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夜探莊林
玉瑤榜
凡親曆展會之人,無一不識其名,而這名列榜單之上的“十大瓷器”,便是展會之中最為耀眼奪目的珍品。
這些瓷器,皆是由各大商會選推,再由各國瓷品專家組成的評審團進行評選,脫穎而出的十件,將代表“瓷聯會”進行世界巡展。
無論是哪國商會,何家公司推送,但凡有一件入選,便是極大的榮耀,更何況是連續蟬聯三屆榜首,共奪六席的上海泰安瓷業,便是老儒黃口,也知“泰安”就是中國瓷器的龍頭企業,讓中國傳統瓷器再次蜚聲世界的領軍者。
亭樓之上,嘶吼歡呼之人,既有文人墨客,也有販夫走卒,難得於一場盛宴之中,共賞巧奪天工之美器,一時欣然,忘乎身份相笑共飲也是常事。
尤其是在台上,主持人將籠罩在那些“奇珍異寶”紅幕緩緩揭開之後,這周遭已呈鼎沸之勢。無數喜愛瓷器之人,當然不敢錯過這一度芳華的機會。
四年更新一次的“玉瑤榜”,總是披著一層神秘麵紗,在公布新榜之前,主持人往往會將上一屆榜中聖品逐一介紹一遍,此舉既有“拋磚引玉”之意,同時也能促使在場之人傾囊相購,整場聯會之中,最大最多的一筆訂單常常由此而出。也正因此,舉辦方耍了些心思,將瓷器燒製公司與各國各行商企相互摻雜糅坐在一起,便是為了在觀賞之際,洽談之時,就促成了一筆交易,這於雙方反而是極大的便利。
最先揭開紅幕麵紗的,是名列第十的“清泉盛彩玉香篆”,此香篆由中國商會“景晟”瓷器公司燒製,香篆雞蛋大小,卻玲瓏剔透,橢圓身形配以百花盛景,上釉各色,點彩斑斕,另有一處輔一淺淡清泉示作留白,漸將滿堂盎然春意徐徐展現於眼前,香篆頂處,金屬鏤空花團錦簇之樣,寓意祥瑞,中心嵌以晶瑩翠玉,恰恰柔和金屬的剛硬質感,配上陶土成型的瓷體,這香篆便是自然造物於一身之集大成者,隻怕近身者隱約能聽聞其中,泛出淺淺花香鳥語。
“此香篆耗時三個月,共計七十二道工序,實屬篆中精品。”
一陣沸騰掌聲響起,主持人緊接著掀開第二件展品……
黃宗鈺從遠處回到座位,於他而言,這比鬥著實無趣的很,遠沒有與那些年輕貌美的女子聊天,來的暢快淋漓。
但囿於他如今身份,以及父親坐在身旁,他不敢過於放肆,閑聊幾句之後,便端正坐在原位。
眼神卻還是有些管不住,最後無意間竟然落在一旁何氏臉上,頓時麵如土色,急急忙忙的轉過頭,盯著台前。
他心慌了一陣,但見何氏似乎並未找他麻煩,他暫緩鬆了口氣,許是這些時日他也在擔心自己身陷牢獄的兒子,無暇顧及他,反而讓他“猖狂”了一些時日。
但某人卻借故坐在他身後,一雙眼睛盯著他腦後。
也許是盯得有些過久,他覺著後頸發寒,回頭一看,竟和雲磬的視線對上。
“你看我做甚?”黃宗鈺不明所以。
“我哪裏看你了?明明是你在看我!”雲磬回道。
“你……”黃宗鈺氣結,便將視線偏在他處,卻又發覺有些奇怪,“對了,你姐去哪了?我記得她剛剛有和我說過話?”
