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亂(2)
“你究竟是誰?”
“我就是我啊,趙茹,一個普通的女人。”
“為什麽我會變成現在這樣?為什麽我沒有明天?”
“我不知道。”
“你在撒謊。”
“……”
“你告訴我,你如果知道什麽告訴我行嗎?我現在都不知道明天醒來會在哪兒,遇見誰,我想回歸到正常的生活,我想明天的日曆變成4月2號,我想好好活著!!!”
對方的沉默令薛寒感到瘋狂,他壓在心底的無助感洪水決堤一般迸發釋放,他相信這個女人一定了解一些信息,此刻仿佛一切謎題的答案就在眼前,卻怎麽也拿不到。
趙茹輕輕開口,“你不覺得這樣很好嗎?生而為人,每天醒來便是與時間競賽,為了工作、金錢不停的耗費生命,奔波忙碌,至死方休。自古多少帝王將相舍盡畢生尋找長生不老之法,而你現在已經得到了無數人夢寐以求的永恒……”
“我不要!”薛寒嘶吼出聲,喉嚨沙啞,他劇烈的喘息著,乏力困苦。
“快上課了,先回去,放學後我會在學校門口等你。”
“你要帶我去哪兒?”
“一些事,我真的不知道原因,不過你自己可以找到。”
“我自己?”
“嗯。”
趙茹輕輕攏起耳邊的秀發,淡淡回應一聲,離開樓梯間。
薛寒思索幾秒,強壓下竟然看到一絲曙光。
教室裏,高磊、三兒等人還在侃侃而談,出奇的沒有人在課休離開,薛寒回到座位上,麵對著他們的搭話有一句沒一句的應付著。後半堂課他一直焦急難耐,恨不得時間再快一點,他期待著放學,逃離目前現狀的渴望大過了對未知的恐懼。
煎熬、等待、胡思亂想……
下課鈴響起的那一刻,薛寒猛地站起身,沒有理會高磊等人的疑問,匆匆奔出教室。
等待趙茹走出後,兩人沒有對話,他隻是保持距離跟在她後麵,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野。
繞過寢室樓、運動場, 趙茹走到停車場上了一輛白色的漢蘭達,薛寒小心翼翼的走到車邊,坐進副駕駛。一刹那,他想起了第二天遊樂花園時的一幕幕,同樣的情況,同樣的人,隻是車型不一樣而已。
薛寒深呼吸一口氣,望著窗外的陽光明媚,後脖頸卻涼颼颼的,淡淡開口:“現在去哪兒?”
“醫院。”
“醫院?去哪裏幹什麽?”
“到了你就知道了。”
趙茹沒有多言,發動車輛駛出學校的正門,一路上薛寒無心理會兩側的風景,他腦海中漸漸浮現一句話。
“不要尋求擔保。也不要指望可以在某件事、某個人、某台機器或者某個圖書館中尋求解脫。要自己解救自己,如果你沉溺了,至少在死的時候,你知道自己正在遊向岸邊。”
他不知道這句話是誰說的,但一定是記憶深處曾經看過的,或許,是在自己丟失的記憶中。
約半個小時後,車輛抵達市中心的三甲醫院。
趙茹從後座拿起一個背包,拔掉車鑰匙。
“下車吧。”
薛寒隔著車玻璃看到高大巍峨的白色建築,感到一陣陣陰森,相比於傳說中的奈何橋、忘川水,現實中醫院才是陰陽交界之處,每天都有人在這裏出生、死去,一個個生命周而複始,完成人類的交替繁衍。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鬼,醫院就是鬼魂肆虐的輪回地。
薛寒的內心深處湧起一絲抗拒感,他不想下車,不願意進入這座死人無數的建築內。
但猶豫後他還是打開了車門,人生如此,許多事我們都不想去麵對,卻又沒有反抗的權利,隻能硬著頭皮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即使最後傷痕累累,血跡斑斑。
趙茹鎖上車,兩人進入醫院內,邁步入內的瞬間,薛寒就感覺被一股陰冷的氣包裹纏繞,渾身冒起雞皮疙瘩,不禁抖了抖身體。
跟著趙茹坐上電梯,到達十樓,從電梯間的顯示來看,是這座醫院的頂樓。
十樓走廊的布置與大廳截然不同,兩側牆壁貼著淡黃色的壁紙,下麵擺放著高大的盆栽,綠油油的,在頭頂昏亮的燈光照耀下,顏色顯得淡了幾分,令薛寒有些恍惚。
沒有窗戶!
薛寒抬頭看著幽暗燈光,才反應過來不對勁的地方在哪兒,這也讓他產生了好奇,為什麽十樓會是封閉的?這裏,難不成隱藏著什麽秘密?
