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沒有見過她這樣的怪病
這一天,天氣出乎意料的晴朗溫暖,深秋的陽光不冷不熱地鋪灑在哈達門。華武鏢局麵貌煥然一新,裏裏外外喜氣洋洋,籠罩在心頭的鬱悶陰影一掃而光,所有的人都自覺或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種舊貌換新顏的興奮和得意。
一切儀式都嚴格按照事前的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清脆嘹亮的爆竹聲,驅走了深秋的煩悶壓抑,心胸為之豁然開朗,精神為之猛然一振。張文香為女兒精心準備的婚禮,在一片喜慶熱鬧歡呼聲中結束了。
當沉重的夜幕降臨時,熱鬧了整整一天的華武鏢局也隨之陷入了靜謐中,勞累了多日的孟小亮等鏢師們也進入了香甜的睡夢中。那隻老白猿在吃飽喝足以後,也鑽進自己的小屋子,蜷縮著身體,很快就酣然入夢。
此時,張文香也覺得肩頭頓時一輕鬆,隨之,一股疲倦襲上心頭。掃視了一眼夜色中的鏢局,就回到屋子裏,麵對搖曳不定的油燈,獨自沉思起來。丈夫離世後的空虛茫然,今天才得以充實明晰。
從明天起,鏢局就由文文小兩口經營。她相信,憑著韓玉超的聰明和機靈,很快會擺脫往日的頹廢窘困,逐漸興盛起來的。到了那時,自己對丈夫的在天之靈也有了一個好的交代。
懷著這種美好的心願,她很快就睡著了,而且,睡得非常踏實。可以說,這是她最近一段時間以來,睡得最安穩最香甜的一覺。直到天快放亮的時候,女兒發瘋般地衝進來,站在土炕前大哭大叫,她才驚醒過來。
“媽,小韓不見了。”顧盼文站在屋子中央,披頭散發,滿臉驚慌,喘著粗氣,映著朦朧的亮光,哭叫著,“昨晚臨睡前,他說要去上廁所,可是,直到現在,也沒有回來。媽,你快起來找一找。”
少許,睡眼惺忪的張文香才聽明白,不由得暗暗吃了一驚,急忙問道:“你沒有去找?看他是不是出啥意外了?”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隻黃鼠精怪,心中猛然一動,莫非小韓被鬼魂纏走了?
顧盼文急得在地上團團亂轉,不知怎麽說才好。片刻,才語無倫次地說:“我已經找過了,廁所裏沒有他的人影,整個鏢局都沒有他的人影。”說完,竟一頭紮進母親溫暖的懷抱裏,放聲大哭起來。
張文香猛地一把推開女兒,赤腳跳下土炕,又疾步衝出屋子,迎著呼嘯刺骨的晨風,三步並作兩步,衝進女兒的婚房,隻見新買的各色東西依舊擺放得整整齊齊,但炕上被子淩亂,空無一人。
“天啊,老天爺啊,你是不是想殺我呀?”張文香轉身衝出屋子,站在空曠的院子裏,雙手拍著大腿,瘋狂地喊叫著。淒厲的叫聲瞬間傳遍了鏢局裏裏外外的上空,引得鏢師們紛紛跑出來,莫名其妙地看著,小聲議論著。
聽見嘶啞悲慘的哭聲,老白猿也走出來,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緊緊注視著如瘋如癲的女主人,而後,不顧寒風刺骨,來到女主人身邊,眼淚婆娑地拉住她的衣袖,繼而,流下了兩行無聲的同情淚水。
“老天爺呀,我哪一點對不起你,你為什麽這樣狠心,要活活殺了我?天啊,我顧家造了什麽孽,竟遭到這樣狠心的報複?天啊,你還讓不讓我活了?我的老天爺呀,你睜開眼睛看一看,老天爺呀!”
