生早已告知萬捕頭他懷疑我?”
“他才沒告訴我。”
萬筠靈憤憤的回了一句,似乎在生氣,又狠狠剜了沈爻一眼,說道:“我隻是覺得奇怪,當時我明明很小心,可還是發出聲響;事後我便仔細回想,那聲響是石子撞擊瓦塊的聲音,而知道我行蹤的就隻有你一人,丟石頭之人除了你我想不出他人,我又身受重傷自然不能回衙門,便去找……”
萬筠靈說著,腦海中不由浮現出那晚重傷之下逃到沈爻房間,沈爻為她脫衣縫合傷口的情景,自己是胸口中劍,他縫傷口時什麽都看到了;這種事情實在難以啟齒,她如何也說不下去,俏臉也緋紅起來。
陳十六正聽的津津有味,萬筠靈突然不說話,他很是納悶,抬頭一看,萬筠靈的那張俏臉簡直像熟透的紅蘋果,疑惑的問道:“萬捕頭,你繼續說啊!臉紅什麽?”
“就你話多。”
沈爻猜出萬筠靈為何這種反應,訓了陳十六一句,緩緩站起來,說道:“案件已查明,接下來便沒我的事了,至於該如何處置荀捕頭,你二人商議吧!”
“等一下。”
荀勖見沈爻欲走,猶豫了片刻,喊了一聲,緩緩的從懷中掏出一個藥瓶遞了過去,誠懇說道:“沈先生。”
“多謝,不用。”沈爻撇了一眼藥瓶,並沒伸手,笑著回道。
“可那酒中……”
荀勖話未說完便反應過來,確保萬無一失,他特意在酒中下毒,原以為動手之時沈爻紋絲不動是因中毒,此時才明白對方根本沒中毒,可他明明看著沈爻將那杯酒水喝下,不由疑惑的問道:“沈先生是如何換掉那杯酒水?”
“我並沒有換。”
“那沈先生為何沒中毒?”荀勖愈發不解的問道。
“荀捕頭應該聽聞過八脈天功這門內功心法吧?”
“有所耳聞,傳聞此內功心法乃是數百年前一位高人所創,源於少林絕學易筋經,隻不過,早已經流失。”荀勖點點頭回道。
“確實已流失,卻有人得到片麵內容;是不湊巧,得到之人曾有求於我,我有幸閱覽一二,雖無法練成,可以內力逼毒的本事尚有。”沈爻緩緩解釋道。
“原來如此。”
荀勖恍然大悟,大笑著說道:“我輸給先生,實在不冤。”
沈爻報以微笑,彎腰走了出去。
陳十六見沈爻離開,立即抽刀,準備斬殺荀勖為徐麟棟報仇;萬筠靈察覺到陳十六的意圖,立即上前一步攔住,說道:“此人關乎國庫失竊案,不能殺。”
“國庫失竊案與我何幹?他殺了徐大哥,我便要殺了他為徐大哥償命。”陳十六冷冷回道。
“我絕不會讓你殺他。”
兩人互不相讓,爭的麵紅耳赤,反倒荀勖落得自在,坐在椅子上獨自飲酒,似乎毫不在乎自己的命運。突然,荀勖敏銳的察覺到外麵有情況,不顧正在爭吵的兩人,提刀走了出去,剛到船頭,便看到十幾艘木筏速度極快的從四麵八方駛來。
“沈先生,恐怕事情還未結束。”荀勖目光凝視著河邊,冷冷說道。
“這是你最好的機會。”沈爻淡淡說道。
說話間,十幾艘木筏已在烏篷船不遠處停下來,每艘木筏之上站著兩名手持兵刃的黑衣人;陳十六、萬筠靈見荀勖跑出去,也緊跟著追了出來;萬筠靈走到荀勖身後,二話不說,直接點了對方穴道,她擔心荀勖會趁亂逃走;陳十六看著四周的黑衣人,不解的問道:“先生,這是怎麽回事?”
