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1)
晌午時,陰鬱的天空打著噴嚏,烏雲密布,攜著濕氣的冷風給江港市的春天渲染上一絲憂愁。
薛寒從**爬起,睡眼惺忪環顧四周,腦海中閃過一串串片段,隱約不清,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噩夢,夢中被冤枉成殺人犯逮捕入警局,粗魯的警察在審訊自己。
具體的細節薛寒想不起來,夢中的場景在腦中快速淡化,他暈乎乎穿鞋在房間徘徊,無意識瞥了眼牆上的日曆。
4月1日。
似乎有些熟悉。
薛寒到浴室洗漱,冰涼的水刺激著每一個毛孔,抬起頭對著鏡子用毛巾擦臉,摸摸下巴處的胡須,看到旁側的刮胡刀便拿起輕輕除去,隨後看著鏡中鬢角發白的麵孔,滿意的點點頭,將刮胡刀放到鏡子下方的玻璃格處。
回到客廳,抿抿幹澀的嘴唇覺得口渴難耐,燒水倒入茶杯中坐在沙發上,輕喝一口盯著牆上的日曆。
“似乎……夢裏就是今天的日子,該不會是什麽不好的預兆吧。”薛寒想到。
“嘶——”
滾燙的熱水使舌頭陣痛,薛寒將茶杯放到沙發旁的櫃子上,深深倒吸幾口涼氣,如狗般伸出舌頭晃動。
疼痛間薛寒隱約覺得今天有事情要做,但是卻記不起來。
幾分鍾後他打開電視,不再去碰熱水,無聊幹渴的癱軟在沙發裏頻繁的換台,沒有喜歡的節目。
薛寒將遙控器扔到沙發上,起身走到陽台拉開深紫色的窗簾,打開窗戶透透風,嶄新濕潤的空氣拂過他的臉龐,怡然舒適。
這時,薛寒眼角餘光注意到陽台的木桌旁有張黃色小貼紙,拿起一看。
“紅酒、西餐、蠟燭、紀念日。”
薛寒拍拍額頭,依稀記起這是自己要買的物品,但是卻想不起為什麽要買,他抿著嘴唇怔怔出神,可能是約了哪個姑娘忘記了吧。
薛寒穿好衣服,他走到房間角落的相框邊,望著裏麵清秀美麗的女子,喃喃道:“這是誰?怎麽會有照片放在我的家裏?不會是我的女人吧……”
他端詳良久,埋怨著自己的記憶力越來越差,沒有太過在意,檢查錢包、手機,迷迷糊糊出了門,離開家門時將鑰匙塞入蹭鞋墊下麵,以防自己會將鑰匙忘記。
走到小區門口,薛寒正欲攔車去購買物品,突然聽到耳畔的呼喚聲。
“薛教授,您遛彎呀。”
薛寒轉頭,是一名提著菜籃子的中年婦女,臃腫的身材隨著她的邁步,肥肉上下顫抖著,活像一隻皮球。
薛寒並不認識她,但又為了避免尷尬,點頭回應說:“是的。”
“您這生活可真好,唉?今天怎麽沒見您妻子一起出來?是去上班了吧。”
薛寒一怔,妻子?我已經結婚了麽?
在他思索間,中年婦女已經與他擦肩而過,路上又和其他的人打著招呼,興致勃勃。
薛寒揉揉太陽穴,街道上來往的人群都微笑著看向他,有點頭的,有舉手示意的,還有客氣搭話的……
“薛教授,吃飯了嗎?”
“薛老師,今天這麽有空呀。”
“老薛,你這衣服新買的嗎?喲,挺帥的嘛!”
“……”
薛寒恍如隔世的看著眼前走過的一個個人,麵孔是那麽的陌生,自己這是怎麽了?失憶了嗎?
薛寒不禁想起昨晚的噩夢,拍拍渾濁的腦袋,低頭看了眼掌中紙條,決定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坐上去報出地名。
“北市場。”
司機笑著答道:“好嘞。”
薛寒說完就蒙住了,他剛剛是無意識說出的目的地,但是他的腦海中並沒有關於這個地點的記憶,苦苦搜索,卻是一片混沌。
“哎……該死,這腦子好像出了問題。”薛寒自言自語嘀咕道:“我有妻子……我妻子是誰?”
薛寒掏出手機翻開通訊錄,果然,在通訊錄中找到了一個備注“老婆”聯係人,微微猶豫後撥打過去。
提示音響起,“嘟”了幾聲後卻被掛斷,換之是職業的聲音“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薛寒皺眉,不一會兒屏幕上蹦出一條短信。
“我在開會,不要打電話,記得買東西,晚上十點下班後我就回家!我想吃北街的燒烤,你晚點去買,涼了不好吃。”
薛寒看著短信撓撓頭,這般話語倒真是老夫老妻的口吻,看來自己似乎真的已經結婚了,他不禁露出笑容,或許明天就好了吧。
他打字回複:“你是我的妻子嗎?”
