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看穿心思
詹姆斯的呼吸已有衰弱,臉頰憋得通紅,許久才吞吞吐吐道:“自然……是……在……笑你……這……一切……可都……都是……因為……你!”
黃昊哲一震,手不由自主得撤了力氣,詹姆斯從牆上掉了下來。
恰在此時,雲磬從病房外走了進來,見到兩人,轉眼便能想明白發生了何事,連忙攔阻在兩人之間,她知道雲曦不喜歡詹姆斯,也並不願幫助他,但這畢竟是在病房,而且對方如今是英國商會的代表,如何也不能被楚歌打出什麽事,否則她也沒法向自家姐姐交代。
“詹姆斯先生,你來看望我姐姐的心意我已明了,待我姐姐醒來,一定轉達,現在請不要再打擾她休息了,我送你出去。”
雲磬已下達逐客令,詹姆斯自然識趣,不再逗留,轉身欲離開,但走之前還是挑釁得看了一眼黃昊哲,便信步朝前走去。
黃昊哲站在病房之中,竟一時不知該如何自處,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當他準備坐在床旁之際,雲曦突然睜開了眼。
這著實嚇了他一跳,仿佛偷竊被人當場抓包,撒謊被人當中戳穿一般尷尬。
“雲……雲曦,你醒了!”以往的鎮定自若,在此刻全然沒了蹤影。
“我早就醒了。”雲曦輕描淡寫的回了一句。
“那你……不知道詹姆斯……他”
“我本不想看見他,故而裝睡。”她雖沒有故意解釋,但令黃昊哲心中舒適了不少。
“噢,那就好,那你現在可有什麽不適的地方?”
雲曦搖了搖頭,示意一切無恙。
“既然如此,那你多休息,我就不打擾你了。”
“等等!”
黃昊哲剛準備離開,雲曦卻出言攔下,“我以休息夠了,如今還是回黃府吧。”
他確未料到雲曦如此心急,但又無法出言攔阻,隻好答應。
“雲磬已經將昨夜發生之事全都告知我了,‘雲瑤榜’失利,董事長重病,黃家和公司必定亂作一團,我若是再休息下去,局勢隻怕會繼續惡化下去,僅憑二少爺一人,恐也難以掌控。”
雲曦坐在車內,將今日各大報社登載的新聞詳細閱覽了一遍,已大致了解外圍對於本次泰安瓷器跌出“雲瑤榜”前三甲事件的看法。其中幾家評論亦算中肯,但有幾家報社為博眼球,將泰安瓷器質量有損一事和泰安總經理槍殺法國人一案,強行牽扯,力圖將泰安這些年建立的口碑毀之殆盡。
“但你現在回去又能有什麽用?”黃昊哲不解她為何如此拚命。
“‘雲瑤榜’失利於眼前而言,雖然隻是失去了幾家訂單,損失一些利益而已,但長遠道,英國商會的骨瓷在性能上已有突破,恐非我等現有瓷器能比擬,英國骨瓷贏得魁首,如若我們現在不及時想出策略應對,那改變的將不僅是近五年來瓷器界的流行風向,恐怕中國瓷器在世界上的地位也將岌岌可危。屆時,你當如何?”
雲曦一番言論,令黃昊哲一怔,他確實未曾考慮得如她這般遙遠,隻當是一屆花逝一屆流,五年之後重奪名譽即可,卻不曾想,這其中流失的不僅是經濟利益,是眾人於中國瓷器的看法,更是民族和國家的自信力,而黃家泰安和雲曦,他們奮勇力爭維護的,恰恰也是這份昔日輝煌。
與她相比,黃昊哲瞬覺自身過於狹隘,過往生活於九十年代的他,亦有長輩庇護,全然無需考慮這些問題,更難以想象時局動**之下的個人與家國情懷之間的取舍。
他不由得垂下了頭。
待他重新看向窗外之時,車已駛入黃府,管家何叔迎在門外,黃昊哲、雲曦兩姐妹三人一同下車。
管家見他們二人平安無事,便鬆了一口氣,“楚少爺、雲小姐,你們安然無恙就好。噢,我剛想給醫院打電話通知你們二位,老爺已經醒了,如今正和二少爺在書房內議事。”
黃昊哲與雲曦互視一眼,各自領意,“何叔,我們正好過來與董事長商議對策,你便領我們去吧。”
管家應了一聲,帶著兩人上了樓。
書房之內,黃耀國正為幾封信而惆悵難解,一聽得雲曦與楚歌到了,急忙叫他們二人共同商議。
“黃伯父,現在的情勢於我們很是不利,即便是改換展品隻怕也是來不及了,不如將展品的段位降低如何?”
雲曦一抒己見,黃昊哲雖不懂商場,卻大致明白一些,田忌賽馬式,以優斥良,以良斥劣,即便輸了一局,也能贏得大頭。
不過,房中另外二人,卻是愁雲聚而不散,黃耀國重重歎息了一聲,“現如今,也唯有如此了。”
黃耀國話音剛落,管家卻再次敲門進來,看其焦慮神色,似乎又有緊要之事。
“老爺,剛才商會的徐老板打電話過來,說商會今晚在茗軒樓有一場緊急會議,問您是否會出席?”