“殺”
突然,領頭黑衣人大喊一聲,眾黑衣人紛紛抽刀,淩空躍起,朝小船跳了過去;沈爻見狀,抬手一掌,將一名即將跳上船的黑衣人擊入河中。陳十六、萬筠靈紛紛拔出兵刃與黑衣人廝殺。
沈爻立即吩咐道:“萬捕頭受傷了,先帶她走。”
萬筠靈如何也沒想到心冷如鐵的沈爻竟關心起自己,心中不由一暖,覺得沈爻也不是那麽討厭;她發覺自己此時竟想這種事,心裏不由自罵了一句。
目前荀勖是唯一一條國庫失竊案的線索,這些黑衣人便是來滅口,她若在陳十六的護送下離開,沈爻一人如何抵擋住這麽多黑衣人?縱然沈爻能逃,可荀勖也必死無疑。
“我不走。”
萬筠靈語氣堅決的回了一句,見一黑衣人殺過來,甩手一劍劃過對方胸口,那黑衣人落在水中;頓時,萬筠靈覺得傷口疼痛,胸口滲出殷紅的鮮血,這一擊已令她傷口崩開,此時,又一名黑衣人從萬筠靈這邊衝上來,舉刀劈砍,萬筠靈被逼的連連後退。
沈爻撇了一眼萬筠靈,抬手一掌,將那名黑衣人擊退,厲聲命令道:“十六,解開荀捕頭的穴道,帶萬捕頭離開。”
“先生。”
陳十六不敢相信的喊了一聲,沈爻讓他解開荀勖的穴道,荀勖跑了怎麽辦?
“當日你是如何答應我?”
沈爻一掌擊退襲來的黑衣人,冷冷反問了一句。
陳十六記得當日答應沈爻為仆,聽從對方吩咐;可他沒想到沈爻竟讓自己放了殺死徐麟棟的凶手。
陳十六猶豫了,手中的刀緊握,內心掙紮是否一刀了結了荀勖的命;可最後他放棄了,伸出手指解開荀勖的穴道,憤憤威脅道:“今日先生讓我放你,我不得不放你;可你害死了徐大哥,我一定會殺了你。”
荀勖淡然一笑並未回應,邁著步子走向沈爻,見有黑衣人欲衝上來,他甩手一刀,將對方擊落水中,淡淡問道:“沈先生難道就不怕我跑了?”
“你若跑,這群黑衣人便會追殺你,我倒落得自在。”沈爻淡淡回道。
“看來今夜在下要與沈先生並肩作戰了。”
“如此最好。”
沈爻滿意的回了一句,撇了一眼萬筠靈、陳十六,猛然躍起,兩掌轟去,將最近木筏上的兩名黑衣人擊落水中,吩咐道:“十六,帶萬捕頭先走。”
“是。”
陳十六應答一聲,一把抓住不願離開的萬筠靈,拉著萬筠靈跳上木筏;沈爻猛然一踢,木筏遠去,沈爻也飄然落回船上;一時間,黑衣人一個個衝上船,將沈爻、荀勖圍住。
“沈先生,他們的目的是我。”
沈爻、荀勖兩人背靠背,凝視著隨時衝上來的黑衣人,荀勖心態坦然,沈爻揭開他是凶手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的下場,已經對死亡沒了恐懼,不希望沈爻也命喪於此。
沈爻一臉漠然,淡淡說道:“我向來隻查出凶手,不抓凶手,可這次卻不同。”
“哈……能與沈先生並肩作戰實乃一件快意之事。”荀勖爽快大笑道。
“那便殺個痛快。”
沈爻淡淡說了一句,兩人分開,朝著黑衣人劈殺上去;一時間,刀光劍影,鮮血四濺,兩人雖一個漠然、一個暢快,可下手淩厲,不斷擊殺衝來的黑衣人。
突然,一把詭異的劍刁鑽的從沈爻的側方刺來,沈爻正擊退麵前的敵人,根本無暇顧及,眼看著這一劍即將刺中沈爻;荀勖及時發現這一幕,可奈何被兩名黑衣人纏鬥,根本無法抽刀抵擋,他神情一變,放棄麵前的敵人,朝著沈爻撲了上去。
“噗嗤”
“噗嗤”
“噗嗤”
三劍先後刺中荀勖,沈爻察覺,抱起荀勖,抬腳朝三人踢去,將三人短暫擊退;正在這時,遠處燃燒著數以百計的火把,黑衣人頭領見狀,立即下令撤退。
“荀捕頭,這是……為何?”
沈爻抱著滿是鮮血的荀勖,他想不通荀勖為何不顧性命的救自己,自己揭開他殺人的真相,讓他真正身份暴露,他應該恨不得自己死才對。
“不論先生如何看我,我已把先生當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