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代代相爭
暮色欲降,燈火闌珊。
展會這邊情況趨於穩定,經過一日的次序調整,商會內部各大公司的訂單稍有回暖,但與前幾日相比,卻仍然不盡如人意,但總算是一絲希望。
而此時,黃昊哲正欲與黃耀國商議前往景鎮調查一事,兩人卻著急忙慌得闖了進來。
黃昊哲見何叔與黃宗鈺神色不對,心知必定有緊急之事,便沒有開口。
誰知,何叔開口第一句話,便令黃昊哲猝然,久久無法回過神。
“老爺,展會那邊傳來消息,英國商會又砸了幾件重器,針對的正好是我們這幾家的新品。而且,現在出口的訂單基本上都被他們一家給壟斷了。”
“怎麽會?”如今,輪到黃昊哲一臉驚訝得看著他們。
黃耀國捏緊手中的茶杯,皺縮的皮緣瞬間被拉緊,儼然透出皮下的青筋,他頗為震驚,但更加憤怒。
未多時,雲曦和黃安也到了。
他們手中各自拿著一份報表。
其中一份自然是英吉利商會針對“泰安”等各大公司出展的最新品而製定的打壓計劃,黃耀國粗略的看了一眼,這十幾件瓷品無論是在造型還是在工藝上,都明顯優於公司的展品,更重要的是,這些瓷器擁有不亞於“冰心雨露骨瓷杯”的實用性能,在一定程度上,這些展品除了擁有出色性能之外,性價比確是一個不可忽視的重要因素。
相較於黃宗鈺等人單純的詫異,黃耀國與雲曦卻雙眉緊縮,怒意遠勝於驚詫。
黃昊哲初時不解,但轉而一想,便清楚了。英吉利商會研究出更為出色的骨瓷,原本已令人足夠吃驚,但仍在可行範圍之內。但眼下,他們出具的展品不僅是在造型樣式和性能上與華夏商會的展品具有鮮明的針對性,更是選定了一個特定的時機。
這已不是巧合能夠輕易解釋,恐怕商會之中已有內奸,而且無論是樣式還是出展時間都是極為機密的內容,絕非一般商會成員能夠竊取的到',隻怕對方的身份不低。
但也正因此,黃耀國與雲曦一直愁眉不展。
而黃安帶來的卻是更為尖銳的問題。
原來,展出剛結束,便有數十名全國各地的買家忽然聚在上海泰安瓷業公司的大門口,聲稱他們所購買的瓷器乃是偽瓷。但內行人足眼便可看出這是詭計。
瓷器之真偽,除鍛造燒紙技藝上的高低和用料與花色上的貴賤之外,還有一項至關重要的參考因素便是年份。
上了年份的東西是古品,自是價值不菲,而以新作舊來冒充古品這便是偽瓷,這其中便存在欺詐。但“泰安”對外售出的皆為新品,無論是宣傳造勢亦或是交易價格,也皆是有理有據,並非以新作舊來欺騙買家,顧根本談不上偽瓷一說。
但如若有人借此發難,即便是內行人一眼看破的拙劣詭計,但卡在這個特殊的時期翻出,隻怕對於泰安的形象也是一次沉重的打擊。
“宗鈺,瓷聯會開幕式之前的那幾起索賠案例你都處理妥當了嗎?”
