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節
第三章第三節
1.
第二天早上剛進辦公室,章桐便看見主任袁浩的辦公桌上放著一隻深紅色的保暖杯,上麵印著“某某紀念”的字樣。
被上頭硬逼著休息了兩天的袁主任竟然來上班了。章桐的心中不禁感到一絲意外。
“師姐。”技術員潘健從裏間探頭打招呼。他年齡比章桐大了兩歲,早兩年下基層,但因為是半路轉行,學曆經驗方麵卻差了一大截,所以職務方麵還隻是初級的技術員。
“主任來上班了?”章桐問。
“出警了,剛來就有案子。”潘健一聲長歎,懷裏抱著兩隻培養皿走出了實驗室。
“這麽早,哪裏的案子?怎麽不通知我?”章桐瞥了眼牆上的掛鍾,現在是早上7點02分。
“梨園。”潘健嘿嘿一笑,“主任說了,咱這部門本就人丁不旺,得盡快適應一個頂倆的工作量才行。”說著,他突然想起了什麽,便話鋒一轉,“師姐,我都差點忘了,十多分鍾前,荷月大橋派出所有人打電話來找你,我說你不在,他就非得要你一來辦公室就回電話,說有急事。”
章桐心中一緊,知道必定是昨晚打架的事,便硬著頭皮抓起了辦公桌上的外線話機,邊查號邊問:“對方姓什麽?”
“古月‘胡’。”潘健嘟嘟囔囔地走出了辦公室。章桐因為心情不好,也就沒有去在意他說些什麽。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她剛想說自己會盡快把情況說明傳真過去,對方卻一口回絕。
“不必了。”
“這……”章桐微微皺眉,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我們這邊剛接到消息,”電話那頭似乎也在斟酌著用詞,不過很快便恢複了語速,“我看,你還是直接去趟刑警隊吧,我們這邊也會馬上派人過去的。”
“為什麽?這和刑警隊有什麽關係?”章桐感覺到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正牢牢地掐住了自己的喉嚨。
“案子已經升級成了命案,不再是一起簡單的民事糾紛了。”
“誰死了?難道是那個什麽‘刀’?”章桐的嗓音猛地高了八度。
電話那頭便更是詫異了:“你不知道?我們剛接到通知,那個刀客文化的CEO趙偉涵,今天早上被人發現死在了梨園的長椅上。”
章桐一臉驚愕地看著剛剛走進辦公室的潘健,右手緩緩把聽筒掛了回去。
“師姐,出什麽事了?你別這麽盯著我。”潘健被章桐直勾勾的眼神給嚇了一跳。
“昨晚上和我打架的那個家夥……死了……”章桐還沒有回過神來。
“難道說主任接的那個案子就是……”
話音未落,門外的走廊上便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電鈴聲,章桐臉色一變,這鈴聲是運屍車在屋外廣場上等待接駁的提示音,顯然老主任袁浩已經結束了在梨園的現場勘查,就等著回局裏做進一步的屍檢了。
2.
細雨蒙蒙中的安平北中看上去愈發顯得晦澀和壓抑,整個校園裏靜悄悄的,一點都看不出還有學生在教學樓中上課的跡象,尤其是後麵這兩棟紅色教學樓,寒風帶著雨霧不斷地拍打著樓裏每扇敞開的窗戶,在耳畔時不時地隱隱響起清脆的撞擊聲。
劉春曉摘了雨衣帽子,雙手插在兜裏,站在教學樓後的跑道上仰望著天空,兩棟大樓間隨風肆虐的雨霧讓他幾乎睜不開雙眼,身上的警用雨衣早就已經濕漉漉的了,一如右手邊地上那被打濕的半截藍白警用隔離帶。
校園後的這片大操場確實空曠得可怕,尤其是足球場中間那塊黑漆漆的區域,更是讓人看了感到心中不安。一個大活人,就這麽活生生地被燒死在大操場上,凶手似乎根本就不用擔心自己的所作所為會被人發覺。他必定是非常熟悉這個校園,知道值夜班的老師和保安會最終回到校門口的宿舍睡覺,而校園的操場也就成了一個典型的監控盲區,可以任由他肆意妄為。
而鬆橋派出所門口到公交站台那個區域之間也是一個完美的監控盲區,進出這段特殊區域的前後兩個小時監控資料逐一看過了,每個人每輛車都沒有放過,卻根本找不到可疑的地方。
凶手難道是從天上來的?
