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二節
第四章 第二節
1.
章桐剛打開法醫辦公室的門,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劉春曉,不禁感到詫異:“你有事嗎?”
劉春曉眉頭緊鎖,他剛想伸手把章桐拉到一邊,手伸了一半便被針紮了一般趕緊縮了回來,神情尷尬:“我確實找你有事,我剛從安平北中趕回來,還沒去辦公室見梁哥匯報情況,因為有些話,我想先問問你再做決定。”
“你想知道什麽?”
“你的高中是不是在安平北中讀的?”
章桐有些吃驚:“沒錯,你看我檔案了?”
“你還記得你當時高一的班主任是誰麽?”劉春曉急切地追問。
章桐搖搖頭:“記不太清了,我自己也不感興趣。”
“應該是個男的,他所擔任的課程教學是化學,對不對?”劉春曉伸手比劃著,“身高到我這兒,皮膚比較黑,戴眼鏡……”
章桐呆呆地看著劉春曉有些怪異的動作:“你這是在幹嘛?”
“我在試圖幫你回憶啊。”看著章桐臉上茫然的神情,劉春曉感到了一陣沮喪。
“別費勁了,高一的時候我的化學是免修的,”章桐不以為然地聳聳肩,“我又是個很守規矩的人,沒必要經常去班主任辦公室報道,而上完課後,我都是比別的同學早離開教室。再加上畢業後至今都已經過去這麽久了,所以,我對這個人根本就沒什麽印象。”
“總會有家長會吧?”劉春曉絕望地看著她。
“我父親早就已經過世了,我母親又經常連自己是誰都弄不清楚,所以,沒有人參加過我的家長會,而這些,學校都是知道的。”章桐幽幽地看了劉春曉一眼,“你還有什麽問題嗎?”
“沒……沒有了。”
“那我下班了,再見。”章桐點點頭,便背著包走出了走廊。
透過玻璃窗,看著章桐的背影逐漸消失在了市局大院的門口,劉春曉的心中不免五味雜陳。
“小劉,是吧?”身後突然傳來袁浩的聲音,他身上還穿著白色的實驗室工作服,正笑眯眯地站在DNA實驗室門口看著他,“我見過你,新來刑警隊的,有名的‘小諸葛’,這次全省統考中唯一一個全優的考生。”
劉春曉頓時漲紅了臉:“袁,袁主任,別這麽誇我,我沒那麽聰明。”
袁浩聳聳肩:“年輕人,謙虛過了頭可不好。”說著,他習慣性地從右邊工作服口袋裏摸出一盒煙,丟了一支給劉春曉,然後掏出了打火機,一邊點燃一邊嘟嘟囔囔地抱怨,“這幫孩子下班了,我才敢過過煙癮呢。這一天到晚給人當領導的滋味也不好受,不自在,規矩太多。”
劉春曉尷尬地捏著那支煙,嘿嘿一笑:“主任,你說笑呢。”
袁浩果斷地伸出一根手指:“不,我這人就是喜歡自由自在,當初之所以選擇當法醫,就是不想被活人那一套給過多束縛住,一個字——累!”他衝著劉春曉擺了擺手後,便又走進了法醫辦公室。
2.
因為已經過了食堂供應的時間,所以匆匆開完會後,饑腸轆轆的劉春曉便和梁水生一起來到市局對麵的小吃一條街解決晚餐問題。在一排琳琅滿目的檔口商鋪之間轉悠了一大圈後,兩人便最終選擇了新開的‘老佟家’,這是一家主打拉麵肉夾饃的餐館,店家夫婦不是安平本地人,做事勤快利索,其實最主要的也是貪圖實惠。
“你說什麽?化學免修?”梁水生一邊狼吞虎咽地吃著自己麵前的這碗油潑麵,一邊吃驚地看著劉春曉,嘴裏含糊不清地咕噥,“媽呀,高一能做到化學免修,那可是標準的學霸級別了。”
劉春曉無奈地點點頭:“在當時,安平北中可是省級重點高中,能做到免修的,除非你是得了國家級競賽的大獎,然後超前學完所有的課程,這無論哪一點,放在我身上都是永遠不可能發生的事。”
梁水生不客氣地笑了:“兄弟,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嘛。對了,章醫生的母親是什麽時候病了的?”
