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九死遇一生

鋪天蓋地的黑蛇還想一大團濃稠的墨汁,在水中氤氳開來,一瞬間就撲到了左近。

溫顏大駭之下,順著一條鐵鏈就飛快地向下沉去,洶湧冰涼的湖水仿佛都壓在了周圍,而頭頂如影隨形的黑蛇卻如骨附蛆,陰魂不散。

黑蛇遊動起來速度特別快,有幾條已然接近溫顏,溫顏晃動鐵鏈,一把把屍體拽了下來,攪入蛇群,蛇群瞬間咬到屍體上,那屍體就如同一顆巨大的長滿了黑蛇的圓球。

溫顏心底發寒,這些東西都是畜生,攻擊隻不過是本能,若躲不過,隻有死路一條!

屍體總算阻了一阻黑蛇的進度,溫顏再不遲疑,雙手扯了四五條鐵鏈,攪動的屍體四處亂竄,又被她控製著砸向蛇群,蛇群很快分裂成幾個,可溫顏不跟鬆懈,還有一部分黑蛇向她遊來,屍體被咬了不會再死,可她就完蛋大吉了。

冰涼的湖水裏,溫顏竟似被逼的要出汗一般,心頭的火焰席卷全身,難道她溫顏今日要喪命於此嗎,不甘,不甘,她化名溫不甘,隻因這血海深仇不報不甘,隻因這世上許多如她一般無奈之人的不甘,她決不能死!

匕首出鞘,湖水寒光閃爍,幾條遊近的黑蛇被溫顏斬成兩段,墜落下去,加上屍體攪動了水流,一時間,勉強自保,可這樣絕不是長久之計,何況,如今胸中憋氣禦炸!

如今是快接近湖底了吧,白蘇陌呢?

莫非已經遭了不測?

溫顏心底的冰涼一寸一寸地漫了上來。

身後水紋大動,溫顏大驚,已經來不及轉身,手中匕首向後劃去,卻被人攔住,緊接著,後背靠入一個冰涼的懷抱,有人在她手心裏寫字:別動!

溫顏渾身的力量瞬間鬆懈下來,隨著身後的白蘇陌,兩人向著那石象飄去,白蘇陌背靠石象,把溫顏攬在懷裏,頭部前探,眼神幽暗地看向濃墨一般的蛇群。

兩人一動不動,就見剛剛還快若閃電的黑蛇似乎失去了目標一般,它們在水中遊來遊去,就如同來自地獄裏的勾魂索。

有黑色的發自身後飄來,溫顏緊張地盯著已經接近黑發的毒蛇,就見那幾條毒蛇吐著信子,細長的身體突然就纏上了黑發,身子滾了幾下好像被拴住了一樣。

溫顏的有一種想要下意識躲避的感覺,可身後的白蘇陌緊緊地抱著她,就好像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在身上。

那黑蛇還在眼前搖頭擺尾,翻滾著身子,滑膩膩的蛇尾就要掃到溫顏的麵上了,修長的手指一點一點從一側“爬”了過來,擋住了蛇尾,溫顏眸子半轉,就見那蛇尾幾下掃了過來,即便沒有緊貼上,也感到了一股冰冷的滑膩。

那蛇掙了幾下鬆開了頭發,在左近又遊了一段時間,似乎終是沒有發現溫顏和白蘇陌兩人,又因頭頂上屍體被蛇群擾動不停搖晃,圍繞在周邊的黑蛇總算是一條一條向上遊去。

溫顏微微鬆了口氣,胸口的疼痛又襲了上來,抬頭看上麵,漂浮在水中的黑蛇已然盤亙在上麵。

“跟著我,後退。”白蘇陌又在她手上寫字,隨著他的動作,溫顏似乎被拖入了一個漆黑狹小的洞口,緊接著,兩人快速地向上遊了上去。

“嘩啦”一聲,兩人衝出了水麵,溫顏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停了好一會兒,才看清這是一個巨大的洞穴。

“這是哪?”

“那個神像的肚子裏。”

白蘇陌爬上岸邊,隨便擰了一把看不出顏色的白衣,把溫顏拉了上來:“人走了,石宮還留著,怕不是明澈是為了殺我的吧,隻可惜,天無絕人之路!”

似乎還有點得意啊!

溫顏奇怪地看了一眼:“你?”

“是,我!”

白蘇陌肯定答道:“九死一生,快走,這若是生門,怕也不好走!”

……

長街,紅燈,月色如霜。

穿著大紅的嫁衣,看到不遠處那挺拔如竹的身影,雲雀心中充滿了欣喜,誰說她雲雀嫁不住去,她就偏偏嫁出去不說,還嫁的稱心如意!

“官人?”雲雀嬌羞地喊道,“你怎麽不轉過身來?”

那人依言轉動身體,雲雀緊張地等著,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突然地,眼前一黑,雲雀猛地發現自己竟然醒了,就在要看到新郎官是不是那個人的時候,突然就醒了,不免心中大為懊惱,怎麽就醒了呢,怎麽就醒了呢!

一扭頭,“啊”地一聲,直接被嚇得魂飛魄散,這四點飄在半空中的猩紅是什麽?

“鬼啊~”雲雀一聲尖叫,直接把瓷枕頭扔了出去。

紅點一動,瓷枕頭被接住了,一個聲音道:“雲雀姐,是我!”

