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藏圖之處

黃宗鈺走後,楚歌早已心力俱疲,他不曾見到雲曦悲傷的表情,也不願見到,隻因他的心也隨之變得十分脆弱不堪。

這幽暗的牢房猶如一道禁製,不斷提醒著他忘記過去與雲曦的點滴。然而,思念與理性間的掙紮,已令他的意識越發模糊。

“雲曦……”

徹底閉眼之前,他終於喊出了這個名字。

可當他再次醒來之時,身邊已是另一番景象。

床旁放著一杯溫潤的豆漿,尚且冒著熱氣,還有一張沾滿果醬的燒餅,當屬母親的傑作。他微微一笑,正欲伸手端起牛奶,胸口卻突然傳開一陣生疼。

他極力捂住胸口,一股難以抑製的悲傷攜帶一段記憶湧入大腦,他好似醉酒一般,頭疼難耐。

“雲曦……”

他的眼角閃爍淚光,他已隱隱有些懊悔,他不該對雲曦如此殘忍。他原本有更合理的解決方法,既讓她不傷心,又能結束這段注定沒有結局的愛情。

約莫過了十分鍾,這如刀絞一般的心痛終於有所緩解,黃昊哲硬撐著起身,見窗外昏沉一片,僅有些許曙光墜在天邊,向來時候尚早。

他不欲耽擱,直接闖進父親的書房。

“爸,我有事要問你……”

但書房之內空無一人,他又抬頭確認一下時間,隻是清晨六點,父親已不在家。

“莫非公司有何要事需要處理?”黃昊哲心疑道,隻得怏怏離開。可就在他關門之際,視線無意間瞥見書桌上留下的紫檀盒,那是爺爺的遺物。

盒中那張照片,恰是他記憶的起點,他凝視著照片裏的姑娘,她的笑容甜蜜一般,撫慰了黃昊哲隱隱發作的疼痛。他不時地擦拭照片,不覺有些反光,將身後的影子映在這照片之上。

“這……這是……”他不覺驚呼道,猛然轉身看向身後,書桌後方正對一隔間,裏麵僅有一張陳列架和一張床,尋常父親工作至夜深便會在裏麵休息。不過,真正引起黃昊哲注意到卻是那個平平無奇的陳列架。

架上所擺放之物,無論是“蓮花琉璃宮燈”、“遊龍玉玨”、“甘南洮硯”,還是一張卷軸疑似唐寅《落霞孤鶩圖》,皆精美絕倫,看似價值斐然,平日黃昊哲進出書房也未曾留意,這些擺物竟過分熟悉。

“我曾在何處見過它們?”

如若隻是其間一件珍品有此熟悉之感,黃昊哲倒也並未起疑心,隻當是在爺爺亦或是父親的藏品之中見過。但一連五件,且擺放的格局亦十分熟悉,這便難以解釋。

“你怎麽跑到書房來了?”

正當黃昊哲百思不得其解之際,黃母推門進來,直問道。

“媽,我怎不記得書房內放了這些東西?”

黃母順著他所指方向,隻粗略看了一眼,“噢,那些東西啊,也難怪你不知,這是你爸昨日從景鎮祖宅帶回來的。”

“景鎮……祖宅?”一道潛藏已久記憶,如電擊般穿通黃昊哲的思維,“原來如此,我終於知道圖譜的藏身之處了!”

牢獄非恐怖與絕望之所,卻令所有身份非凡之人,倍感無奈。這不過五尺空間,還有那道褪皮的棕木大柵門,堪堪將一人的自由隔絕於萬千世界之外,陰冷,殘酷,但同樣是這個世界最真實的地方……

兩名獄警每天照例巡視,間間牢房內的犯人,隻怕也混了個臉熟,見有穿著警服之人走過,總會有討好之聲。而看著有“同行”被五花大綁著押解進門,便齊聲起哄,這儼然成了他們聊解困乏的趣事。

不過,這兩日,獄警與囚犯口中最多的談資,便是關在幽冥暗處最隱蔽的監牢內的犯人。

“大哥,你說那小子啥個來頭,竟也給個單間住著?”

一名獄警不滿道,眼下牢房本就不寬裕,加之最近打黑行動有些緊,反而加重了他們的負擔。一間房內關的犯人多了,鬧事惹是非便少不了,最終還是苦了他們去擺平。

另一名年紀稍長的獄警同樣苦愁著一張臉,他又何嚐不知,“小子,你可得記好,能獨得單間之人,無非就兩種人,要麽是窮凶極惡之徒,犯下不可饒恕之重罪,這種人絕不敢再讓其與普通囚犯關在一起,隻怕再生事端。至於另一種,便是身份非凡之人。”

“身份非凡之人?”年輕獄警忽然疑惑道,又向那處仔細瞅了幾眼,“看起來倒像是個有錢人家的少爺,但他也犯了法啊,何必這麽客氣?”

老獄警敲了一下他的腦袋,他有些吃痛地吸了口氣,有些埋怨地看著老獄警,可當他的眼神對視上,那張枯槁的麵容上,嵌著的雙眼,深邃而又飽盡風霜的眸子,頓時令年輕獄警肅然起敬。

他低下了頭。

老獄警摸了摸他的頭,慨歎道:“小子,你要知道咱們上頭的人不傻,他們很清楚,在上海灘這個魚龍混雜的地界,越是有錢之人,手段越是繁多,即便是犯了死罪,也自有法子將人完完整整的保出來,這就是上海灘!如果這人在牢中受了半點傷,甚至缺胳膊少腿了,你當人家裏會放過警局嗎,一旦問責,到最後背鍋的不還是我們嘛!”

“可是……這犯了法之人,不應該……”

老獄警知道他尚且年輕氣盛,便不與他計較,伸手打斷了他的話,“這人與人之間的差距,除了命好命賤,隻怕也沒什麽了,至於律法……嗬嗬……有錢有勢,律法也會站在他們那邊的!”

說完,他也不管顧年輕獄警是否能想明白,徑直朝另一邊巡視去了。年輕獄警站在這分岔口,茫然得看了一眼那單間裏的人,又瞅了一眼自己,忽然想明白了些什麽,再次將那份天真的憤慨壓製下去,抬腿追了過去。

待兩人離開之後,又有一行兩人順著幽冥長廊走了過來,他們步履飛快,直奔角落處的單間,卻在瞧見了那個蜷縮在一旁打盹的俊俏年輕男子之後,其中一人近乎暴跳如雷。

“把牢門給我打開!”此人身著紫色西裝,梳著一油背頭,挺拔的鼻梁勾勒出棱角分明的側貌,在監牢昏暗的油燈之下,更添一絲硬氣。然而,他陰沉狠戾的口吻卻令在場之人感到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