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亂（3）
“啊！”
薛寒猛地坐起身，眼前刺眼的光芒令他異常難受，側頭躲避，映入眼中的是一名把玩著細長香煙的女人。
“你醒了。”趙茹優雅的將指尖香煙銜入口中，平靜的說：“太陽快落山了，你睡得怎麽樣？舒服嗎？”
薛寒狠狠眨了幾次眼睛，這才發現，剛剛刺眼的光竟然是一塊掛在車內的金佛，此刻瞧起來平淡無奇。自己的身上蓋著毛毯，脖頸和肩膀微微疼痛，抬手揉搓著太陽穴問道：“我怎麽睡在車裏？不是在醫院的房間……”
薛寒話說到一半停滯下來，深色車窗玻璃外是一名名走過的學生，有情侶，有同伴，嘻嘻哈哈，打鬧聊天。
他們依然在學校的停車場內！
“告訴我，你夢到了什麽？”趙茹輕聲詢問，煙灰掉落到車內。
“我……”薛寒快速回憶著，說：“有一個人，還有你，好像在做什麽實驗……是你們！我是不是你們實驗的犧牲品？”
“隻有這些嗎？”
“還有什麽？”薛寒嚴肅的說：“我看到你了，你在跟一個老人說話，你們的實驗是什麽？跟我是不是有關係？”
“下車吧。”
趙茹下了逐客令，“你看到的東西不一定是真的，不過沒關係，總會找到答案，我還會再來找你的。”
“什麽答案？我要怎麽離開這個地方！我明天醒來會在哪兒？”
“我不知道。”
趙茹麵色陰沉下來，似乎有些不滿，喃喃說：“去做你想做的事吧，這個世界不屬於你，你可以為所欲為。”
“這個世界？”薛寒皺眉，“什麽世界？哪個世界才屬於我？”
薛寒的疑問沒有得到回答，沉默的女人不再回應他，煙霧繚繞在狹窄的空間內，如夢似幻。
幾分鍾後。
趙茹掐滅了煙，薛寒打開車門離去。
望著麵前陌生的學校，陌生的人，孤獨感化為一種悲傷。
薛寒如行屍走肉漫無目的的走著，學生們見到他下意識避開，路過的老師眼神中透著厭惡，沒有人與他搭話，連吹過的風也是一閃即逝，不願為他帶來片刻涼爽。
悶熱的天氣，薛寒繞過一座座高樓，走到了邊緣的草地上，一望無際的田野中央有幾個學生在采摘植物，應該是要拿回去做實驗，爽朗的笑聲回**在空曠的土地上，薛寒靜靜的看著他們，看了好久。
“喂！讓你走了嗎！”
正在薛寒發呆的過程中，後麵傳來一陣呼喝，轉過頭去，見到七八個男生氣勢洶洶的將一個女孩兒圍在中間，推推搡搡，裏麵傳出女孩兒的尖叫聲。
薛寒眉頭一皺，他沒有心情去管閑事，正準備離開時突然注意到女孩兒的側臉。
眼神凝聚，薛寒邁開大步快速走向圍聚的人群，隨著距離漸漸拉近，他看清了女孩兒的模樣，心中頓時一喜，拔開腿飛奔而至，大喊道：“孫嬈嬈！”
聚攏的人聽到聲音齊齊轉過頭，薛寒推開就近的兩人擠進去，一把將孫嬈嬈護在身後。
“你是誰啊？”一個小個子嗬斥道：“玩英雄救美呢？”
薛寒沒有回答，冷眼看著對方。
“啪！”
與此同時，站在小個子旁邊的一個學生，一巴掌狠狠扇到了他的臉上，將他打的暈頭轉向，捂著臉驚訝道：“虎哥，你打我幹嘛？”
被稱作虎哥的學生眼皮耷拉著，凶狠的長相令人望而生畏，他沉聲道：“這是咱們社長，你瘋了嗎？”
小個子聽到這話，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薛寒，隨後連忙鞠躬說：“對不起，社長，我剛剛加入咱們精英社，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跟我一般見識。”
薛寒內心的恐懼煙消雲散，想起早上高磊和三兒的話，淡淡道：“晚上不是有會議麽？都在這幹嘛呢？”
虎哥恭敬的回答：“社長，磊哥說您今天有事，這不，會議取消了。”
“嗯……我回來了，你去告訴高磊，照常進行，到時候讓他在教學樓門口接我。”
“好，好。”
虎哥連忙答應著，再次一巴掌拍到小個子的頭上，喝道：“還不快滾！擾了社長的雅致你想死嗎？”
眾人賠笑著離開，薛寒懸起的心慢慢放下，拉起孫嬈嬈的手快步跑向旁側的小樹林邊，回頭焦急說：“你沒事吧，我……”
“啪！”
薛寒的話全被打回到肚子裏，右臉火辣辣的疼痛感讓他一懵，麵前嬌小可愛的女孩兒眼中閃爍著恨意，柳眉倒豎，唇齒顫抖，小小的手掌攥成拳頭，堅決中透著不顧一切。
“你打我？”薛寒不知所措。
“流氓頭子，原來你就是精英社的社長！就是你帶人把我弟弟打住院的！你個王八蛋！”
薛寒一懵，“你弟弟？孫嬈嬈，我是薛寒啊，你不記得我了嗎？”
“誰願意認識你！你今天不賠我弟弟錢，我就報警，把你送進警察局！”