劉春曉順手抹了一下自己臉上的雨水,回頭看了看操場四周,真的是視野開闊,最近都能看到安平的西山寶塔。
“寶塔……”他若有所思地念叨著。正在這時,身後匆匆跑來了安平北中的副校長,撐著一把大黑傘,或許是上了點年紀,也可能是因為案子至今未破的緣故,滿臉愁容的副校長跑得氣喘籲籲,來到跟前後便急切地說:“警察同誌,不好意思,我剛開完會,讓你久等了。”
劉春曉聳聳肩:“沒事,王校長。”
“那咱回辦公室談?”王校長尷尬地看了眼天空,忍不住小聲嘀咕,“我在校園裏兜了一圈,沒想到你跑這裏來了。”
劉春曉笑了,順手一指離自己不到五米遠的地方:“那裏是案發現場,我再來看看,說不準能發現什麽。”
王校長順著他的手隻掃了一眼,便趕緊把目光挪開了,一絲恐懼在眼中轉瞬即逝。
“就在這裏說吧,反正也沒什麽別的大事,”劉春曉從雨衣夾層口袋裏摸出一張相片,遞給對方,“就想麻煩校長認真看看,是否認識這個人。”想了想,他又提醒了一句,“你經常去市教委的,對不對?”
王校長聽了,不禁一愣,滿臉狐疑地看了看他:“沒錯,我主抓學校的行政工作,一周要去教委好幾次。”在劉春曉的示意下,他便摘下眼鏡,在袖口上擦了擦,複又戴上,這才認真地看起了相片。很快,他又一臉驚訝地抬頭:“這不是鍾科長麽?管學籍檔案的鍾科長?”
劉春曉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無聲地點點頭。
王校長的臉色頓時煞白:“我今天早上去教委,就聽說鍾科長家好像出事了,卻沒想到竟然是,是……”這時候,他突然回過神來,便不解地瞪著劉春曉,“等等,警察同誌,你今天找我不會隻是單純要我看看這張相片吧,你們不是已經確定死者的身份了嗎?”
劉春曉又一次點點頭,神情凝重:“他的個人檔案中隻是標明在去教委工作之前,曾經在中學當過老師,我就想知道,他是不是在你們安平北中工作過?我知道你在這個學校已經工作了快二十年了,所以我想或許你能給我一個答案。”
這就像一次打賭,如果確定了死者鍾佩君曾經在這所學校工作過的話,那麽,看似毫無頭緒的案子也就有了能夠繼續下去的蛛絲馬跡。果然,王校長臉上的表情讓劉春曉眼前一亮。
“是的,他曾經在我們學校當過幾年的化學老師,後來市教委公開招考,他通過了考試,就去了市教委工作。”王校長答道。
“那具體時間呢?”
“具體時間嘛,我有些記不太清了,畢竟隔了那麽久了,但是,”王校長的臉上露出了激動的紅暈,“鍾科長在我們學校工作的時候,口碑一直是很不錯的,學生們都很喜歡他,他帶的班成績也數一數二,每年升學率都很高,在市裏的競賽中還拿過幾次獎呢。”
劉春曉笑眯眯地說:“那麻煩王校長一並把他任職期間的班級學生名冊和評語都給我,可以嗎?”
此刻,他的腦海中又一次響起了先前江永那略顯傲慢的聲音——“這世界上有兩種人,一種,一天到晚幹壞事,誰見了他都頭疼;另一種,則一天到晚都不幹壞事,你說,在關鍵的時候,哪一種人最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