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雙重打擊
夜已至深,本該聲消寂靜的黃氏公府,此刻卻依舊燈火通明,上下樓梯之間,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府內之人,個個麵色凝重,小心謹慎,大氣都不敢出,生怕一個錯處,便引來老爺的責罰。
而書房之內,早已是狼藉一片,裂頁碎瓷灑落一地,就連書桌上,黃老爺最喜歡的那盞燭台,也被摔落在牆角,留下一道深槽。
房內,管家老何與黃宗鈺、雲磬三人皆是戰戰兢兢的立在原地,默默承著老爺的怒火,無一人大氣外出。
黃耀國看著桌前一堆白紙黑字,更是怒氣上湧,憤而抓起直接摔在黃宗鈺的臉上,大聲吼道:“混賬東西,我交給你去辦的事,你究竟上心了沒有?”
雖說黃耀國對宗鈺並無過度關心,於他常常在外花天酒地之事也頗有微詞,但卻從未當麵斥責過他。
如今從未見過如此盛怒的父親,即便是向來隨性,放浪不羈的黃宗鈺,心中也不免顫了一番,不敢應答,隻好低下頭。
見他不應,黃耀國怒氣更甚,責罵道:“你當前幾日解決了個麻煩,當上了‘泰安’的總經理,便沾沾自喜?連這麽重要的事都敢給我敷衍了事?你當真覺著這個位置,隻是給你拿來兒戲的嗎?我原以為你在外麵胡鬧也就算了,在大事麵前孰輕孰重,你尚且有個衡量,如今你卻敢把‘泰安’的長青基業隨意看待,你……你……”
許是過於憤怒,黃耀國竟險些喘不過氣,半撐著身體向後靠去,管家見勢立刻上前攙扶著,同時朝黃宗鈺遞了個眼神。
黃宗鈺並不糊塗,連忙承認錯誤,語氣更是哽咽,盡顯委屈道:“父親,我……我當真仔細調查了一番,連同他們出展的順序也一一排列在內,而且我事先也與雲主管一同商議過這次各大商會可能出展的瓷品,卻萬萬沒想到他們竟然真的攻克了那些技術難題。”
何管家也趁勢說道:“是啊,老爺,誰能想到英國商會這次竟然玩起暗渡陳倉的把戲,更何況,即便是我們提前知道他們此次送展的骨瓷,恐一時之間也難以拿出應對之策。”
原來,在今夜公布的“玉瑤榜”之中,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曾經蟬聯三屆榜首的上海泰安瓷業,卻早早跌出前三,而此前一直未曾有出色表現的英國商會,接連出展三件造型獨特,性能俱佳的瓷器。其中,由以“冰心玉露骨瓷杯”,一舉贏得評委團的親賴,徹底奪下玉瑤榜冠軍之位。
這“玉露杯”形似半蓮,瓷質細膩通透,器型美觀典雅,彩麵潤澤如玉,花麵多姿多彩,燒製之中融合中國傳統冰裂瓷得燒製技藝,采用多層次的立體結構裂紋,造成猶如花瓣般的層麵,片片淺談暈開的粉紅花瓣,欲綻半開之姿態,似豎冰炸裂,隱約之間似能夠聞見其散發出的清新荷香,又隻覺有冰塊崩裂之音響徹耳際,一經亮相,便引來無數慨歎,其中不乏有質疑的聲音,但主持人竟當場失手,眾目睽睽之下,這絕世精品儼然就要變成了一堆廢瓷,卻在一聲清脆的鳴音之後,再次震驚四座。
它正完好無損得立在地麵上!
而這正是得益於它的成份之中加入了骨粉與特殊石英,輔以獨特的燒製技巧,極大增加其細密堅硬程度之下,形成不易磨損及破裂,色澤呈天然骨粉獨有的自然奶白色的特性。
如此,“玉露杯”在眾口紛紜之中,贏得這“瓷魁”之稱。
而黃耀國卻沒想到,泰安選送的三件瓷器卻僅剩一件,獨獨占據這不痛不癢的第四位。
黃家在眾人失望的眼神之中,悻悻離去。
“瓷聯會”雖是以鬥瓷為主題,各國商會用以展示本國特色的平台,但其背後隱藏的利益,已經促使其演變成社會各流追名逐利的噱頭,更甚者,在玉瑤榜之中大放異彩的商會亦或是公司,將在接下來的幾年之中贏下的不僅僅是虛名,更是紛至遝來的金錢交易。
而泰安此次落敗,黃耀國甚至已經預見之後幾年的慘淡。
果不其然,他才剛回府,幾家合作的老朋友便送來了辭謝信,硬生生砍斷了未來三年的合作訂單,這於泰安而言,猶如切膚之痛,斷臂之傷,確是元氣大傷。
也難免黃耀國如此雷霆震怒。
經何管家從旁勸解,黃耀國也稍有緩和,他也知讓黃宗鈺全權管理此事確有些勉強,便再未繼續斥責他,隻是輕輕揮手,示意其他人都出去。
黃宗鈺瞧了眼老管家的眼神,後者也是如此,他便拉著雲磬走出書房。
也許是被黃老爺的雷霆之怒嚇壞了,雲磬竟從一開始便一言未出,直到被黃宗鈺拉出書房,她才緩過神來。
“宗鈺……剛才董事長……應該隻是出口氣,並非真心想要責怪你,你也不必太往心裏去。”
她看著陰沉這臉的黃宗鈺,不知為何,竟有些心疼他。
但對方聽完之後,卻接連苦笑了幾聲,“嗬嗬,他是我的父親,我又怎麽會不了解他,在他心裏,我永遠也比不過大哥。無論我做的再好,隻消一丁點的差錯,我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全都付諸東流。”
“你知道就好!”