雲磬無奈的癟癟嘴,說道:“找他的心上人去了唄。”
此話一出,倒是引得前麵兩人齊刷刷得回頭,竟是黃耀國、何氏與黃宗鈺三人緊緊得盯著雲磬,令她一時慌張,神色忽變。
“曦兒有心上人了?”黃耀國顯然出乎意料,連忙問道。
雲磬不知該如何回答,隻在心底埋怨自己這張破嘴,泄露了太多。她自然知道自己家與黃家淵源,也知黃董事長與父親私交甚深,更清楚這些長輩喜歡替晚輩私定終身大事,偏偏此刻她說了出來,萬一不和哪位的心意,隻怕對於自家親姊又是一件麻煩事。
眼咕嚕轉了一圈,她連忙擺手稱,“沒有,伯父聽錯了,我姐怎麽可能會有心上人,不過是逗二少爺玩的,您又不是不了解我姐的性子,少有人能入的了她的眼。”
說話間,她還刻意瞪了黃宗鈺一眼,對方也識趣,幫腔道,“對啊,父親,我們說著玩笑,千萬別當真。”
但兩位長輩卻若有所思。
何氏對著黃耀國說道,“雲曦這孩子也到了成婚論嫁的年紀,她家中已無長輩,我們也算是她的長輩,倒也該操心一些。”
“哦?你可有人選?”
何氏笑了笑,“你當真是糊塗了,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四人麵麵相覷,卻各有心思。
但在何氏說完之後,黃耀國與雲磬一同看向黃宗鈺。他卻是呆愣在原地,吃驚之餘,說不出半個字。他萬萬沒想到這火種會引至自己身上。
但何氏卻又否認道:“不是他,是天銘!”
另外兩人輕輕鬆了一口氣,雖有慶幸,但緩過神來的雲磬又再次苦惱,她實在不知該如何回答,卻不能聽之任之,“伯父,伯母,我姐姐性子太冷,實在與大少爺不合。”
“是啊,父親,母親,大哥與雲曦在公司幾乎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兩人若是處出感情,也早已與你交代了,怎麽會拖至今日?如此時日都平淡如水,就說明他們二人是真不合適。再者,我大哥一心撲在公司,雲曦又一心放在實驗室,兩人壓根沒有相互喜歡的理由。”
黃耀國聽著,並未急著否認,但未強求,思索片刻之後,回過頭繼續看著台上。
兩位長輩尚未表麵態度,但於黃宗鈺與雲磬而言,便算是逃過一劫。
兩人相互惡視一眼之後,便急急叉開。但兩人心中,皆不約而同的念起尚未出現之人。
黃昊哲於靜安寺後山林中搜尋了許久,始終未找到那個令他倍感恐懼的黑影,可就在他轉身繼續前行,一個人影突然躥出,立於他的身後,同時,一隻手向他伸去……
手臂擦過冷風隱約作響,劃過黃昊哲的後頸,更添一絲懼意。
他顧不得轉身,便迅速彎下腰,避過一擊之後,迅速前移一步,同時轉過身來再次將強光打在對方臉上,右手的鐵棍兼時論起。
“啊!”
忽然,那“偷襲”之人輕輕喊叫了一聲,令黃昊哲一怵,急忙撤力,千鈞一發之際,鐵棍擦於對方的發梢而過,又重新回到他的手中。
“怎麽是你?”
黃昊哲詫異的看著眼前之人,居然是一小時前才與他分開的雲曦。
對方挪了挪他的手電,整理一番自己的衣著,冷靜道:“這既然是我提供的線索,哪有讓你一個人前來調查的道理,再說,你不是才從國外回來,對靜安寺附近應該不算了解,有我這個本地人帶路,不是方便許多嗎?”
話雖如此,但雲曦始終是個女流,於夜晚山間行走,危險難免不避,屆時他還需要分神保護她,如何能夠安心調查。
這些話,黃昊哲自然沒有明說,因為他看到雲曦執著的神情,心知對方不可能被三言兩語打發,否則也不會跟在後麵這麽久。
他隻好妥協,“你跟著可以,但不能輕舉妄動,遇到危險,立刻離開。”
“自然,不會拖你後腿。”說完,她便緊跟其後,“對了,何深呢?為何隻有你一個人?”
