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黑色錦盒

三月末,倒春寒比往年來的早了些,一陣凜冽浸骨寒風刮過氈篷布,透進幾絲銀色“細針”,但車下軲轆轉動飛快,篷布沉重得拍打在車窗,發出鏗鏘之音。

車上之人本就心事重重,一個個愁眉不展,這連日陰雨霏霏配上拍打之噪音,著實令人煩躁不安。

車上四人,除一人昏睡之外,其餘三人皆神色疲憊一言不發。

“想不到楚歌如此能睡,這一上車就趴下了。”何深見車內氛圍過於沉悶,便隨意扯出一話題。

而黃宗鈺本就不是安靜之人,立即接話道,“楚哥這些天一邊忙著大哥的案子,幾次深陷危險之中,想必也是累了。”

說完,他刻意轉頭看了一眼後座的兩人,楚歌靠在後座,儼然已昏睡不醒,而並排坐著的自然是雲曦,這也是黃宗鈺有意安排,隻可惜他不曾想楚歌如此“不解風情”,上車便睡,白白浪費了如此好的一個機會。

但轉眼看向雲曦,她此刻也隻怕憂心忡忡,全然看不穿黃宗鈺的心思,對於一直熟睡的楚歌,也隻是流露出一些心疼的眼神,轉而便消失不見了。

車子時而顛簸,後座之間,帶著一些細微的呼吸聲,楚歌的頭一點點從靠椅上滑下,雲曦還是注意到了,將他一點點放下,枕在左肩。

何深從後視鏡中看見一切,除了困惑,再無其他。原本他和楚歌商量前往景鎮,隻為調查傅教授的行蹤,可誰知臨行出發,無緣無故多出兩個人,一個是“泰安”的總經理,另一人是“泰安”的技術主管,這一時令他迷惑不解。更甚者,黃家大少爺,“泰安”前總經理黃天銘因槍擊案關押在獄,而泰安瓷器因為“雲瑤榜”失利和偽瓷一事,已經是如履薄冰,他很清楚黃家泰安在上海灘的日子並不好過,正值多事之秋,僅靠黃老也一人支撐也無法處理所有的事,他不尋求外援,反而將黃宗鈺和雲曦兩大臂膀派去景鎮,這倒是令何深越發不解。

然而,這兩人既然同行,那或許攜帶有秘密任務,他也並不操心。

此刻,黃宗鈺心中多出一份沮喪與挫敗,他隻是看著窗外穿行,露出一絲慘淡的笑容……

回到九二年的黃昊哲,自睜開眼的那一刹那,他便走到自己的床邊,摔出櫃門的菱花鏡還靜靜得躺在地麵上。

他痛暈之前,依稀記得那束藍色的光,是從這麵鏡子中射出,籠罩在他身旁。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他仍然記得,在買回菱花鏡的第一天夜晚,那紫色閃電,藍色的光……

他原以為這一切都隻是一個夢!

“莫非……這枚銅鏡就是靈魂載體,帶我回到過去?”

他無暇多想,這枚銅鏡出自何處,或許“奇玩閣”的老板知道。

他趕忙跑出門,拿走銅鏡之時,又從桌上拿走了一黑色錦盒。不料正撞上這三月末的倒春寒,委實讓他有些受不住。可是,當他站在這古舊木門前時,再次傻了眼。那房梁上的蜘蛛網已結厚兩層,門前把手灰塵遍布,像似許久不曾有人進出之狀。

“這是怎麽回事?”正當他不明就裏之際,幾人從旁走過。他連忙拉來詢問,卻被告知這家“奇玩閣”已經關門了,老板也不知所蹤。

他無法耽擱,立刻轉道前往公司。

如果說,最了解這枚銅鏡之人,除了老板,自然就是他們黃家人,因為它曾是他們黃家的傳家之寶。

黃盛榮推開門,看見黃昊哲正站在木架前,打量著他的辦公室內的“藏品”,既有些好奇又有些無可奈何。

“這些東西你都看了十幾年了!”

黃盛榮平淡的說了一句。

黃昊哲同樣知道,這些點彩素雅的各色瓷瓶,他已經看了、摸了、研究了十幾年,但他卻始終無法透徹,這些稀鬆平常甚至略顯醜?陋的陶、瓷土的在經過塑形和烈焰炙烤,重新披上一層彩妝之後,表現出來的究竟是何種生命力,令令他們幾代人如此執著?

但他無法否認,這些平滑的線條和素丹確令他著急,以至於十幾年了,上麵記錄下他從小到大的掌印。

“對啊,這些東西都放了十幾年了,你也不換掉,不厭煩嘛?”他反問道。

父親也隻是苦笑一聲,“這是你爺爺最喜歡的幾個樣式,就連擺放格式也是你爺爺的意思。”

黃昊哲又細看了兩眼。

直到父親提醒道:“你來找我為什麽事?總不是閑聊吧?”

黃昊哲將菱花鏡放在他麵前,他想聽一聽這枚傳家之寶背後的故事。

父親撫摸著鏡緣菱紋,深刻的凹陷似乎牽扯著某段久遠的記憶,良久,他才將這雙藏滿歲月的手收回,冷靜得說道:“這枚八麵菱花鏡,我也不清楚它背後的故事。”

“什麽?”黃昊哲滿臉詫異,他實在不敢置信父親滿臉嚴肅的看著他,竟給出如此答案。

他不是應該講訴一段悠久而深刻的曆史,講訴這枚鏡子的來源如何不易,其中又藏著怎樣一段**氣回腸的故事,以及裏麵蘊藏著黃家的家風,以此來“引誘”黃昊哲重新審視自己肩上責任?

但很顯然,黃盛榮並未撒謊。

“如若不是你找回這枚鏡子,我也隻是在畫像和照片之中見過其樣式。至於它有何故事,你爺爺不曾與我講過。”

“你就不好奇?”

“一麵不存在的家傳之寶,有什麽值得好奇的?不過是老一輩的執念罷了,能找到即是最好,找不到也是如此,至於故事,確實是一個不錯的宣傳商機。”

黃昊哲冷汗浸濕,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隻好將鏡子從父親手中奪回。

“既然你不知道這鏡子,那這件瓷器你應該很清楚吧?”

說完,他將那黑色錦盒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