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2)
江港市公安局。
清冷的審訊室內,薛寒被銬在生硬的椅子上,耷拉著寒秋麥穗般的頭,手腕處被鐵銬磨出道道紅色印記。
“嘭!”
一名年輕的警員重重將文件砸在寬大的桌子上,震耳欲聾的聲響令昏迷中的薛寒渾身一顫,迷迷糊糊的抬起頭。
年輕警員臉上帶著稚氣,眉目淩然,喝道:“你,叫什麽名字!”
薛寒漿糊一樣的腦海,幾秒後才明白眼前的處境,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他開始掙紮說:“這是哪?你們為什麽要抓我?”
年輕警員說:“我叫李風,是江港市的一名警員,現在按例對你進行訊問。”
“警察?”薛寒眨了眨眼睛,後腦一陣疼痛,不禁“嘶——”了一聲。
“姓名!”
薛寒驚嚇中回答:“薛……薛……”
“薛什麽!”
“我,我想不起來了。”
薛寒拚命的搖晃著頭顱,他沒有騙麵前的警員,他是真的回憶不清自己的名字是什麽,仿佛醒來前的記憶是一片空白,現在才是初始。
“胡說八道。”年輕警員鄙夷說:“你不要癡心妄想以這樣的方式逃避法律的製裁,我們已掌握充足的證據,即使你不說,也能夠定你的罪!”
薛寒忍著疼痛問:“我犯了什麽罪?”
“故意殺人!”
這一句話當真將薛寒嚇的不輕,他瞪大眼睛,恐慌的搖頭說:“我沒有,我怎麽可能殺人呢?”
年輕警員見他拒不招供,心懷怒火,求助似的回頭看向門口。
審訊室外,一名中年警察叼著煙,隔著門口的縫隙聚精會神的凝視著薛寒,煙在抖,臉頰不停的跳動。
“吱呀——”
他推開門走進審訊室,年輕警員連忙起身敬禮道:“金隊,我……”
“小風啊,你去忙吧,近來還要多加學習,審訊是門技術,未來想要成為一名優秀的警員,這一課是避免不了的。”
李風如釋重負的呼出一口氣,中年警察的不怪責,反而施以鼓勵,令他心中對自己又恨又怨。
離開前瞟了眼審訊椅上的犯人,狠狠的跺了一下腳,氣憤離去。
中年警察坐到桌子後,將指間香煙掐滅,“薛寒。”
薛寒聽到聲音抬起頭,竟然露出驚喜的表情,說:“對!我叫薛寒,我想起來了!”
“你認得我麽?”
薛寒眼神再次茫然,撥浪鼓一樣搖晃著腦袋。
“我是金遠,江港市刑偵支隊大隊長。”
“金遠……”
薛寒想不起,但又隱隱覺得這個名字似乎在哪裏聽過。
金遠從文件內抽出一打資料,冷冷說:“九點四十分時,我們接到群眾的匿名舉報電話,說在開發區小巷見到一起殺人案,但抵達時卻並未見到屍體和血跡,隻有一根麻繩留在現場,在距離小巷十幾米處的路口我們發現了一些燒烤食物與外賣袋,根據上麵的店鋪進行詢問,案發前你曾到達店鋪去購買食物。
隨後,有群眾在遊樂花園內發現孫嬈嬈的屍體,死因是窒息,經過檢驗小巷內的麻繩正是勒死孫嬈嬈的凶具,且遊樂花園屍體外圍有人曾見到過你出現。
現在,你對此做什麽看法?還是說,你想繼續這樣糊弄我?”
薛寒無辜的說:“孫嬈嬈?我好像認得她……可我想不起來了,我沒有殺她,我也不知道她被殺。”
“你沒有看新聞?”
“新聞?”薛寒搖搖頭說:“沒看過。”
金遠的語氣沉重了幾分,“我問你,八點五十到九點四十分之間,你在何處?”
“我不知道。”
“你自己做過什麽你不知道嗎!”