“今日下午發生了一起命案,他受命調查,應該抽不開身。”黃昊哲簡明而要道,“對了,我剛才瞧見有一個黑影在前麵閃過,是你嗎?”
雲曦杵在原地,單手扶住一根樹木主幹,兩人接連停住,“我進山之後,一直落於後處,看見你手電閃光,才趕了過來。”
兩人隻覺頭皮一麻,便是呼吸也漸漸停住,感覺環境四周死一般寂靜,在這漆黑如墨的夜色當中,難道……還存在著……第三個人?
不過,雲曦率先冷靜下來,“咱們先別自亂陣腳,許是你弄錯了,林間的夜色不比城中,暗得快,也更靜謐,難免有一些奇怪的動靜。再者,除了你我,誰還會在大晚上跑到這林子裏?”
黃昊哲反而心生羞澀,隻好點頭。
明明最初出於對雲曦的保護,才不讓她跟來,此時此刻,竟是她反過來安慰自己,隻怕如果地上有條縫,黃昊哲當即鑽了進去。
他算是明白了,這些年養成的心性,在雲曦麵前,當真是不值一提。
兩人繼續往前趕路,然而林間小路畢竟崎嶇,夜深露重又多蛇蟲鼠蟻,雲曦跟在身後,黃昊哲自然是小心萬分,先於幾步探路,確定安全之後,才讓雲曦跟上。
不知不覺之間,默契架構之後,兩人速度逐漸放快……
可就在他們繞過一顆粗壯的老槐樹之時,走在前麵的黃昊哲立即停了下來。雲曦一時未能收住步子,直接撞在前者的背上。
“你沒事吧?”黃昊哲快速轉身,扶住雲曦,連聲關心的問道。
雲曦搖搖頭,“我沒事,到了嗎?”
“嗯!”
他扶穩雲曦,兩人朝前跨過一小坡,順勢蹲了下來,借助前方野生的灌木叢作掩體,兩人開始細細打量這座神秘的林間小莊。
莊院裹於濃厚的月色之中,頂上瓦間像是鋪上一層素絲羽衣,泛著淺淺白光,煞是好看,而莊園之外圍有一圈竹篾編織的柵欄,半人高,應是用來攔住一些林間小動物,柵欄前還有一扇木門,砌著磚瓦,傳統的翼角薄層樣式,象征性的作為正院大門,門前還鋪就了一些青白石板,一路沿著他們走來的小徑。
如此古色古香的林間莊院,如果能在其中賞花品茗,也算是一大樂事,隻不過,於現在的情形而言,夜黑風高的,兩人當真是沒有這個心情。
黃昊哲欲上前一步,好探探院子裏的動靜,但剛一起身便被遇雲曦拉住。
她神色欲緊,警覺的看著院落四周,悄聲說道:“這院子裏一點燈光都看不到,當心有詐。”
黃昊哲也知這院子迷雲四伏,應當遠沒有他們表麵上看上去的這般平靜,但他著眼看著雲曦略顯焦慮不安的神態,當即泰然道:“放心,我們此次隻是來探探路,並不做什麽,郊外人家睡得早也不算奇怪,再說,裏麵的人還能神通廣大不成,提前知道我們會來,所以布好陷阱等我們?”
見雲曦的神色緩和了些,他起身寸步相移,一點一點靠近柵欄外牆,可就在他貼著竹篾往前走了兩三步時,忽然響起一陣奇怪的聲音,令黃昊哲嚇一跳,屆時後撤幾步,因一時恐懼心血上湧,竟差點沒有站穩,幸虧雲曦及時跟上將他扶穩。
“剛才那是什麽聲音?”黃昊哲小聲問道,同時兩人退回叢中。
“是鴿子撲翅的聲音,許是你剛才的動作驚擾到了它們。”
黃昊哲了然,鴿子生性敏感,喜靜怕鬧,便是半分聲響於夜色當中驚擾到它們,隻怕這一夜都不得安寧。將鴿子置於庭院當中,倒真是一個看門妙手。
兩人藏於叢中等了片刻,依舊未見莊院之內有任何動靜,就好似裏麵壓根沒人一般。
“這麽大的動靜,不應該不出來查看一眼的?”雲曦低聲疑惑道。
“難道這莊院的主人真是出去了?可今天夜裏有什麽重要之事令他們至夜不歸?”