少許,孟小亮先反應過來,急忙招呼其他鏢師,將坐在地上哭叫的師母攙扶起來。張文香緊緊拉住孟小亮的手,用最後一點氣力喊叫道:“你們快去找韓玉超,快去。就是死了,也要把他的屍體抬回來。”話音剛落,頭一歪,噴出一口鮮血,竟暈死了過去。
孟小亮忙不連聲地答應著,伏身將張文香背起來,在其他鏢師手忙腳亂地攙扶下,疾步跑進後院師母住的屋子裏,卻見顧盼文身穿大紅色的婚禮服,直挺挺地躺在土炕上,臉色蠟黃,已經暈死過去多時了。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接到孟小亮送來的消息,霍啟勝來不及向徐福榮請假,就急匆匆地趕回鏢局,身不由己地當起了華武鏢局的臨時掌門人,操持鏢局大大小小的事情。他覺得,在這個關鍵時刻,作為師父看重的徒弟,理應義不容辭地挑頭出麵。
在仔細審視師母師姐的臉色一番後,黑著臉思索片刻,就吩咐孟小亮去請哈達門最有名氣的大夫郭瘸子,又派剩餘的鏢師趕緊分頭四處尋找大師兄,還聲色俱厲地叮囑說,如果找見,就是捆綁也要把韓玉超綁來鏢局。
郭瘸子號稱“鬼見愁”,祖傳的一身精妙醫術,替張文香母女倆號脈診斷開藥,但是,喝了十幾副中藥以後,張文香漸漸恢複了元氣,雖然體虛,但能夠下地走動,而顧盼文依舊神誌不清,整日裏昏昏沉沉的,不時胡言亂語,仿佛鬼魂真地附體一般。
這天,郭瘸子又來診斷了一次,臉上漸漸湧上一絲憂鬱,將霍啟勝叫到屋外的那棵胡楊樹下,悄聲說:“小霍,不是我不想救治你的大師姐,隻是她的病很古怪。我見過很多古七八怪的病人,但就是沒有見過她這樣的怪病。你還是再找別的大夫醫治,我確實無能為力了。”說完,夾起藥箱,腳步慌亂地走出了鏢局。
見狀,霍啟勝望著懸掛著零星黃葉的胡楊樹,深深地歎了一口沉重的長氣,又重重地砸了樹幹一拳。當聽見顧盼文要和大師兄成親的消息的一瞬間,他還暗暗替師姐高興,認為華武鏢局終於有救了。
可是,千祝萬願,就是沒有料到,新婚之夜,大師兄竟然不明不白地失蹤了。幾天過去了,派出去尋找人的鏢師也陸陸續續返回鏢局,都說找遍了整個哈達門的角角落落,也沒有發現韓玉超的一點蹤跡。
“莫非大師兄離開哈達門了?”霍啟勝摸著流血的拳頭,暗想,“師母師姐不顧自己的生死,將他從黑龍會救出來,他卻做出了這等對不起她們的無恥事情,讓師姐以後怎麽見人呢?大師兄,你的良心何在呢?”
想到這兒,他不由得搖了搖頭,又重重地長歎一聲。“俗話說得好,知人知麵不知心。真沒有想到,大師兄原來是這樣一個忘恩負義的人,辜負了師傅師母師姐對她的一片好心,太沒有良心了。”
這時,身後響起了一陣冷笑聲,緊接著,又傳來洪亮的說話聲。“在這世上,沒有良心的人,不止韓玉超一個,還有很多人,數也數不清楚。”話音剛落,一個矯健的身形從天而降,輕飄飄地落在麵前。
“師傅。”霍啟勝見是月鏡道長,不由得喜出望外,急忙說,“你老人家從哪裏來了?嚇了徒兒一大跳。”自上次在華武鏢局捉完黃鼠精怪以後,再也沒有見過師傅一麵,還以為他回千華山無量觀,繼續潛心修行了。
月鏡道長嗬嗬一笑,滿臉慈祥地凝視著霍啟勝。片刻,說:“我唯一的女弟子病了,我能不來看看她嗎?”又意味深長地說:“啟勝,你涉世不深,不清楚這裏麵的曲曲折折。忘恩負義,昧著良心做壞事的人,可以說,到處都有。”
霍啟勝也不和師傅爭辯,隻是憨憨地一笑,說:“師傅,不管別人怎樣,我是憑著自己的良心做事情。顧掌門活的時候,很關心我。如今,他死了,師母師姐又病了,這麽大的一個鏢局,成了爛攤子,我不能不管。”