在剛剛要發出時手指停頓下來,想了想還是將文字刪除,他不希望重要的人為自己擔心,如果真是自己的發妻,那麽現在自己的狀況很可能會影響到她。
薛寒搖搖頭,決定先把今天度過再說,哪怕真的失憶也可以慢慢找回來,大不了去醫院,反正不急於這一時。
出租車到達目的地,是一條寬闊的步行街,兩側全是商鋪、百貨大樓、餐館……琳琅滿目,花樣繁多,街道上的人群接踵摩肩,薛寒握著紙條隨著人流尋覓著,兩隻小眼睛露出欣喜的光芒。
整整一下午的購物,薛寒跑了一家又一家的商鋪,詢問了五六個路人,得到位置後才買全紙條上的物品。
喘著粗氣回到家裏,麵對著廚房的用具有些發懵,不知道該從哪下手,糟糕,那我買回來這麽多食物有什麽用?
薛寒思索半晌,開始翻找家中的每一處角落,經過他苦苦的搜尋,終於找到一本《廚房大典》。
他得意道:“我就說嘛,自己肯定是會做飯的。”
薛寒在廚房內油煙滾滾,馬勺掂起毫不費力,不時翻開《廚房大典》,炒菜的手法和動作輕車熟練,比起飯店的大廚也毫不遜色。
牆上的鍾表滴滴答答轉動著,薛寒從廚房走出的時間,是下午五點三十分。
將牛排、菜肴擺到陽台的木桌上,高腳杯、紅酒、蠟燭,一樣樣布置規整,薛寒深深的嗅了一下,心滿意足。
“咚、咚、咚。”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令薛寒一驚,他的腦海中閃現夢中被警察破門逮捕的場麵,不由得心有餘悸,晃了晃渾渾噩噩的頭顱走向門口。
透過貓眼,薛寒小心翼翼的向走廊看去,是一位美麗可愛的女人。約三十餘歲的模樣,眉清目秀,高鼻小嘴,一雙穹眸閃爍著淡淡的憂鬱,黑色的長發披在肩上,凹凸有致的身材被時髦的黑色緊身衣褲包裹,外搭一件白色短衫,氣質高貴。
薛寒思索,難道這是自己的妻子?想到此處他又搖搖頭,自己半老滄桑怎麽可能擁有這等福氣?
更何況短信內說,要晚上十點才會下班回家。
薛寒好奇的打開房門,女人見到他眸光一閃,漏出驚喜的微笑說:“薛……薛寒,你好。”
薛寒好奇的問道:“請問您是?”
女人眉頭輕皺,“你不記得我了嗎?”
“不好意思,年齡大了,最近腦子不太好使,連自己老婆都差點忘了。”
女人聽他打趣的話語,捂嘴輕笑道:“沒想到你這樣的人還會開玩笑,我是你的心理醫生,叫做趙茹,記得嗎?”
薛寒眼神閃爍,猶豫後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奧——,是趙醫生啊,想起來了。”
說著,薛寒側身讓開道路請趙茹進入家中,心裏暗自嘀咕著,看來自己是真的記憶力有問題,不然也不會找心理醫生。
趙茹進入客廳,環顧四周,很自然的坐到沙發上,翹起筆直修長的腿,坐姿優雅。
“那個……我找您來家裏是有什麽事嗎?”
薛寒發現趙茹的眼睛一直在盯著角落的相框,竟然出神沒有回應他的話,於是他靠近再次重複道:“趙醫生,請問您有什麽事嗎?”
趙茹這才反應過來,尷尬說:“啊——,您的資料我已經看過了,根據我的經驗,對於您的病情催眠是最有效的方式,雖然價格貴一些,但是比吃藥要實在的多。前些日子我在國外的研討會上學習到一種不錯的方法,今天來,也是跟您商量一下,看看價格方麵能否接受。”
薛寒微微沉思,沒有立刻回答。
趙茹見他為難的表情,試探道:“您是擔心價格的問題嗎?我們可以協商的,畢竟我剛剛學會,也是對我自己的一次考驗。”
薛寒搖頭說:“不是價格,我……我想問一下,我是不是得了什麽病?”
趙茹一愣,眼神略微變化,“是……是失憶症!”
“失憶?原來如此……怪不得什麽都記不起來,這麽大年紀,不會是老年癡呆的前兆吧。”薛寒輕聲說:“趙醫生,需要多少錢?”
趙茹長籲一口氣,回應說:“每一次催眠,隻需要三百元,至於藥物和其他理療另外收費。”
“我考慮考慮吧。”
“不如今天在家裏試一下,感覺好的話再考慮不遲。”趙茹溫柔勸說道:“很簡單的,不會耽誤您太長時間。”
薛寒看著趙茹,沉思良久說:“抱歉,今天我身體不適,算了吧。”
“哦……那,那好吧。”趙茹失望道:“我把電話留給你,有需要的話隨時聯係我,都是熟人,我可以給您打個折。”
趙茹從衣兜中掏出一張名片遞給薛寒,薛寒接過後,掃視一眼。
“重光心理診所,主治醫師,趙茹,地址:江港市北遠小區A棟23號,電話:150XXXXXXXX。”
“我就先告辭了。”
趙茹起身對薛寒微笑,邁著輕盈的步伐走向門口,在她即將走出門口時,背後傳來呼喚聲。
“趙醫生。”
趙茹轉頭,秀發被微風掠起,遮蓋半邊臉龐。
“嗯?”
“我們認識多久了?”
“許多年。”
說罷,趙茹宛然一笑離開,房門漸漸關閉,她曼妙的身影消失在薛寒的視野中。
“她是誰?”
“我真的如她所說,僅僅是失憶嗎?”
“她最後的話是什麽意思?許多年?可是她前麵的話卻是剛認識不久一樣,她好像在騙我!”
薛寒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