兩人思索之間,瞬而碰觸到一塊,近乎異口同聲道:“瓷聯會!”
誠然,對於上海灘各界人士,無論是商賈借機盈利,還是政要出席謀麵子,亦或文人墨客鑒物賞寶,還是販夫走卒湊個熱鬧,瓷聯會“玉瑤榜”的公布於眾人而言皆是盛事。其利益瓜葛牽扯各方各麵,如果莊院主人與幕後黑手當真是一夥,他們想要對付黃家和泰安,勢必會出席比鬥大會。
“如此說來,那陷害總經理,想要對付‘泰安’的人,便是受邀坐在展台下方的各國商會成員?”
雲曦更顯擔心,雖然這些年各國商會因瓷器改革創新之事,確實結下不少梁子,即便是在華夏商會之中,各大公司也會因為利益關係有所爭鬥,但她始終認為這是良性競爭,隻是學術上的比拚。此刻想來,隻怕對方的野心也遠不及此。
黃昊哲遠沒有雲曦這般樂觀,他早就懷疑此次事件與外國商會脫不了幹係。
“是法國商會嗎?”雲曦最先想到的便是法國商會,法國柏圖公司瓷器以藝術著稱,曾多為歐洲皇家宮廷禦用瓷器,自九十年代初起,柏圖公司曾多次研發燒製手段,企圖將藝術與日常生活結合,燒製出更為精致高端瓷器,並著手於頂級瓷器的量產,這兩年略有頂上中國的意圖。
更重要的是,無論是死者,還是那個突然拜訪並贈送古巴雪茄之人,都與法國商會脫不了幹係。
“不,應該不會是法國商會。”黃昊哲當即否定了她的猜想,“他們犯不著拿自己國家的人來當誘餌。”
而且,越是過多的線索直接指向的人,嫌疑反而越小,反倒是那些隱於暗處沒有過多利益糾葛者,才可能是這場鬥爭的受益者。
是德國商會?日本商會?還是……英國商會?
兩人腦海之中,同時浮現出一個人的樣貌,但彼此心照不宣,並未說出,或許對於他們而言,再沒有確鑿證據之前,任何猜疑都可能淪為謀劃者操縱利用的手段。
“既然裏麵沒有人,那為何我們不趁此機會進去探個究竟?”黃昊哲提議道。
雲曦雖有擔憂,但抵不過這莊院中藏著的秘密的**,便同意道:“看看即可!”
兩人行事言語素來正派,卻未曾料到,會一同行做起梁上君子的行為。
不過,好在兩人並未過於糾結,黃昊哲從林間搬出一塊石頭,置於柵欄旁,遠離數米半起步,快速跑起,單腳踏於石頭上,同時左掌撐於一處借力,整個身體在半空之中劃過一道半弧形,再騰身而起,穩穩地落於地麵。
但動靜終歸太大,籠中鴿子早已是慌亂四起,撲翅展飛,鳴叫聲瞬時響起,黃昊哲管顧不上,急忙跑到前門將門打開,雲曦連忙跟上,兩人湊著月色偷溜溜地翻進院內……
同一時間,在三街之匯,比鬥盛宴也將進入白熱化,上一屆“雲瑤榜”的十件精美瓷器已經全部介紹完畢,緊接著主持人將公布新一屆入選瓷器名單。
坐在台下的人,心裏無一不是惴惴不安,越是行於高處,越要提心吊膽。即便是向來紈絝,有些不著邊際的黃宗鈺此刻也是屏息,靜靜等候最新的排名。
此刻,喧鬧沸騰的三街四巷也歸於平靜,眾人都在等待著精美絕倫的珍品,降臨人間。
這寂靜的等候確有些磨人,後台稍有一些動靜,就能驚擾所有的視線。
漫長的等待過後,兩名身著紅色翻領修身旗袍的女子,手中各捧著一托盤,邁著婀娜多姿的舞步,一步一步向展台中央走來。