防備心漸漸加重,與趙茹共同抵達走廊最裏側的一個房間,又與十樓的其他房間不同,這個房間的門,是鐵的。
長長的鐵索纏繞把手,掛著閃著銀光的鎖頭。
“這裏是醫院專門用來對一些高級病人治療的地方,今天沒有人,隻有你和我。”趙茹慢慢的說著,從包裏掏出鑰匙卸下鎖頭和鐵鏈,用力的將沉重鐵門拽開一條縫隙。
薛寒見他吃力的模樣,走到她身邊幫忙,兩人合力下,終於打開一個可容納一人進入的空間。
“呼——”趙茹額頭泛起細汗,喘一口氣說:“進去吧,趁著別人還沒有發現。”
薛寒剛剛邁出的腳步猛地停下,驚訝道:“你沒有允許闖進來?”
“先進去再說啦!”
趙茹狠狠的推了薛寒一把,刮蹭著鐵門進入房間內,黑漆漆一片,什麽都看不清楚。薛寒立刻停止腳步,黑暗使他心慌,害怕踏錯一步就會掉入懸崖地獄。
“啪!”
隻聽清脆的一聲,頭頂亮起粉紅色的燈光,溫暖的感覺讓他有些無法適應,眯起眼睛環顧四周,一張紅色的大圓床,一張被燈光映成粉色的白色方桌,幾把木椅,還有一個鐵製衣櫃狀的物品,不知道是什麽。
趙茹將自己的風衣脫下掛到門後的衣掛上,拂去額頭的細汗,說:“要不要喝點水?”
“不了。”薛寒搖頭,說:“到這裏來,你說有辦法讓我找到記憶,記憶在哪裏?”
“在你的腦子裏呀。”
趙茹自己走到鐵質衣櫃前,打開後從裏麵拿出兩罐可樂,回手遞到薛寒的懷中,冰涼涼的。
“喝吧,沒有毒,我才是你最值得相信的人,勝過你見到的孫嬈嬈、程浩。”趙茹坐到椅子上,雙腿互搭,雪白的長腿細長誘人,薛寒不禁吞咽一口吐沫,她真的有一種魔力,渾身散發著讓人無法抗拒的感覺。
擰開瓶蓋,咕嘟咕嘟喝了幾口,二氧化碳在口中爆炸的感覺,讓薛寒疲憊的神經得到緩解,咂了咂嘴。
“好了,現在你可以說了嗎?”
趙茹擺弄著搭在前肩的柔順秀發,喃喃道:“我需要給你催眠,正如我們第一次見麵時說的那樣,隻有催眠才能喚醒你潛意識中被隱藏禁錮的記憶。”
“你是說,我在這幾天之前,的確是有自己生活的,我不是憑空出現的對嗎?”
“當然,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是可以憑空出現的,這違背宇宙規律,萬物皆有始有終,沒有例外。”
薛寒心中掠起一點喜意,自己其實一直都不確定出現的原因,甚至有的時候他懷疑自己不屬於這個世界,是被人製造而成。
“怎麽催眠呢?”薛寒問道。
趙茹婉轉回眸,嘴角勾起一個輕輕的弧度,說:“你已經被催眠了。”
“什……什麽?”薛寒不禁後退兩步,望著自己的身體說:“我還有自己的意識啊。”
“嘿嘿,缺一副藥引子而已。”
“藥引子?”
薛寒不解,他不相信自己已經被催眠,狠狠的伸手掐動自己的大腿,疼痛感湧入腦海,異常清晰。
趙茹雙眸如水,溫情的說:“不用去證實了,你的所有感覺都由大腦支配,疼痛感也是大腦發出的。換句話說,你潛意識認為它應該疼,你才會感覺到疼痛,你現在的所有感官,都是你覺得如此,才是如此而已。”
薛寒腦海中如旋渦一般,他能清晰的看到世界,但他恍惚不確定,眼前的世界,是真實存在,還是大腦想象而出?
“叮——”
趙茹右手手指彈動左手食指的戒指,發出響亮清脆的聲音。
伴隨著聲音,薛寒感覺眼皮無限度的發沉,天旋地轉,腳步紊亂踉踉蹌蹌,隨即眼前一黑,向前方栽倒過去。
一段段碎片似的畫麵閃現——
潔白如紙的房間內,沒有任何多餘的物品,一個滿頭花白的老男人背對著坐在一張皮椅上,他的手指幹枯如古樹,一下一下敲打著扶手,嘴裏念念有詞。
“就差一點……就差一點……到底是哪一點出錯了呢?”
“啟動01GH85號能量管!同時配合1426OU光條,進入載具進行測驗,時間固定在2018年,以25—69方向為基準,坐標為13698744.22584678。”
“我知道他死了!做大事總要有犧牲,所有人要把這次的死亡當做動力,不然數十載的努力,功虧一簣!”
“今夜將是最重要的10個小時,成敗在此一舉!”
“不成功,便成仁!”
老男人扯著沙啞的嗓子吼著,近乎癲狂,布滿老人斑的瘦弱雙手揮舞顫抖,激動的不行。
同時,一位穿著紅色風衣的女人走進潔白房間內,端著一杯茶水遞到老人麵前,溫柔的說:“該喝藥了,注意身體,讓他們忙就好,回去休息一會兒吧。”
“不,這一次,我要親自上陣!”
女人微微失望,欲言又止,她抬起頭的刹那,是那麽的美麗動人,她的名字,叫做趙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