雲磬本想否認,不料,兩人身後卻突然插入一刺耳的聲音。
二人回過頭,竟是何氏從樓上下來。
雲磬低頭行禮,黃宗鈺也隻是低聲問候了一句,“母親。”
但何氏卻是不屑,“你還算有些自知之明,無論你做什麽,也都比不上你大哥,原本你父親將這總經理之位交由你代管之時,我便不同意,如今可好,公司管理未見成效,單單玉瑤榜之失利,便給‘泰安’造成了多大損失。你說說你,有什麽用?為什麽關進監獄的不是你?”
何氏說至最後,情緒愈發激動,甚至有破口大罵之跡象,但礙於雲磬在場,她還是刻意隱忍了少許。
不過,雲磬卻管顧不上這些,她正欲反駁,黃宗鈺卻拽緊了她的手,搶先一步奪過話頭,“母親教訓的是,是我太不自量力了,這總經理一職我原本就是代管,待大哥順利出獄之後,我便不會再占著。”
說完,他便拉著雲磬走出大門。
雲磬被他拽著有些生疼,出了大門便用力甩開,“我說你為何要阻止我,發生這件事本就不是你我所能掌控的了的,她那樣說你,你怎麽就不反駁?”
黃宗鈺一改之前的隱忍麵容,目斥前方黑夜,“反駁又有何用?隻會讓我的處境變得更加艱難,她也不過是想從我這出口氣罷了,我哪能真與她鬥上。”
雲磬一時啞口,她確有思慮不全,正欲道歉,但黃宗鈺卻付之一笑,“剛才還是謝謝你,想替我說話。”
雲磬麵露緋紅,本想揚手,動作卻是僵硬,“謝什麽,如今我們真該好好想想,該如何應對此次危機。”
“嗯,”兩人皆陷入冥思,“話說,你姐姐去哪了?發生了這麽大的事,她也應該一起出來想想辦法,何況,她還是主管技術創新之人,此刻她的建議才是最有效的。”
一提及雲曦,雲磬臉上也是寫滿愁雲慘淡,“唉,她去找楚公子了,說是有什麽急事,隻怕她現在還未必知道出了這麽大的事。”
“你們也知道了?”正當兩人神思鬱結之際,又有一個聲音從暗夜之中傳出,黃宗鈺和雲磬沿聲音的源頭看去,夜色之中走出一中年男子。
“何隊長,怎麽是你?”雲磬先認出,驚呼道。
“何隊長,這麽晚了,您怎麽來了?”黃宗鈺緊接著問道。
但何深氣絲虛喘,神情焦急,見著兩人也未多言,隻是拉過黃宗鈺便問道:“黃老爺在家嗎?”
黃宗鈺不明所以,隻是點了點頭。
何深便徑直走進公府,黃宗鈺緊追其後。
老管家剛從書房之中退出來,便撞見欲進門的何深,連忙將其攔住,“何隊長,老爺今日有些累了,有事明天再說吧。”
但何深卻等不了,焦急之下竟脫口而出,“就在剛才,局長突然遭到公董局施壓,如果兩個星期之內再破不了案,就將黃天銘送上法庭受審!照此情勢下去,隻怕黃天銘當真是保不住了!”
何深話音未落,隻聽見一門之隔的書房內,便傳來重物倒地之聲音,隨後,樓下亦傳來一陣碎裂之聲。
四人相互看了一眼,何管家與何深連忙進門查看情況,而黃宗鈺與雲磬則飛奔至樓下,將暈倒在地的何氏扶起。
此時的黃耀國虛浮無力,麵色蒼白,麵側口角之中殘餘半絲涎液,經請來的大夫診斷,便是他憂思鬱結,又接連受到重創之下,致血鬱結於胸口,難以排出,才出現短暫的昏迷現象。
所幸何氏隻是受了驚嚇,並無大礙,大夫便留下一份藥單,就離開了。
而府中之人經曆這一晚之後,皆無睡意,尤其是何老管家具是擔憂老爺與婦人的身體,寸步不敢離開。
何深見此情形,也不便多留,向管家托付幾句話之後,隻好轉身離開,卻在出門前碰見準備送雲磬回家的黃宗鈺。
“二少爺,不知楚公子在哪裏?”
黃宗鈺也失落的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表哥在哪。”
雲磬卻插了一句,“三個小時前,我姐去聖彼得堡醫學院解剖實驗室找他了,可是他們兩個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何深臉色一變,他已經從黃宗鈺口中的得知今夜泰安發生的事,按理說,楚歌與雲曦,一個是黃老爺的侄子,另一個是“泰安”瓷業的技術人員,在聽到黃府泰安出了這麽大的事,怎麽可能不回來?
唯一的解釋,他們兩個尚不知道今夜之事,又換句話說,他們兩個……遇到了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