“啟勝,你做的很對。”月鏡道長滿意地微微一笑。霍啟勝是他很看重的一個弟子。正因為看重,才派他投奔華武鏢局的顧廷棟。“做人,最重要的是,不能忘本,要有一顆感恩的心。”說著話,拔腿就向屋子走去。
霍啟勝急忙緊走數步,掀起門簾,待師傅進去後,自己才跟進去。屋子裏,彌漫著一股苦辣相加的濃重草藥味。張文香坐在炕上,端著瓷碗,正伏身小心翼翼地給女兒為湯藥,嘴裏還不停地說:“乖女兒,好女兒,快喝了藥,病很快就會好的。”
月鏡道長神色凝重地站在土炕前,等她喂完湯藥,雙掌合於胸前,輕聲說:“張施主,貧道有禮了。”而後,目光灼灼地緊盯著臉色蠟黃的顧盼文,用很心疼的語氣說:“文文,你受苦了,師傅看你來了。”
見是月鏡道長,張文香再也克製不住自己的悲傷痛苦,竟哇的一聲,撕心裂肺地放聲嚎啕大哭起來,如同一個在外麵飽受委屈的孩子,見到了日思夜想的疼愛自己的母親,哭得非常傷心,也非常痛快淋漓。
母親的哭聲驚醒了顧盼文。她睜開眼睛,努力地辨認著。許久,才認出來,嘴唇微動,輕輕叫了一聲“師傅”,不由得悲從心頭驟然湧起,也禁不住放聲痛哭起來。
月鏡道長和霍啟勝默默地站著,用充滿同情的眼光注視著她們。過了好大一會兒,張文香先止住哭聲,頗為尷尬地一笑,說:“道長,你來的正是時候。文文喝了許多湯藥,病情也不見好轉,是不是又有鬼魂附體了?求道長救救我女兒。”
女弟子的病情,月鏡道長一清二楚,但他不能說破,見張文香自動提起鬼魂附體一事,便接著她的話頭,隨聲附和著說:“我方才進來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一股重重的陰森之氣。如果再有精怪,貧道一定將其一網打盡。”
說完話,從懷裏掏出一個精致的小瓶子,拔取木塞,倒出一粒紫紅色的藥丸,遞到顧盼文手中,說:“這是師傅采集千華山的百草鮮花,又配以鹿血,精煉而成的,叫玄關丹。服了它,能夠固本培元,增強身體的抵抗力。”
霎時間,一股淡淡的清香驅散了方才那股苦辣交雜的刺鼻藥味,彌漫在屋子裏,宛如百花盛開時散發出的香氣,聞之,令人心曠神怡精神抖擻。顧盼文接過紫紅的玄關丹,感激地點點頭,用鼻子嗅了嗅,微微一笑,當即就放入嘴裏,吞咽了下去。
“文文,你好好睡一覺,過一會兒師傅再來。”見顧盼文閉緊雙眼,香甜地睡起來,月鏡道長將小瓶子揣進懷裏,衝張文香遞了一個眼色,就轉身走出屋子。張文香和霍啟勝相視一眼,也緊隨其後,輕輕走了出來。
三個人來到胡楊樹下,月鏡道長站定身形,淩厲的眼光飛快地掃視了後院一遍,臉上露出一絲疑惑,而後,又目光灼灼地緊盯著胡楊樹。片刻,冷冷一笑,不無揶揄地說:“精怪藏在樹洞裏,我還在別處尋找。”
“道長,真的還有精怪?在樹洞裏?”張文香聽說精怪藏在樹洞裏,不由自主地看了這棵高大粗壯的胡楊樹一眼,眼光裏流露出一絲膽怯,又急忙躲在月鏡道長背後,緊盯著胡楊樹,膽戰心驚地問道。
二十多年前,她走進華武鏢局的時候,這棵胡楊樹就長在後院。而今,依然高大粗壯,隻是在凜冽的秋風襲擊下,樹葉凋零稀疏,但枝幹遒勁,傲然向上,顯露出一種頑強不屈的極其霸道的生命活力。
順著月鏡道長的目光望去,胡楊樹幹上果然有一個拳頭大小的樹洞,黑乎乎的。在這裏住了二十多年,以前怎麽沒有發現呢?張文香緊緊注視著樹洞,暗自思索起來。莫非害人的精怪陰魂就躲藏在這個樹洞裏?