紅色在暗夜之光的照耀之下,更添玄色之迷幻,她們胸前用金絲線繡成的妙法金蓮,在夜光之下閃現奪目之神色,與她們曼妙身姿相得益彰,寓意瓷器行業之鼎盛榮光。
不過,自她們上台之時,幾乎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她們手中的托盤,一人手中是琉璃匣覆住的瓷器,上麵蓋上一層黑色絹絲,另一人手中是一卷名貴的東巴紙,裏麵所書便是這件瓷器的信息。
主持人重新登上展台,在當中掀開絹絲之前,她刻意換了一雙白色絹絲手套,畢竟,這瓷器之珍貴、東巴紙之稀世,可容不得她半點馬虎。
她站於瓷器後方,雙指輕輕捏住黑色絹絲,同時向眾人宣布,“入選本屆‘玉瑤榜’排名第十位的瓷器是……”
絹絲在緩緩移動,那透明的琉璃在燈光之下璀璨敦煌,想象多少雙眼睛正緊緊盯著它,卻在黑暗消失光明到來的那一刻,享盡無限榮光。
“凰麟青花盤!”
黑色絹絲徹底掀開的那一刹那,琉璃匣內璀璨之光與照耀在外的燈光遙相呼應,盡顯其榮耀金華。
台下之人,皆聚瞳而視,不少人甚至發出無數驚歎之聲。
“哇,那個盤子未免太漂亮了,即便是站在幾十米以外的地方,其盤身上的素色之光亦是奪目。”一走夫道。
另有幾人也是隨聲附和,“對啊,那盤子太漂亮,當真是應了富麗堂皇四字,不知是那家商會選送的?”
坐於茶坊一隅的長衫男子,似乎對這些丫丫吵鬧著略有不爽,疾聲喝道:“安靜點,答案馬上就公布了!”
雖然有些人對於他的態度不滿,但還是泄了聲,仔細瞧著主持人將那卷賦予瓷器至高榮耀的東巴紙徐徐打開。
“凰麟青花盤,由華夏商會‘景晟’瓷器企業燒製,瓷器高7.5公分,口徑45.2公分,足徑26.0公分,盤折沿,菱花式口,盤心坦平,圈足。通體施青白釉,盤內外繪青花紋飾多層。折沿上繪卷雲紋,內壁青花網紋地上突出白色纏枝牡丹紋,盤心邊緣環以卷草紋,中央青花地烘托麒麟、翔鳳各一,空間襯以白色的蓮花及朵雲紋,盤外壁繪纏枝蓮紋。此器青花發色純正,構圖嚴謹。盤心紋飾寓意“威鳳祥麟”以示天地祥和。亦是藍底白紋瓷器之代表作。”
主持人念道介紹詞之時,景晟公司的董事長景文博已乘於掌聲之中走上台。
“景晟已經連續兩屆擠入‘玉瑤榜’前十位,雖排名末位,但足可見其實力已遠非是當年那個小公司了。”黃耀國小聲對黃宗鈺訓誡道,“雖同屬華夏商會,但我們公司之間的利益爭鬥並不少,你日後也要小心注意著。”
黃宗鈺細心記著,對於景文博他沒多少記憶,但對於正坐在他旁邊的年輕男子,黃宗鈺多少還是有些印象,那人便是幾天前瓷聯會開幕晚宴之上,當著楚歌與英國商會代表詹姆斯•華特之麵,公然詆毀他家大哥的“景晟”少爺。
如今,他這張臉隻怕更是趾高氣昂,嘴角近乎扯至耳根後,隨著他父親站起,雖然沒有資格一同上台,卻愣是秉著一幅俯視的姿態,四下掃視了一圈。尤其是當他看見坐在左前方的黃宗鈺之時,刻意停留了幾秒,嘴角輕輕上提,露出一記邪笑,似乎在挑釁,又似乎在嘲笑?
