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難關
張弛飛至巴厘島,“隻有想不到”真人秀按照計劃準時直播。不知哪個領導得知了這個消息,在黨委會上提到了這事,給予了高度關注,政治處雷厲風行臨時組織全分局民警到報告廳觀看節目。通知下發,除了值班的、掛牌案件專案組的、出差的、休假的,沒有特殊情況不允許缺席,名曰“業務觀摩培訓”。
當天,報告廳裏濟濟一堂,大家都好奇地議論著張弛會以怎樣的形式來表演。
陳庭一走進會場,看到黑壓壓的觀眾,就喃喃道:“嘿,這下真是搞大了。”
顧世掃了下大廳:“還行,至少沒掛什麽橫幅,如果整個‘張弛同誌個人才藝展示會’,我們刑隊一向是悶頭幹活的,現在弄得太嘩眾取寵。”
“行了行了,要怪怪我。我讓他去的。”顧誌昌從顧世旁邊經過,壓低聲音說。
顧世把不高興的情緒強壓下去,麵色沒有異樣的入座。
不得不說,這是檔吸引人的新型節目。節目一開始,大屏幕就被巴厘島透徹心扉的湛藍填充得滿滿當當,坐在屏幕外的人似乎都感受到了沁人心脾的海風,腳底柔軟的細沙,會場裏一片豔羨聲。這樣悠閑的假期距離自己太遙遠了,很多因為工作保密性質不能出國的民警看得,更是隻有歎氣羨慕的份。
主持人亮相,上來就隆重介紹了本期節目的三個嘉賓。第一個是服裝設計師,而後上來的是動物語言師,張弛身為犯罪模擬畫像師作為壓軸嘉賓出場。
真人秀很快開始,一排五個助理嘉賓上場,身材各異、年齡不同的女性,唯一的共同點是身材都非標準款,全都身穿身體麵料覆蓋最少的比基尼。現場觀眾按照指示投票選中一位,服裝設計師不能用尺,可以借助其他任何道具,必須在規定時間內給對方設計並製作一身參加晚宴的服裝。
設計師是個五十開外的男人,剛開始有些犯難,還算沉著冷靜,隻說了句:“不好意思”。征得同意後,就直接用手代尺,迅速在紙上記下一串數據,畫出草圖。而後,他來到節目組準備好的布料前挑出兩匹布。飛針走線間,不到十分鍾,一身晚禮服在助理嘉賓身上就亮相了。
觀眾一片掌聲,原本矮胖的大媽在禮服襯托下,看上去比方才瘦了十多斤,氣質都截然不同。在大家刮目相看的頻頻叫好中,大媽都露出一絲嬌羞自豪的笑。
動物語言師更是讓人不可思議。在她長長短短的哨聲中,天邊突然出現了幾個黑點,漸漸飛近,發現正是節目組讓觀眾隨即選取的飛鳥品種。等到鳥聚攏落定,她用哨聲和手勢示意了一番,幾隻鳥拍翅離去,剩餘的分頭站立在她肩膀兩側,不多不少正好是節目組要求的十隻。
節目是現場直播,看到這精彩的兩場表演,報告廳裏的民警都有點坐不住了。
“這也太神了,還真是隻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最後出場的壓力大了啊。”
“畫像能玩出什麽花樣,耗時耗力的,人家這立竿見影的,怎麽比得過啊。”
刑隊的同仁都互相看看,不作聲,心裏為張弛捏把汗。
“下麵,讓我們隆重請出,我們平安的守護者,人民的公安,來自遲海市長匯分局的犯罪模擬畫像師,年輕的刑偵專家張弛同誌。大家掌聲有請。”
終於輪到張弛登場了。可能主持人說順口了,台詞還是沒有應他的要求把“刑偵專家”地抬頭去掉,他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何萌抓緊最後幾秒鍾為他擺正了警用領帶的領夾,給了他個鼓勵的擁抱。張弛輕輕摟了下她的肩,算是回應,昂首挺胸地大步上台。