劉春曉想了想,說:“我隻記得初中的時候,她就經常不參加活動課。上完當天的主課後就走了,後來聽小區的居委王大媽講,說章桐的父親出事前,她母親就已經開始神神叨叨的了,剛開始的時候還隻是偶爾不知道回家的路,但是後來,就根本連自己女兒是誰都不認識了,最嚴重的時候,據說還爬上了樓頂要尋死。我想,章桐之所以早回家,應該是放心不下自己的母親吧,畢竟家裏就母女倆相依為命了。”
“她和她媽媽感情很好麽?”梁水生問。看著麵前空****的大海碗,他滿意地打了個飽嗝,順便向坐在收銀台後的老板做了個‘不錯’的手勢。
“不。”劉春曉皺眉,他忘不了有一次放學後打球,所以回家晚了些,在小區的便道上和章桐迎麵相遇,她穿著洗的發白的校服,手裏正拿著一個裝滿了藥盒的塑料袋,眼圈是紅的,顯然剛哭過,而右臉臉頰上,五個鮮紅的指印清晰可見。劉春曉沒有開口,隻是默默地目送著章桐的背影消失在濃濃的暮色中。但是在擦肩而過的刹那,他卻已經牢牢地記住了章桐目光中那不經意所流露出來的一絲恐懼和無助。
想到這兒,劉春曉便把目光刻意轉向了自己麵前的麵湯碗,喃喃說道:“據說她母親神誌不清的時候,對她是拳打腳踢的,我不知道她到底經曆過什麽,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無論多麽艱難,她都挺了過來。”
聽了這話,梁水生不由得愣住了。
正在這時,劉春曉兜裏的手機發出了震動的聲音,他看了一眼梁水生,然後兩人便站起身一起向店鋪門外走去。
電話是法醫辦公室的主任袁浩打來的,通知他們三號死者小刀的屍體身上有了重大的發現,同時他也在一號死者鍾佩君的手臂上發現了嚴重的刀傷。
“通知章醫生了麽?”劉春曉本能地脫口而出。
袁浩微微一愣,隨即哈哈笑道:“已經通知了,她正在趕回局裏的路上。”
麵對著梁水生所刻意投來的心領神會的目光,回過神來的劉春曉恨不得立刻在自己腳下的地麵上挖個洞算了。
3.
章桐盯著顯微鏡看了很久,這才抬頭,吃驚地看著站立在一旁的袁浩:“主任,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的肺葉上怎麽會出現這種東西?這應該是過敏的症狀啊。”
袁浩點點頭,歎了口氣:“都怪我,差點忽視了這麽重要的情況。我是剛才在整理器官切片的時候才發現的問題。不隻是這個,他的會咽部也有輕微的腫脹。我懷疑是過敏,便做了組織切片的過敏源定性和定量的檢測,得出結果是甲醛過敏。”
“甲醛?”
“是的,就是那種剛裝修完的家具之類所散發出來的甲醛。”袁浩說,“因為不是很嚴重,所以死者當時不會有很明顯的反應,但是從過敏症狀程度來看,這應該是死亡前後所發生的事,也就是說死者在這段時間內曾經接觸過剛裝修完的環境。”
劉春曉不解地問:“分屍現場?”
“不一定是個固定的場所,”章桐皺眉說道,“不能排除一個流動性場所,比如說新車,我接觸過一個案子,死者就是因為新車內部裝飾的甲醛過敏而引發了最終的窒息死亡。”
聽了這話,劉春曉和梁水生不禁麵麵相覷,緊接著又問:“那第一個死者鍾佩君呢?”
袁浩點點頭,伸手從文件欄裏取出一張死者的現場相片:“這是你們在安平北中的現場看到的,死者屍體的雙手伸向空中,呈現出托舉狀,雖然經過大火的灼燒,但是骨頭上的印記卻是無法徹底被抹去的,”他又拿出了第二張放大的相片,“這是死者左手橈骨的位置,你們仔細看,這上麵有一道很深的切創,深度有將近1.2厘米,你們說,什麽樣的刀具能在人的右手橈骨上留下這麽深的傷口?”
章桐順手拿過桌麵上的放大鏡,對著傷口仔細查看了過後,不禁麵露驚愕,接著,便站起身,快步走向後麵存放屍體的冷庫,因為案子未破,所有的屍體都還被暫時存放在這裏,沒有被拉往殯儀館處理。
半晌,一陣推車聲響起,章桐推著裝有鍾佩君屍體的活動輪床出現在過道上:“主任,這個傷口,不是刀具形成的,至少不是普通的刀具。”
袁浩臉上的神情頓時凝重了起來,他趕緊從工作服口袋裏摸出一副乳膠手套戴上,來到屍體邊,同樣仔細查看過後,便抬頭看向劉春曉和梁水生:“這家夥在被活活燒死前,曾經伸手試圖去攔擋過一架無人機,這傷口,是無人機的螺旋槳造成的。”
“你說什麽?”梁水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章桐果斷地點頭:“這傷口是高速旋轉的螺旋槳留下的,它帶有一定的弧度和深度,並且有足夠的力度。而刀具是無法在人的身上形成這樣的傷口形狀的,尤其是在這麽小的範圍內。再說了,如果真的是刀具造成的,那麽,死者在大失血的前提之下,根本就沒有能力再去完成翻牆之類的一係列動作了。”
“所以說,這是一架能夠執行殺人指令的特殊無人機。”袁浩雙手一攤,神情無奈,“所以在殺人現場,你絕對找不到凶手所留下的任何痕跡,因為早就已經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