“我……我真的不知道。”
薛寒的麵目漸漸扭曲,他心裏泛起酸楚,就像一隻拚命想要破繭而出的蠶蛾,卻無論如何也突破不了束縛。
“我好難受,我頭好痛……”
薛寒雙手抱住腦袋,指甲摳入頭皮內,蜷縮在審訊椅上大喊大叫,撕心裂肺的喊聲令刑偵大隊長金遠一驚。
他坐不住了,麵前犯人的情況不像是裝出來的。
他打開門連忙叫來法醫,很快,法醫就拎著醫藥箱趕到薛寒身側檢查,折騰了十多分鍾後,法醫對金遠說:“前額有撞擊性創傷,後腦也有傷口,可能是腦震**引發的思維混亂,讓犯人歇一會兒吧,不要在這個時候繼續審訊了。”
金遠半信半疑,再次打量病怏怏的薛寒,反駁道:“放屁,四十四歲的老爺們被打一拳就失憶了?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起來了?更何況他曾經信誓旦旦的說……”
“啊——”
金遠話音未落,薛寒哀嚎的聲音響徹警局,逼著他的話吞回肚子裏。
法醫見狀催促說:“快別說了,犯人需要安靜的空間,你去找些冰塊給他冷敷一下,如果出了事,你金遠可擔待不起。”
金遠氣的如老牛般喘息,法醫淩厲的眼神逼得他不敢耽擱,恨恨出門叫嚷道:“來人,給老子找冰塊!”
薛寒的痛苦如在家中一樣,幾分鍾後開始減輕,加上冰塊的寒冷刺激,哀嚎轉為哼唧。
他不敢再去深想某些事情,因為隻要一陷入回憶,腦袋裏就像運轉錯誤的機器發出疼痛的警報。
半個小時後。
李風從技術科風風火火的跑到金遠的辦公室,好懸沒有踉蹌摔倒。
金遠怒火未消,見他慌張的模樣,訓斥說:“什麽事大驚小怪的,能不能鎮靜一點?把你的呼吸喘勻了再說話。”
鏗鏘有力的聲音令李風瞬間愣在原地,此時的金遠在他眼中如神靈一樣,心神快速的平穩下來。
“報告隊長,小巷內發現的麻繩上經過指紋對比,除死者孫嬈嬈的指紋外,發現嫌疑人薛寒的指紋。”
金遠聞言暴起,“去審訊室,連夜突破薛寒心理防線,這次我看他怎麽演!”
“呃……”李風猶豫說:“秦法醫先一步收到消息,已經向上級申請對薛寒進行精神測試,判斷他在案發時的精神狀態。”
“胡鬧,案件凶手還未定下來,誰允許他自作主張的?”
李風低頭輕輕說:“同事們傳言說秦法醫與薛寒私交甚好,怕您因與死者的關係獨權定罪,才申請測試作為保障,以防萬一。”
金遠顫抖的更加厲害,漲紅的臉龐憋了半天,才吐出兩個字:“胡鬧。”
金遠與李風趕往審訊室。
而此時的審訊室內,薛寒已經大汗淋漓,衣衫濕透,咬著牙齒抬起頭,看到手腕處有一塊古老的手表。
時間:23.59。
薛寒沒有在意,而是呆呆的望著雙手的鐵銬,驚呼道:“這是哪兒?為什麽要抓我……”
金遠與李風趕到審訊室,推開門,視野內空****的,薛寒的身影消失無蹤,隻留下一副手銬在椅子上靜靜的躺著。
兩人皆是大驚失色,金遠跑到審訊椅邊,奪起手銬,環扣依然結實牢固,沒有被解開的痕跡。
他轉頭,雙眼凶狠說:“李風,調取監控!通知夜晚看守的所有警員,立刻封鎖警局大院,任何人不許進出!”
李風知道事情不妙,拔腿匆忙的跑出審訊室。
金遠碩大的眼珠子幾乎要爆出來,握著手銬的拳頭關節發出哢哢響聲,轉身一拳猛地打到厚實潔白的牆壁上,蹭掉一片牆皮。
金遠來到監控室,電腦屏幕在工作人員的調節後,出現了審訊室的畫麵。
23時59分59秒,薛寒低著頭嘶吼。
00時00分01秒,薛寒突然消失,沒有任何跡象,沒有任何先兆。
手銬在他消失後,於00分02秒,重重掉落在審訊椅上。
金遠、李風以及監控室內的工作人員,皆是麵麵相覷,揉揉眼睛,一遍又一遍的回放著錄像。
一分鍾後,在場的每個人都意識到,這件事比他們經曆過的所有大案要案,還要離奇詭異百倍。
冷風侵襲著窗戶,監控室內鴉雀無聲,似乎空氣都凝固在這一刻,隻有屏幕上的時間還在繼續跳動著。
4月2日
00時05分
12秒……13秒……14秒……15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