此刻,月鏡道長神態凝重,目光威棱,拔出陰陽雌雄寶劍,大喝一聲,閃電般地刺進樹洞。隻聽裏麵傳來一聲尖叫,緊接著,一隻通體純白的狐狸從樹洞裏竄了出來,鮮血淋淋地躍上屋頂,順著那條幹涸的渠溝,拚命地逃向遠方。
見此情景,霍啟勝擔心白狐狸跑了,剛要拔腿追趕,卻被月鏡道長緊緊攔住,頓時不解地問道:“師傅,這隻狐妖隱藏在樹洞裏,害人不淺。讓我抓住這隻妖孽,活活剮了它,替鏢局除去一大害。”說著話,又要追趕。
月鏡道長冷冷一笑,緊盯著遠去的白狐狸,片刻,高深莫測地說:“這隻白狐狸以樹洞為巢,在鏢局後院隱藏了十幾年。師傅本應一劍刺死它,可是,念它隻是居住在這裏,並未害人。況且,狐仙曾有恩於本教,姑且留它一條性命,由它去吧。”
見師傅說起“狐仙有恩於本教”一事,霍啟勝腦海裏即刻回想起師傅曾經講過的一個很神秘的故事。這個故事,不僅廣泛流傳於千華山一帶,而且還記載於道典。雖曆時千年,然經久不衰,越發顯得神秘。
相傳南宋紹定年間,蒙古草原大旱,赤地千裏顆粒無收,百姓牛羊苦苦掙紮於死亡線上。旱災之後又起瘟疫,死者不計其數。一時間,人心惶惶謠言四傳。恰逢張真人雲遊至此,見此苦難情景,善心大發,欲救民於水火之中。
於是,張真人領著幾個法術高強的法師,經過幾天認真巡察,終於找到了根源。瘟疫大起的原因並非妖魔鬼怪作祟,而是人畜屍體沒有及時掩埋,產生了“腐氣”。這種腐氣隨風到處擴散,引發了大麵積瘟疫。
張真人深諳醫道,知道如果不及時消除這種致命的腐氣,就會造成千上萬的人畜死亡,而消除腐氣的最好藥物是一種野生的蘭草。然而,蘭草生長在懸崖絕壁的洞穴裏,很難攀登采摘。雖然派了很多身強體壯的人去采摘,但杯水車薪,遠遠不能夠消除蔓延的腐氣。
就在張真人一籌莫展無計可施的時候,忽然,一大群狐狸縱跳如飛,從遠處的懸崖山巒中疾奔而來。每隻狐狸口銜幾根蘭草,送到張真人腳下。這樣往複幾次,不一時,蘭草就堆積成一座小山。
百姓以為是張真人施展法術,驅趕狐狸送來救命的蘭草,都不由自主地跪在他麵前,磕頭如小雞啄碎米,流著眼淚,高聲呼叫,聲震蒼穹,“救苦救難的張真人是我們的再生父母。”
見此情景,張真人先是納悶,繼而仔細一想,才恍然大悟。道典上記載,早在北宋崇寧時期,道教三十代天師虛靖公曾經救過一個遭遇天劫而生命垂危的狐狸精。如今,在這危急關頭,這群狐狸送來蘭草,就是報答當年的救命之恩。
也來不及多想,張真人即刻讓人將蘭草煎熬成湯藥,分發給百姓服用。同時,又將一部分蘭草散發到各地,讓其香氣驅散那股致命的腐氣。幾天下來,藥到病除,病人痊愈了,草原的空氣也清鮮異常。後來,有人題詩讚曰:
天師顯靈有奇功,一劑丹方病屙除。
賑濟為民驅狐仙,真人功德永世存。
一想起這個故事,霍啟勝理解似地微微一笑,也不再追趕那隻白狐狸了,可是,張文香卻不明就裏,見月鏡道長放跑了鬼魂精怪,心中發急,疾聲催問道:“道長,狐狸精跑了,咋不追趕?”
