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層記憶(1)
醒來,睡去……醒來,睡去……醒來,睡去……
薛寒猜測的不錯,自那日見孫嬈嬈後再次睜眼,便又是無限空間的流浪,一個又一個身份的轉換,一日又一日時間的循環。因為孫嬈嬈的話,他開始學著寫日記來記載每一天的所見所聞,雖然第二天日記本亦會消失,隻當做是打發無聊時間的樂趣。有的時候他不禁會想,無數空間的自己4月2日醒來,看到日記本上多了一頁失去的記憶,是什麽感覺?
除此之外,他想了很多自娛自樂的辦法。
會去網吧打遊戲一天,被人罵作菜鳥;會奢侈的嚐試從未吃過的山珍海味,然後抹抹嘴唇說也不過如此;會花費一天的時間探究某一個空間的自己是什麽性格,善還是惡;會去爬山、下水、如孩童一樣在田野間拉起風箏線……
因為孫嬈嬈紙條上的話語,薛寒努力地不讓自己感到孤單,卻也因為在主空間和孫嬈嬈的溫存美好,他越發難以忍受這樣的生活。他每天都盡量去笑,去對一切懷有善心,但心底最深處的邪惡和暴躁,漸漸地難以壓製。
他看過這樣一句話。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沒有見過光明的話。”
孫嬈嬈是薛寒的陽光、花草、暖床,再與她共度那一日後,每天看到眼前的情形,想要與她在一起的欲望和野心就會滋生膨脹,愈發厭惡這一切,甚至某個瞬間想到了毀滅。
不知不覺間,在一次次的穿越中,薛寒的脾氣開始暴躁易怒,隻是理智使他強行克製著自己,是人,不是獸!
他清楚記得“董”的模樣,也清楚記得“董”說過的話,但薛寒不敢去江港市的北郊尋找,他怕自己有朝一日變成跟“董”一樣人鬼不分。如果“董”的話是真的,曾經的他也在無限空間穿梭,那麽他殺人、瘋狂、進入精神病院,一定是被生活逼瘋的。
薛寒能夠保持自己的理智,就是他相信還會回到主空間,再次見到自己深愛的女孩兒,哪怕隻有一天。
他記得孫嬈嬈離開馬教授車時留下的話,下一次見麵,他要帶著她去看海。
這是他不滅的執念……
薛寒不知道穿梭了多少天,一次醒來時,在擺滿文件的案桌前,坐著身穿一襲紅色風衣的女子。
“趙茹!”
他下意識的低吼出聲,隨即打量四周,發現是在一間辦公室內,辦公桌上豎立著一個淡黃色的小牌,注寫:執行董事。
薛寒拍拍額頭,看來自己今日的身份不低,舒軟的皮椅使他身體凹陷其中,扭轉換了個姿勢,捏著困意酸疼的鼻梁淡淡說:“對不起,上次見麵時我的話說的太過了,你別生氣。”
趙茹的臉色青白,疲憊不堪,讓人不自主想去疼惜。她喃喃道:“我沒有生氣。”
“那為什麽許久沒有來見我?放棄我了嗎?”
“不是這樣的。”趙茹扯扯風衣的衣角,“有人掩蓋住了你的坐標,我費了好多時間才找到你。”
“誰?”薛寒驚異道:“除了你們,難道說還有其他人參與進這件事?怎麽聽起來像是陰謀博弈一樣,看來我這小白鼠的背後,比我想象要凶險的狠啊!”
聽到這話,趙茹手上的動作微微停頓,複又繼續整理衣角,平靜地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許多事無知者才是最幸福的,你總以最壞的打算猜測其中的原因,為什麽不自己去探索呢?還是那句話,答案在你自己的身上,懷疑猜忌百次不如親眼看一次,不是麽?”
薛寒見自己的話沒有任何效果,知道想從趙茹口中套出真相是不可能的,況且對在無限空間穿越早已厭倦,對周圍的一切已無半點期望,他隻想快點離開,哪怕是回到主空間與孫嬈嬈同命在4月1日循環,也認了。
“來吧,我準備好了。”
趙茹抬額,動人的雙眸閃爍喜光“你確定自己願意打開第二層記憶麽?”
“嗯。”薛寒嗓子眼擠出一個字。
“好。”
趙茹起身,將辦公室的門從裏麵反鎖,窗簾拉死,頓時辦公室陷入昏暗之中,透進的絲絲陽光不足以照亮薛寒的視野,他側頭再次打量辦公室,隱約看到牆上鍾表的時針指向九點五十分。
“我現在需要你的配合。”趙茹脫下紅色風衣,裏麵是一件白色的襯衫,傲人的身材呼之欲出,卻吸引不到麵前青年的半寸目光。
“怎麽配合?”
“想想對你來說賦有重要意義的人和事,你需要自我暗示,為了他們,為了離開無限空間,你要打開埋葬記憶的盒子。”
薛寒緩緩閉眼,腦海中浮現出與孫嬈嬈激吻的場景,還有程浩為自己奮不顧身的一幕幕,董的可怕、馬教授的勸言、金遠的傲氣、齊天海的老練……‘
趙茹細語在耳畔輕輕響起,一字一句,一頓一停,一揚一落,帶領他進入意識深處地迷霧中,剝開記憶……
“咚、咚、咚!”