“小溫?”雲雀愣了一下,突然伸手捂住了胸口:“小溫,你怎麽能大半夜地來我房間?就算你對我愛而不得,也不能行這狂浪之事!”

溫顏:……

她還真是無言以對。

麵前的紅點消失了,溫顏轉過身去:“雲雀姐,我和白大人好像被屍毒所傷,不知道雲雀姐懂不懂這些。”

自夜裏逃了出來,兩人在細如蛛網的山洞裏走了一日一夜,若不是因為兩人都是意誌堅定之人,可能就被那蛛網山洞給困死了。

隻是兩人雖然逃出升天,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那泡屍體的湖水侵泡還是怎麽,整張臉都開始發紅腫脹,尤其是兩隻眼睛,都變成紅眼兔子精了。

因雲雀常年倒騰屍體,也許會有心得,兩人連夜就找了過來。

“雲雀姐,你先更衣,我們到外麵等。”

門打開又關上,雲雀還有點沒回過神來,剛剛小溫就在自己屋子裏,那豈不是自己隻要撲上去,就可以嫁出去了?

隻是,還有個白蘇陌呢!那可是個玉麵閻王!

雲雀遺憾地砸吧砸吧嘴,看來夢就是夢啊!

點了燈,雲雀差點沒認出風姿僅次於白蘇陌和薛清驍的小溫,這哪是什麽清秀小吏,分明是個豬頭好嗎!

還有白蘇陌,直接給了他一個後腦勺!

“那個……是不是……啊?……”雲雀擠眉弄眼,對著豬頭溫顏一張臉跟抽筋了一樣,驚才絕豔的公子小白不會也變成這個樣子了吧?我看是,我看是!肯定是!

“能看看,不能看——”白蘇陌聲音冰冷,讓雲雀猛地打了個寒顫,忙不迭地點頭:“能看,能看,是屍毒,不過不厲害,不厲害!”

“這可是我師門秘方,你回去用兩升水熬半個時辰,然後倒入浴桶中,好好泡個澡,兩天一副藥,幾天就行了,不是大事啊!”

雲雀搖頭晃腦,想看看此時白蘇陌的真容,白蘇陌已經冷冷地吐出兩個字:“藥方!”

就這幾副藥,哪裏夠!

雲雀下意識地就回房取出了藥方,白蘇陌背對著她,一言不發,拿著藥方就走,看著溫顏也跟了上去,雲雀總算察覺出哪裏不對了,忙喊道:“小溫——”

溫顏腳步一頓,前麵白蘇陌已經要消失在黑暗中了,她快走幾步就聽到雲雀在後麵大喊:“秘方,我師門不傳之秘,記得——給錢啊!”

驚起夜鳥無數!

“不給錢,就以身相許啊!”雲雀看兩人身影消失的也快,忍不住嘟囔一句,一回頭,就見燭光之下有鮮血點點滴滴,仿佛盛開的梅花。

他們……受傷了?

雲雀撓了撓頭。

……

白府,白蘇陌剛邁入院門,小廝煙茗就愁眉苦臉地湊了過來低聲說:“公子,從昨夜到現在,夫人找了你好幾次了。”

白蘇陌腳步一頓,掉頭就走,煙茗這才注意到自家主子一身狼狽:“公子,你……你這是……還是洗洗再去見夫人吧。”

白蘇陌不理,走的飛快,煙茗一跺腳,隻好跟了上去。

此時天色將明未明,偌大的白府籠罩在一片寂靜之中,隻有白蘇陌匆匆而行,一直到府中西南一處小院,院中隻有一座小佛堂,小佛堂裏似乎有人禮佛,有嫋嫋的煙霧從半開的房門中溢出來。

白蘇陌行到小祠堂外麵,略頓了頓,才道:“母親,聽說你尋我?”

“我白家子弟,有夜不歸宿的規矩嗎?”女子的聲音嚴苛尖刻。

“是兒子錯了,請母親責罰!”

“連累母親等你,不孝之徒,罷了,也不指望你真心孝敬我這個母親,我隻問你,那個孩子,找到了嗎?”

“……”白蘇陌沉默了一會兒,終是答道:“未曾。”

“未曾?”女子的聲音驀然拔高,“你已經找了多少年了,你是死人嗎?連個人也找不多,我當初生你下來,就是讓你這樣氣我的嗎!”屋中的女子勃然大怒,一物被砸了出來。

白蘇陌一動未動,那物正砸在白蘇陌的額角,“啪嗒”一聲掉到地上,白蘇陌低頭,看到那是一個紫色木頭刻成的牌位,字跡有些幼稚滯澀,其上是“先考蘇璟文彥之位”,牌位大概有些年頭了,已然從中裂開了一道口子。

“滾!”伴隨著牌位落地,是女子毫不留情的嗬斥聲。

“公子——”煙茗一聲驚呼,看著白蘇陌額角有鮮血淋漓而下,直到此時,煙茗才注意到自己的主子一臉莫名腫脹,似乎中了毒。

“夫人,公子受了傷,他——”

“滾出去,不要擾了我的清淨!”女子毫不容情,白蘇陌撿起牌位,一言不發真的轉身,煙茗這一眼真是要驚得魂飛魄散,那早已汙濁了的白衣下擺滲出了大片的血跡。

“公子——”

煙茗的眼淚啪嗒啪嗒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