還未等及黃耀國回複,黃宗鈺卻搶先一步道:“何叔,你沒看見父親身體抱恙,不便外出嘛?商會那些人偏偏趕在此時開什麽緊急會議,難不成是想在會議上奚落黃家一番不成?”
“放肆!”黃耀國忽然語氣加重,嗬斥道。
“父親,”黃宗鈺還不肯偃聲,“那幫人擺明想要看黃家的笑話,我們為何還要……”
黃昊哲轉頭看向宗鈺,向其使了個眼色,黃宗鈺這才將後半部分話,噎在喉嚨裏。
黃耀國垂暮的雙眼,許是因為憤怒,反而多了一些精神,他首眼望向自己的兒子,目光微冷,頗有一番責勉之意,“何叔照顧了你多少年,哪輪得到你這般問責?”
黃宗鈺自識有錯,不由得低下了頭。
“商會絕非無緣無故開緊急會議,必定是有大事發生,我既是商會會長,怎能缺席,如若隻是因為‘雲瑤榜’一事,你就躲躲藏藏,那以後你有何魄力來管理公司?”黃耀國氣急一時,聲息微喘,一手撐於桌麵半捂胸口,令眾人一陣擔心。
“我沒事,”他擺了擺手,“老何,你去回複徐老板,今晚的會議我一定出席。你們都出去吧,小楚留一下。”
管家點了點頭,出了書房,黃宗鈺和雲曦緊跟其後。
房間之內隻剩下黃耀國與黃昊哲兩人。
此時此刻,應當是黃昊哲第一次,與這位時代浪潮之中踏行的曾祖父,如此單獨談話。
“坐吧,不必站著。”黃耀國的聲音緩和了一些,竟添了些蒼老。
黃昊哲看著他,不知不覺想到剛剛去世的爺爺,既為父子倆,他們之間總有許多相似之處,雷厲風行的手段,剛正不阿的氣概,以及事事勞心的習慣,從前的黃昊哲一直不理解,相較於他從事的屍體解剖,管理公司委實過於複雜,不僅需要熟識公司運作體係,還需要時刻關注商場變化,其中少不了與人勾心鬥角,即便是商務上的合作夥伴,也需得留心眼相待。
這一切於他而言,如同肩上背負的枷鎖,他無從適應,也不想淌入這渾水之中。
但這些時日下來,他發覺自己有些理解他們,無論是法醫,還是商人,他們從本質而言,都有其肩負的重擔,法醫執著於厘清死亡真相,還死者清白,而從曾祖父到祖父再到父親,這三代人辛苦努力,維護的不僅是“泰安”的尊嚴,更是為了重現中國瓷器往日的輝煌歲月。他們都有自己的追求,同樣是沉下心來專心致誌地做一件事當成畢生的追求,難道內心不是裝滿了責任與欣喜?
見黃昊哲心有所思,黃耀國瞬覺欣慰,卻又心感愧疚,“小楚,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醒了之後,小鈺就將你這段時間的調查與我說了一遍,你還因此差點送命,叔父我心中確是過意不去。”
黃昊哲淺笑一聲,回道:“叔父,我是法醫,這個案子本就交由傅教授與我一同負責,如今傅教授因此失蹤,於公於私,我也必定會調查天銘哥的案子,此次落入敵人的陷阱,差些害了雲姑娘,確是我的責任,隻怪我過於心切,您不必往心裏。”
黃耀國滿意的點了點頭,稱讚道:“你年紀輕輕,事事穩重親為且有這份自省之心,實屬難得,若是宗鈺能夠有你一半讓我省心,也就好了。”
黃昊哲拿捏不準他這話中意思,便直言道:“叔父大可不必擔心,這幾天,宗鈺雖然行事有些莽撞,但至少能上道,隻要您耐心多教他一些,我想假以時日,他必定能夠獨當一麵。再者,天銘哥最後也一定會安然無恙,屆時,有他們兩兄弟輔助您,您以後隻怕還嫌太清閑了些。”
“啊哈哈,”老人難得爽朗一笑,臉上陰霾也盡數掃除,“希望如你所言。”
黃昊哲也陪著笑了幾聲。
笑聲尾音尚在書房內傳響,老人突然話鋒一轉,“小楚,你喜歡曦兒吧?”
黃昊哲初時一愣,他並非不識老人口中“曦兒”是誰,隻是沒想到會被如此草率得問及。
但他亦不想隱瞞,臉上緋紅一陣,心血冒湧,他爽快得點了點頭,“嗯,我喜歡雲曦。”
最後一字,音重聲長,卻還是沒蓋過突如其來的敲門聲。
房內兩人皆是回頭望去,竟看見一人,矗立在門外,單手揚於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