“好好好。”
薛寒答應著，他的心裏充滿疑惑，不明白昨天孫嬈嬈還記得發生的事情，今天就好似換了個人一樣。
“嗯？你說什麽？”
麵對薛寒同意的話語，孫嬈嬈發懵了，她怎麽也沒想到惡名昭彰的精英社社長會如此輕鬆答應她的要求。
“不管你記不記得，在我心裏你都是很重要的人，無論遇到什麽事，我都會保護你！這個局，我們能夠一起離開的對嗎？”薛寒嚐試著喚醒她的記憶。
孫嬈嬈可愛的皺著眉頭，吐出幾個字：“神經病！”
“……”
“快給錢！”孫嬈嬈伸出手。
“你總要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誰知道你是不是騙我的？”薛寒引導著話，想要了解更多的信息。
“好！你忘記了是麽？我幫你回憶回憶……”
約莫二十分鍾後，天色漸漸黑了下來，薛寒從孫嬈嬈的口中得知，她姑姑家的弟弟也在這所學校上學，被強行要求進入精英社，每月按時上交會費。她弟弟脾氣倔，與社裏的人發生爭吵，被自己和高磊帶人狠狠的揍了一頓，住院了。而孫嬈嬈在一家售樓中心當前台，聞聽到這件事後就來到學校準備討要個說法，可還沒等見到學校領導，就被聞訊的精英社社員包圍住，難以逃脫，幸好遇見了自己。
薛寒聽完後沉吟片刻，想起了趙茹在車內最後說的話，喃喃自語。
“我可以為所欲為麽？”
孫嬈嬈看著沉思中的薛寒，她心裏多少還有一點害怕的，這個看起來文弱書生氣的男孩兒，誰能想到是那麽凶惡的一個人。不過今天見到，似乎與自己弟弟口中的不太一樣，難不成是弟弟撒謊了？
“你弟弟治病花了多少錢？”
“兩千！”
“跟我走，我帶你去教學樓。”
薛寒拉起孫嬈嬈的手，她沒有反應過來忘記鬆開，就這樣被拖拽著走向遠處巍峨的大樓，眼中瘦弱的背影顯得無比寬厚，手被用力的攥著，臉蛋淡淡發紅。
薛寒牽著她的手到達教學樓，見到十餘個人正在外麵吸煙聊天，其中高磊和三兒的身影異常明顯，他轉頭對孫嬈嬈說：“你在這等我，我去給你拿錢。”
孫嬈嬈看到凶神惡煞的一群人，再也不敢張牙舞爪，輕輕點了點頭，小心翼翼的靠到一旁的牆邊。
“薛哥！”“大哥！”
麵對著眾人的呼喊，薛寒回以微笑，對高磊和三兒招了招手，兩個人急忙跑到他的麵前。
“大哥，你跑哪去了？手機也沒帶，一天都聯係不上你。”
“對啊，這都等著你開會呢。”
“哎？那邊跟著你來的娘們是誰啊？挺漂亮的嘛！”
“說什麽呢！得叫嫂子，是不是？大哥？”
薛寒冷漠的看著兩個人一唱一和，淡淡開口道：“昨天我們是不是打了一個小子？社團裏的？”
三兒說：“對啊，咱仨一起帶人動的手。”
“現在出現點問題，咱們社裏的資金我需要拿一些出來。”
“哥，出什麽事了？”
“先別問，告訴我還有多少錢。”
“嗯……大概兩三萬吧。”
“給我拿一萬，有問題麽？”
“沒有沒有，你開口我們哪敢說不，我現在就去取去！”
高磊離開教學樓前，三兒沒有在意薛寒要錢的事情，而是問道：“哥，咱們這個會該開始了，他們都在裏麵等著呢。”
“行，你先進去跟他們開，我一會兒和高磊一起回去。”
“得嘞。”
三兒答應後，扭動著肥胖的身軀對眾人招手，一群人湧進教學樓內，留下了滿地的煙頭，雜亂肮髒。
薛寒回到孫嬈嬈身邊，小姑娘表情激動問：“怎麽樣？能……能給我錢嗎？”
“你看你，要賬的怎麽還先怕了？他們去取了，馬上就會回來的。”
“嗯。”
薛寒摸摸她的頭，“這個世界的你，不是真的你，但我依然相信老天讓我們相遇是命中注定，不管明天醒來我在哪兒，我希望還能夠遇到你。”
“你在說什麽呀？”孫嬈嬈不解的望著他，雙眸閃爍。
“沒什麽。”
過了一會兒，高磊從遠處跑回來，將錢遞到了薛寒的懷中，見到孫嬈嬈的刹那，高磊恍然般的露出笑容，附耳對薛寒說：“哥啊，你這安全措施得做到位啊，總這麽打孩子，咱們社團可沒那些錢。”
薛寒回頭，眼神冰冷。
“得，別不開心，我先進去了，大家都在等你，你快點的。”
薛寒將錢遞給孫嬈嬈，說：“兩千給你弟弟的醫藥費，剩下八千你自己留著，好好生活，一定要幸福！”
孫嬈嬈握著錢半晌沒有動作，薛寒大膽的將她摟入懷中，在她的額頭輕吻了一下，淺嚐輒止。
之後，留下孑然一身還在發呆的女孩兒，獨自進入教學樓內……
這一天，精英社解散，薛寒被群起而攻之的社員們暴打，後因違反校例被開除學籍，留校察看。
在他深夜住院時，門口一個捧著果籃的女孩兒來到他床前，說：“我來照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