劇烈的敲門聲將沉睡中的薛寒吵醒,他翻轉身體,迷迷糊糊的說:“老婆,去開下門。”
但他的手沒有摸到地美妙溫暖的肉體,而是冰冷的床鋪,他哀怨地睜眼,窗外刺眼的光芒下是熟悉的臥室,心裏默默道:“嬈嬈去上班了嗎?哎呦,頭怎麽這樣疼!”
敲門聲震耳欲聾,薛寒轉身想要拿床頭櫃的衣物,目光卻看到上麵空無一物,而自己身上則穿著衣服。
他皺眉,明明記得昨晚睡覺時脫掉了,是做夢嗎?
哎……最近真的是太累了,好不容易睡個安穩覺還有人砸門,想幹什麽啊?欺負人欺負到家了!
薛寒懷著怨氣起身,走出臥室的一刹那心裏卻頓時湧起暖意,陽光灑滿家具,一塵不染。嬈嬈平時不比自己清閑,為了生活,兩個人較著勁兒的努力奮鬥,相伴十餘年才換來今天的小日子,嬈嬈忙,自己就把家務活攬到身上,已經記不得嬈嬈多久沒有收拾過家裏了,今天……
“啊哈哈。”
薛寒笑了起來,方才憶起今天是和嬈嬈相識18年的紀念日,也是結婚6年的紀念日,昨天怕自己忘了還特意寫了紙條貼在陽台飯桌旁。
邊想著薛寒邊走向門口,透過貓眼向外一探,不禁咂了咂嘴,這座瘟神怎麽今天來了?
打開房門。
薛寒立刻賠笑著,點頭哈腰道:“大舅哥,什麽風把你給吹來啦?”
一位麵色嚴肅,眼神冰冷的中年警察站在門外,見到薛寒這般舉動,嘴唇抖了抖,跨步進入客廳內。
“坐、坐,別客氣,我這就給你切點水果,要不要喝杯茶?”
“免了。”金遠從嗓子裏喝出兩個字。
“呃,那好吧。”
薛寒回頭,卻看到金遠陰鷲的眼神如同繩線般纏繞在自己的身上,不自在的笑了笑“大舅哥,這是怎麽了?我臉上有東西嗎?”
“昨晚你去哪了?”
“昨晚?在家裏跟嬈嬈睡覺啊。”薛寒不敢大聲說話“你也不是不知道,嬈嬈不允許我半夜瞎走的,平時也就是陪她看看電影,讀讀書,還要給她洗腳,切水果,敷麵膜……我哪有時間出去呀。”
金遠的眼皮沉重,一道道寒光射出“你不記得昨晚在警局的事?”
“什麽?”薛寒正要坐向沙發,聞聽自己大舅哥的話立刻抬起屁股“我又沒犯罪,去警局幹嘛?你可不要瞎說啊,嬈嬈要是真以為我半夜瞞著她偷偷出去,我就慘咯。”
“別跟我張口閉口嬈嬈的,你還有臉提我妹妹?!”金遠的拳頭攥的死死,麵目漸漸凶神惡煞。
薛寒對這位大舅哥可以說是又愛又怕,當年與孫嬈嬈結婚時,因為她家裏不同意差點鬧得斷絕關係。卻沒想到這位一直看不起自己的金遠突然挺身而出,對丈母娘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方才換來一段不那麽完美的姻緣。
金遠的脾氣薛寒沒少領教過,孫嬈嬈不在時,金遠沒少欺負自己,有一次自己攢了半年錢給孫繞繞買了條白金的項鏈,感動的她梨花帶雨。結果恰逢金遠來竄門,看到妹妹哭二話不說一腳就給自己踢進了醫院……
後來,孫嬈嬈大發雷霆,嚇得金遠跑到自己病床前一頓認錯,可謂是生生相克,人總有惹不起的對手。
“那個……大舅哥啊,你看有什麽事妹夫做的不對,你直說好了。”薛寒戰戰兢兢,試探道:“我比較愚笨,不知道又在哪處惹你不開心了。”
金遠坐在沙發上,眼睛掃過薛寒卑躬屈膝的模樣,微微皺眉“跟我去一趟警局,有些話,還得到那裏才能說清楚!”
“哎?我不去!我去警局幹嘛啊?”薛寒果斷拒絕道:“今天是我和嬈嬈的結婚紀念日,她吩咐我要做好菜的,我還要出門去買東西。大舅哥,你們兄妹不要讓我夾在中間為難好不好?我惹不起你,更惹不起家裏的小祖宗呀!”
“別他媽說了!”金遠怒吼道:“結婚紀念日是幾號!今天又是幾號!”
“4月1號啊。”薛寒嚇地退後兩步,“當初還是你,因為趕上愚人節結婚,要揍我來著。”
“你自己好好看看,今天是幾號!”
“4月……”薛寒下意識望向牆上的日曆,隨即猛地一滯,日曆是孫嬈嬈在朋友處特地買來的,日曆上的日期會根據時間自動跳躍。
而此時,上麵顯示的卻是:4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