黃耀國轉而問道。
黃宗鈺連忙點頭,“父親,我都已經處理妥當,處理措施包括索賠也都是依據大哥以往的案例進行,並無差錯。而且,我也曾派人調查過這幾起索賠案例,雖然並沒有發現什麽異樣,但我卻覺得這裏麵應該有人在操縱。”
“這便是了,想不到他們布局竟如此之深,他們料定簡單的幾起糾紛無法撼動‘泰安’瓷器的信譽,便故技重施,而且恰好選在這個時間點,有了之前的疑點,今日之事無疑會令更多人質疑我們泰安瓷器。”黃耀國的聲音突然變得十分沉重。
“更何況,我們此次在‘玉瑤榜’上失利,已經失去大半人心,如今這一遭,隻怕……”
何叔沒再繼續說下去,但在場所有人皆猜到結局。
書房之內,氣氛早已變得沉悶壓抑,曾幾何時,叱吒一時的他們,此刻也變得束手束腳。
“董事長,難道我們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雲曦絕不甘心,作為“泰安”的技術主管,她決不能容忍自己在技術創新上的失敗。
黃耀國沉沉得歎了一口氣,“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就在此時,何氏突然敲響了書房的門。
“老爺,嘉盛和長興還有其他的幾位老板都在一樓大廳等你。”
“嗯?這大晚上的,他們怎麽來了?”心中疑問陡升,但黃耀國還是走出書房,其餘幾人也一並隨行在後。
見到黃耀國下樓,那幾人皆是一陣簇擁,神色緊張焦慮早已沒了以往的風度。
“哎呀,黃會長,如今隻有你能拿主意了!”
最先開口的便是長興的付董事長,他性子素來剛性風火,這是老少皆知,故而黃耀國並未過多介意。
“怎麽了?可是為了今夜英國商會突然換瓷一事?”黃耀國反問道。
這幾人皆是點頭。
“黃會長,我想這其中出現的問題您應該很清楚了吧,姑且不說應對英國商會,單就咱們上海分會內部隻怕也是問題重重,昨夜才商議的策略,敵人今日便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這根本就早有預謀,挖好坑等著我們去跳,這好賴一比,原本預期的訂單全都被他們搶走了不說,還落不到一個好名聲。要我說,這肯定是景晟那夥人在坑害我們幾家,你看看……”
“付寒,如今這事還未調查,你作為商會的長老,無憑無據惡意揣測他人,這已經觸犯了會規。”出言嗬止的便是華夏商會上海分會的副會長,許景明。
付寒顯然有苦說不出,卻又是滿腔怒火壓抑心頭,不吐不快。
其餘幾家也是隨聲附和,但多是希望黃會長能夠盡快拿個主意。
許景明輕歎一聲,盡顯無可奈何,“老黃,想必你也應該聽說了吧,美國那邊還有一筆訂單懸而未決,根據我的消息,美國明天將會出席展會,屆時必定會決定之後五年的合作夥伴。這可是一筆不小的訂單,也將是出口貿易的一個大豁口。如果連這個豁口也被英國商會給紮緊了,那華夏商會的‘十年計劃’將永遠止步於此。不僅中國瓷器在世界的名譽受損,隻怕實質性的發展將會延後。”
黃耀國又何嚐不知他們所擔憂的。
許景明繼續說道:“如今能夠與英國商會抗衡的,也唯有你‘泰安’一家,而且往年‘泰安’與美國的幾家公司也有合作,隻有你們出麵才能解決'這次風波,盡可能挽回中國瓷器在世界的顏麵'。”
黃耀國沒有拒絕,也無法拒絕。
幾人見黃耀國答應下來,心中自然舒緩不少,陸續走出黃家,卻唯有許景明與黃耀國兩人一直留在書房。
“耀國,我與你認識三十多年,你一旦答應之事,必定會完成,可眼下,你究竟還有何辦法?”
許景明並非不相信黃耀國,隻是他並不希望對方瞞著他。
可是黃耀國卻一言不發,眼眸卻更加黯淡,絲毫沒有因為有了計劃而輕鬆少許。
許景明忽然明白了什麽,眼神一緊,情緒瞬而上湧,“你該不會是打算用它了吧?”
一問之後,換來的便是長久的沉寂。
“老許,我們別無選擇了!”
“可是,你應該知道它不應該出現的,不然,你二十年前又何須費盡心思……它不應該出現的!”
許景明一連兩個不應該,卻是令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黃耀國再次歎氣道:“有些事既然避不開,就無需再避,都鬥了幾代人了,又怎會差這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