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狹路

青年節當天,市局舉行了每年一度的表彰大會,顧世是市局“五四”獎章的獲得者,同兄弟單位的獲獎者一道作為當天的重頭戲,早早被安排在後台進行彩排。

她遠遠地就看到“耳釘男”也在會場,他單肩背著相機包,正在選擇不同角度拍攝。由於本單位隻有她一個獲獎者,毫無疑問“耳釘男”正是衝著她連連摁快門的。

旁邊的後援團裏不少女警注意到了他的存在,有個別的甚至交頭接耳地打探著帥哥是哪個單位的,最後目光又都聚焦到了顧世的身上。顧世隻能窘迫又無奈地和身邊的同事說話,裝作沒注意到眼前的這幕。

“耳釘男”原地朝她張望了一會兒,像是思索著什麽,而後居然捧著相機徑直走到她麵前,打斷她和旁人的聊天:“顧世,我是政治處宣傳員,需要拍攝你領獎的畫麵,麻煩你稍微看下鏡頭。剛才拍的照片裏眼神都不對,效果不太好,還請配合下我的工作。”

顧世有點不快,她一直覺得打斷別人說話是一種很沒有教養的表現。她並不指出,因為他既不是她的朋友、也不是她的下屬,於是她直視著他的眼睛,這才注意到他看似散漫的帶笑眼神裏帶著一閃而過的認真和誠懇,於是也就一笑而過:“好的,政治處領導,隻是你為什麽不等過會兒領獎時候再拍呢,何況為了我一個人還辛苦你這麽跑一趟,實在不好意思呢。”

“哎,你別誤會了。”張弛擺擺手,“我今天也是來領獎的,這不順便了嘛,所以才要趕在彩排的時候拍。否則除非我們倆等會互拍,想必你也不答應,那我回去就交不了差了。”

正說著,顧誌昌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顧世有點詫異,剛想開口,就看張弛對父親做了個暫停的手勢,認認真真地指引顧世看著鏡頭微笑定格,收好相機,就勾著顧誌昌的肩膀走開了。這下,顧世完全愣在原地,隻能搖頭。

一回到觀眾席,顧世就把陳庭拉到邊上問:“你說你頭是怎麽了,和一個小民警稱兄道弟的,有那麽熟嗎?還有,這人號稱自己也是來領獎的,我們單位不就我一個人評了優秀青年,優秀團員是你,優秀團幹部名額限製空缺,這能有他什麽事?”

“這人你都不知道是誰?”

“我隻知道他喜歡拿著相機到處逛,還喜歡塗香水戴耳釘,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

“這可就是上次‘不戰而勝’,靠一張畫像把凶手逼死的大名鼎鼎的張弛呀。”

“他就是那個據說女朋友一年換一打的張弛?”

“沒錯,據我了解,老大給他申請了三等功,已經特批下來。上上下下對於發現這個鬼才都很驚喜,畢竟破了個幾乎成為懸案的連環殺人案。如果不出意外,老大應該在做他工作,說不定很快就會變成我們同事。”

“即使這樣,對老同誌也應該尊重一點,哪能這樣沒大沒小的?”顧世還在為自己父親打抱不平,雖然她明白父親愛才如命,恐怕根本不會在乎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

“其實我也算熟悉他,你接觸時間久了就會了解,他這個人其實並不像他看起來的樣子。”

“那是什麽樣子?”

“天才的世界我們不懂,我隻知道他比我們常人更有思想,更有毅力。如果你發現他無所事事,隻能說這段時間裏他還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目標。”

顧世還想問些什麽,主持人已經開始說話了,她趕緊止住了話頭。對於一個陌生人問東問西,似乎並不是她的習慣,隻是,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對於張弛的一切不拘小節明明反感,卻對他的經曆止不住的好奇。

張弛對於她,似乎是個全然陌生的世界。領獎曲回旋在頒獎大廳裏,立功者裏張弛看上去是最年輕帥氣的一個,自然引來大家的矚目。可是,台上的他全然沒有其他立功者榮幸之至的自豪表情,敬過禮接過榮譽勳章後就單手插袋地無所事事模樣,此刻一雙有神的大眼睛此刻還直直看向自己,像是在欣賞一個藝術品一樣陶醉又投入,她有點厭惡地把眼神挪開。心裏卻有一點不知來由的預感,這個人充滿了未知和冒險,似乎冥冥中,有什麽事情會將他們的命運聯係在一起。

“真是個自大的自戀狂。”顧世和陳庭並肩走出會場的時候,突然說了句。

陳庭愣了愣,馬上明白了她指的是張弛:“大小姐,你還當真了。人家就算真的如此,那也是恃才傲物,就像你,我們的美女科長,進單位幾年來年年拿獎勵,不熟悉你的人也會覺得你高冷。”

“照你這麽說,我和他還算是同類了?”顧世笑著反問。

“我可沒下這結論,不過你應該相信老大的眼光,看人看事不能隻盯著表麵。”

“不看表麵,那你看這是什麽?”顧世抬抬下巴,陳庭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原來市局側門這停著一輛車,有個戴著墨鏡的美女本倚在車門邊,此刻微笑著上前迎接的不是別人,正是張弛。張弛和她交談了幾句,就馬上坐進車裏。美女回眸一笑,油門一踩,絕塵而去。

“雷克薩斯LS啊,這可是輛進口好車,雖然是日係的,卻是高端車型,上百萬呢。”陳庭感歎道。

“車是不是好車我看不懂,但人是個大美女,看來還是個白富美。這小子還真不低調,談戀愛都談到市局來了。但我怎麽覺得這人有點眼熟?”

“對啊,不就是上次案件的被害人何萌嘛。”

顧世若有所思地目送著豪車遠去,冷冷笑著,沒再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