黃宗鈺強壓心中的怒火,但臉上表情已經有些扭曲。他神態的改變被身後的雲磬看見,連忙扣住其臂膀,悄聲說道:“注意場合,不要輕易動怒。”
他明了,便略過對方的刻意挑釁的嘴臉,繼續等待接下來的排名公布。
約略一個多小時在緊張的氣氛之中過去,陸續有六件瓷器揭開了它們神秘的麵紗,分別是日本商會、德國商會與法國商會選送的“星曜天麟茶碗”、“素蓮瓷”、“金嬈素雕淨玉瓶”摘得第四、第五與第六的桂冠,第七與第八分別是“泰安”燒製的“青雲玲瓏”與丹麥商會選送的“魚舞”。
緊接著,便是最為矚目的前三甲,沸反盈天的展台現場,卻不約而同選擇以無聲來迎接它們。
與以往不同的是,本次前三甲的瓷器將一同亮相,隻見六名形著相似的女子各呈一黑色托盤東西向站成一排。
“我宣布,入選本屆‘玉瑤榜’第三位的是……”
緊鎖著的木門,生鏽的鐵鎖,橫在兩人麵前。頓時令他們有些犯難。
“怎麽辦?”雲曦扭了扭這鎖,有些緊,不是輕易可撬開的。
但黃昊哲可不是知難而退之人,既然已經走到這裏,如何一無所獲的退回去,他從口袋中掏出一截細鐵絲,伸入鎖眼之內,上下倒騰了幾次,隻聽見“啪嗒”一聲,這鎖扣就斷開了。
他略微得意的在雲曦麵前揚了揚,“如何?”
“你們這些做法醫的,莫非都有副業?”
雲曦見其身手如此利落,不像是個新手,便不禁有些懷疑道。
他連連將這鐵絲揣進口袋,淺淡一笑,“以往跟著出過現場,這撬門倒鎖的技藝,偷學過一點,我帶跟鐵絲也隻是以備不時之需,如今用上來,你反而還來挖苦我?”
其實真實情況卻是,自從他搬出家門之後,連日忙在解剖室裏,經常忘記帶“新家”的鑰匙,索性就通了這門技藝,以防日後慘遭睡大街的命運。
不多說,他們悄悄潛了進去,黃昊哲護在她身後,卻在進門之際,衣角無意間掛在一旁的門牆之上,簽出幾縷細絲。
他立即蹲下將掛著的絲線收起,手電的光線卻偶然照在這牆體上。
“咦?這是怎麽回事?”
他看著這灰白色的牆體上,像是新塗抹了一層洋灰,沒有細細修繕,露出的瘤子**裸得掛在外側,難免會掛住一些東西。
但真正令他趕到奇怪的是,整整一麵牆體,就這入門一塊塗滿洋灰。
雲曦見黃昊哲停下了腳步,以為他發現了什麽,便轉身走過來,輕聲問道:“發現了什麽?”
黃昊哲將光線聚在那處,灰白色的牆灰更顯一種奇怪的亞光。
“這是洋灰,你不會不清楚吧?”
“當然不是。”黃昊哲站起身,心中雖有疑惑,卻並為打緊,“沒什麽,繼續找吧。”
兩人粗略的看了一眼廳內,除了東麵放置了幾把太師椅和一黑木高腿方桌之外,並無特殊之處,甚至略顯簡陋與寒酸。兩人徑直往內室走去,經過一條漆黑的長廊,僅容兩人身寬,黃昊哲行於前,雲曦緊跟其後。白色燈光照見的牆壁上,隱約多出兩個畫框。
黃昊哲和雲曦紛紛停下,隻因這畫框之中擺出了兩張照片,皆是合影。
雲曦粗略數了一下,照片之中大約有二十人,站成三排,但她的目光突然停滯在中間。
“怎麽了?”黃昊哲看出她神色變化,連忙問道。
雲曦指著站在最前排的一名中年男子,“你覺著,他像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