臨時搭建的舞台上各色燈光掃射交融,最後聚攏在他身上。他感受到了眼前白茫茫一片,燈光的溫度在臉上和烈日沒什麽兩樣。他自如地在中央站定,妥帖地微笑,給了大家一個標準的敬禮。表麵看來的篤定,隻有他自己明白,心裏的毫無把握。
彩排時,他就意識到,這個任務的確在挑戰自己甚至是所有畫師的極限。
默畫出一幅畫像,對象是節目組提前精心挑選的男女共三十人。他們身著同樣的服裝,男女分別是幾乎相同的發型、身高。一眼看去,甚至連麵容風格和體型都非常相近,張弛隻有五分鍾時間來迅速記下他們各自的區別特征。觀眾隨機抽取及描述時,背對舞台的他需要知道是幾號對象,開始作畫。
任務的最終達成必須是依靠觀眾的助力。根據張弛限時畫出的畫像,必須由自始至終被蒙住雙眼雙耳的“幸運觀眾”來擔任最後環節的畫師助手。她有三次機會,根據畫像,從三十人中選取三個和畫像長相匹配的人。如果和最初觀眾抽選的人一致,才算最終完成任務。
三十個助理嘉賓一出場,評委一致表示暈了。
“五分鍾,我覺得,這一張張臉能看全就不錯了。”
“天,這也太難了。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啊。”
張弛不為所動,凝神靜氣地逐一審視台上的三十人。
節目組有了隻要有一個嘉賓挑戰成功,其他失敗與否並不影響甚至會提升節目的收視率,他們樂得挑起更多的關注和議論,因此並沒有打算“放水”讓嘉賓好過,隻是讓相應人員走位,理清出場順序而已。
他隻匆匆見過這陣容一麵,當時就覺眼花繚亂,毫無頭緒。好在有了心理準備,再看到這個場麵,心理平穩了不少,直接排除幹擾因素,進入狀態,迅速地開始記錄特征了。
報告廳裏,這時候前所未有的寂靜,前排的領導這時抬起頭來,盯著大熒幕專注地看。
不多不少,剛好到時間,張弛淡定地點頭示意第一步完成。而後他被要求背轉向觀眾。他索性閉上雙眼,調整呼吸,等待下一步指令。
“這個欄目設置真不合理,其他兩個嘉賓都是靠自己就能完成設定任務,張弛的這個目標不確定因素太多,觀眾的口頭表達力、觀察力,還有他們之間的默契程度,都是未知數。這不是為難他嘛。”小吳壓低了聲音和陳庭說,有點為他打抱不平。
陳庭拍拍他,讓他稍安勿躁:“否則怎麽爭取收視率,奪人眼球呢。壓軸沒辦法啊,難度肯定比前兩個要大得多。”
被抽中的觀眾是個年輕的男生,他開始用最簡單的詞描繪看到的對象,籠統得連觀眾都聽得不知所雲。
他一緊張,加上鎂光燈的直射,額頭的汗很快都流了下來。張弛反而寬慰他:“不用急,畫得像不像是我的水平問題,你隻要把看到印象最深的說出來就行了。”
對方穩定了下情緒,敘述得比之前稍稍有了點條理,開始增加一些形象的描述。
“他的眉毛是稀鬆的還是濃密的?臉型和你比相對寬還是窄?”張弛開始就細節提問。
男生仔細回憶了下,很快回答。張弛又問了好幾個問題,男生還算給力,都回答上了,並沒有模棱兩可的猶豫。張弛對照著自己的筆記皺眉思考了一會兒,就結束問答,開始作畫。
全場都屏息觀看,生怕冷場的主持人方才還連妙語連珠,這會也安靜在一旁駐足,給予他足夠的空間。
何萌在前兩日,給張弛盲畫計時過,最快速度是六分鍾,平均速度是八分鍾,而眼下,隻有五分鍾的時間。
問題在於畫像最終隻是一個環節,需要給現場觀眾足夠的提示,才能夠完成目標,畫像自然是越詳實越好。
張弛到底能夠發揮出最好水平嗎?何萌在後台雙手相握為他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