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身份成謎
上海聖才醫學院
組織病理學解剖實驗室
黃昊哲推開門之際,陳教授正對著一具高度腐敗的屍體上下研究,這具屍體粗略一眼可觀:顏麵腫大、眼球突出、嘴唇變大且外翻、舌尖伸出、胸腹隆起、腹壁緊脹、四肢增粗、皮膚呈汙綠色,儼然一副巨人觀現象。他不免從旁邊抽出幾副口罩戴上,暫隔這嗆人的氣味。
陳教授見他這陣仗,不免嗤笑道:“怎麽,這才離開幾天,就連屍體的味道也聞不得了。”
巨人觀屍體之內,多是腐敗細菌產生的有害氣體,陳教授自然不會是讓他刻意去聞這些毒氣,但言語之間,已是對他有些不滿。
黃昊哲努努嘴,碎碎道:“也不知當初是誰,把我趕走的!”
解剖室本就地處偏僻,加之又設在地下負一層西北角,幾乎隔絕室外噪音汙染,故而,黃昊哲悄聲嘟囔的一句,仍然被無限放大至陳教授的耳邊。
陳瑤無比震驚的看著他,倒不是生氣,而是詫然,“你當真是小昊子嗎?為何變得如此不一樣?”
若按以往黃昊哲素性冷淡孤僻,必定嗤之以鼻,不著一詞。
今日之言,卻帶有一絲小家子氣味,著實令陳瑤有些愕然,隻怕比之眼前屍體屍變更為令他驚歎。
“你這小子去哪兜了一圈,竟然改了性?”陳瑤繼續拿他打趣。
但黃昊哲卻沒有時間繼續磨蹭,開門見山道:“藥物成分到底是什麽?你分析出來了嗎?”
見他著急,陳瑤便不打算賣關子,直接遞給他一張紙。
黃昊哲見著上麵赫然出現的分子式,既是激動,又是羞愧。
“虧得你是個法醫,竟連乙醚也認不出。”
麵對陳瑤的奚落,他同樣未惱,當初傅教授留下的結構式隻有一半,他隻當是哪種有機毒物,並未往麻醉藥方向去想,如今結合屍體出現的症狀,倒也相符。
而且,乙醚原為無色透明**,卻易蒸發,急性大量吸入之後,早期出現興奮,繼而嗜睡、嘔吐、麵色蒼白、脈緩、體溫下降和呼吸不規則等體征。
死者口角處有嘔吐物,體溫亦比正常環境下降稍快,這些症狀確是印證了麻醉中毒,但並未出現發紺、強直性或陣攣性驚厥,角弓反張及牙關緊閉現象,也未曾發生顱內出血,即說明,赫爾福並未出現呼吸抑製,也側麵證明凶手並不打算用乙醚殺人,而是為了更好的將凶殺案完美的嫁禍給黃天銘。
如此心思細膩,布局之精巧,著實令黃昊哲後頸一涼。凶手對於乙醚的用量掌握十分之精準,做到既能夠令赫爾福昏迷,又不至死亡的劑量,即便是黃昊哲自己,也隻怕是自愧不如。
除非,對方是……專業醫師。
雲磬最先注意到何深的臉色變化,心裏的擔憂在此刻被瞬間放大,她緊張的抓住何深的手,聲音有些顫然,“何隊長,我……我姐姐……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黃宗鈺也擔心楚歌的安危,“如今家裏和公司已經出了這麽大的事,希望他們萬事平安,否則這……叫我如何撐得住?”
何深輕拍兩人肩膀,安慰道:“你們兩個暫時放心,雲曦與楚歌呆在一塊,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再者,萬一遇上什麽,楚歌也一定會保護好雲曦的安全。如今,你們兩個不應當自亂陣腳,眼下‘泰安’出事,黃老爺又急火攻心,一時難以恢複,公司重擔就全交由黃宗鈺你的肩上,你可不能打退堂鼓!”
黃宗鈺雖平時極不滿何深刻意擺出一副架子,但此刻他的“說教”卻也正中要害,黃宗鈺自知現如今身上的擔子絕不是一般的重。
何深無暇多想,轉身與離開,卻被黃宗鈺叫住,“何隊長,你可是要去尋表哥和雲小姐?”
“嗯,”何深沉沉道,“他們二人既同時失蹤,想必是是去調查黃天銘一案。眼下,倒確實還有一條線索尚未追蹤!”
黃宗鈺與雲磬麵麵相覷,忽而想到些什麽,竟驚呼道:“莫非是……”
何深點頭。
“既然如此,那我便與你同去。”
何深見黃宗鈺去意已決,隻好招呼兩人上車。
未消多時,車子便穩穩當當得停靠在一棟別墅門前,這別墅雖不及黃家公府那般莊重大氣,卻也有小巧別致之風,鐵門之中龍飛鳳舞合二為一,倒也顯氣派。
黃宗鈺直接上前摁響門鈴,一中年男子急匆匆從側院跑了出來。
何深亮出自己的警官證,對方心中一凜,未曾多想,便直接回府內通報。
不多時,鐵門打開,何深與黃宗鈺疾步走進,而雲磬則留在車內。
景晟少管家出門相迎,卻看見來人之中有黃宗鈺的影子,便甚為不悅。
“你怎麽不通報,黃家二少爺也來了?”他略有怒氣,但刻意壓製了聲音。
不過這還是被黃宗鈺聽了去,“怎麽,景家少爺是不歡迎我嗎?”