月鏡道長見白狐狸已經跑得不見蹤跡,回頭看著焦躁不安的張文香,稽首說:“張施主,這隻白狐狸隻是居住在鏢局,並沒有作惡造孽,和先前的那隻黃鼠精怪不一樣。聽貧道一句話,還是饒它一條性命,不可趕盡殺絕。”
“可我女兒的病還沒有好。”張文香急得臉色發白,手指白狐狸遠去的方向,忙不連聲地說,“鏢局有如此多的劫難,全是這隻狐狸精作祟。如今找到了根源,道長怎會放跑狐狸精呢?”
不等對方說話,又咬牙切齒惡狠狠地說:“你不追,我去追。不除掉這個狐狸精,鏢局就不得安寧。”話音未落,不再理會月鏡道長,也不顧虛弱的身體,提氣運功,發瘋般地追上去。
見狀,月鏡道長暗自歎了一口長氣,緊盯著張文香的背影,不無擔憂地說:“啟勝,你師母大病未愈,身子虛弱,心中又充滿鬱悶。現在憑著一口怒氣追趕白狐狸,恐怕有生命危險。”少許,又疾聲說:“你快去把她勸回來。”
霍啟勝非常痛快地答應一聲,沿著曲曲折折的渠溝,拚命追趕而去。月鏡道長神色凝重地望著漸漸消失的背影,暗想,這張文香也是身懷武功性格潑辣之人,怎會變得如此乖張失措?
轉念又一想,丈夫顧廷棟意外死在了押鏢的途中,女兒又連遭不測命懸一線,女婿韓玉超也在新婚之夜莫名失蹤了。這一連串的意外打擊,足可以摧毀一個人的精神意誌。作為一個女人,麵對接二連三的不幸遭遇,能夠咬牙堅持下來,也不容易。如今,走投無路,隻能把生活的一線希望寄托在冥冥當中。
望了一眼遼遠深邃的天空,又巡視一遍寂寥冷落的後院,又想,韓玉超作為顧廷棟最器重的大弟子,與顧盼文朝夕相處十幾年,怎會在新婚之夜莫名其妙地失蹤呢?莫非這裏麵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隱情?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際,突然,屋子裏響起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月鏡道長一驚,飛身躍入屋子,見顧盼文大汗淋漓地蜷縮在土炕的旮旯裏,緊抱雙臂,瞪著兩隻大眼,驚恐不安地大叫著,“別碰我,別碰我。求求你,別碰我。”
見狀,月鏡道長長舒了一口氣,她被噩夢驚嚇了。那粒玄關丹不僅能夠安神固本,也有催眠的效力。顧盼文夢見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按她如今的病情來說,是很正常的。便輕聲安慰道:“好徒兒,不用怕,有師傅在,什麽樣的鬼怪也奈何不了你。”
顧盼文蜷縮在旮旯裏,沒有再喊叫,隻是茫然無神地緊盯著月鏡道長。少許,才認出來人,不禁哇地一聲大叫,縱身躍起來,一頭撲進師傅的懷抱,緊緊摟住他的脖頸,放聲大哭起來。
月鏡道長也緊緊摟住徒弟,如同母親摟著孩子,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極力安慰道:“好徒兒,師傅陪著你,不用怕。鬼魂精怪已經被師傅打跑了,你安心睡覺吧。”就這樣,反反複複地不停地安慰著可憐的女弟子。
不一時,顧盼文才停止哭泣,漸漸安靜下來,木然地注視著師傅那布滿皺紋但堅毅剛強的麵孔。片刻,慘然一笑,急忙掙脫他的摟抱,坐在炕沿上,茫然地問道:“師傅,你知道不知道,小韓去了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