黃家“泰安”與景家“景晟”雖同為瓷器產業龍頭,亦是華夏商會的重要成員,但囿於同在上海,各家之間為利益糾葛也曾暗中爭相比鬥,於外界不合的傳聞也基本屬實。
而黃宗鈺與景子軒兩人本就是死對頭,以往在各種場合都免不了相互暗諷一番,如今,“景晟”在玉瑤榜上赫赫有名,而“泰安”隱有走下坡之勢,也難怪黃宗鈺見他十分不爽。
不過,景子軒卻出乎意料並未理會黃宗鈺的挑釁,直麵對上何深,“不知何隊長深夜光臨景府,有何要事?如若是來找家父,確有些不湊巧,他與幾位老朋友在‘惠心’茶樓議事,並不在家。”
“我們是老找你的!”黃宗鈺搶先一步說道,雙手附於後背不由收緊,他看著景子軒裝模作樣,便是怒意上湧,頰部肌肉都緊而抽搐了一下。
“我?”景子軒疑惑更深,轉眼看向垂而不語的何深,確認自己並未聽錯,反而有些釋然,“你們來找我,又所謂何事?”
何深與黃宗鈺以一種奇怪的眼神,齊齊看向景子軒,動作竟是如出一轍。
“所為何事?”黃宗鈺冷笑一聲,他倒是想要看看這具人皮麵具之下,究竟藏著怎樣一張臉,“自然是你綁架我表哥一事!”
景子軒眼神微避,閃過一絲異樣,但轉眼間又恢複正常,臉上依舊掛著笑容,玩笑說道:“黃二少爺這是說的哪裏的話?我都不曾與你的表哥相識,如何去綁架他?再者,我與他無仇無怨,為何要綁架他?”
黃宗鈺卻不理會,“前幾日開幕晚宴之上,我明明見過你與我表哥因何事爭吵過,你休想抵賴。”
景子軒故作回憶片刻,如恍然大呼一聲道:“噢,原來當日那位便是你的表哥。難怪那晚他如此為你大哥辯解,原是有這層關係。不過,我們也並未爭吵,更談不上為此事去綁架他,黃二少爺切莫冤枉人了,更何況,黃家與景家也算是上海灘有頭有臉的大戶,凡事諸多解決方式,用如此暴力手段,隻會令我等名譽受損,別無益處。”
數番交鋒之下,黃宗鈺隱隱有敗下陣之勢,不過,景子軒剛才所說的“暴力手段”,又似在暗中諷刺黃天銘槍殺法國人一案。這令黃宗鈺怒氣橫生,他本意出手教訓眼前的景子軒,卻在揚手之時被何深及時攔下。
何深淡定自若,似乎早就料到會有如今局麵,他接過景子軒的話頭,反問道:“既然如此,那請問景少爺晚宴過後,去了何處?”
景子軒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回了家,我當晚一直在家裏,府內家丁可以作證。”
黃宗鈺卻是嗤之以鼻:“你府中之人,當然不可能出賣你!”
趁著黃宗鈺說話之際,何深卻將一塊深色的藍布置於景子軒麵前,徐徐打開,“不知,景少爺可認得這是何物?”
一見到這藍布內的東西,景子軒已有退縮之意,卻故意提高音量,“不過是一隻雪茄。”
“不錯,這的確是一支雪茄,但它卻出現楚歌失蹤的命案現場。而且,這上麵還清晰的留下了一人的指紋與唇印。怎麽?景少爺可否驗證一番?”
景子軒眼張失色,卻又不肯承認,便強言道:“怎麽,難不成何隊長已經認定我就是綁架者?退一萬步講,即便這根雪茄確實是我抽的,而我那晚的確去了開元巷,那又如何?憑何認定是我綁架了楚歌!”
“哦?”
何深再次玩味一笑,“景少爺,我可沒有言明這根雪茄是在開元巷口找到的,你是如何知道的?”
景子軒當即意識到自己被算計了,本能想繼續狡辯,卻被何深再次緊逼,“你不僅去過開元巷,綁架了楚歌,還甚至將他藏在巷子東北角的一平房內,日夜派人看守,我說的沒錯吧?你也無需狡辯,我已經派人查過,那戶平房是你的名下財產。”
景子軒見對方顯然有備而來,便不再否認,“不錯,那晚的確是我綁架了楚歌,要怪隻怪他運氣不好,被我撞上,加之對我出言不遜,我就隻好給他吃些苦頭,再說,那人不是已經被你們救走了嗎?怎麽現在來興師問罪,未免也太晚了吧?”
景子軒料定自己的手下並未對楚歌有任何出格之舉,簡單的皮肉傷即便是黃家想要計較,也算不出什麽,底氣不由得足了些。
然而,何深與黃宗鈺卻並不打算追究此事,轉而問道,“既如此,那便請問景少爺,那晚綁架楚歌之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