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蹊蹺的門
這次猴子不知為什麽,行進中慢慢脫離了一起的鐵頭,而故意磨蹭著靠近了中間的林友發。林友發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手電光的陰影中看不清猴子的表情。
還沒來得及問話,猴子卻搶先說道:“哎,我的腳好像有點抽筋了,隊長,麻煩你扶著我走吧,他們那幾個不是高就是矮的,就咱倆差不多個頭。”
沒等反應過來,猴子已經將手搭上了林友發的肩膀,雖然也能看到猴子略有點一瘸一拐的,但林友發卻沒有感覺到扶著人那種應有的重量感,他明顯覺得猴子就是在做做樣子而已。
林友發不明白他要幹什麽,但也沒動聲色,隻是“嗯”了一聲後,便等著猴子的下一步舉動。
這時,他感覺到猴子扶著自己肩膀的手在寫字,而且是先後寫下了兩個字。第一個字很明顯,是一個“大”字,第二個字略有點複雜,加上一時沒適應猴子的筆劃節奏,竟沒能識別出來。
但估計猴子也沒意識到剛才寫的字沒被識別,所以也沒再重寫一遍。
大?大什麽?
大家?不像,僅僅就這兩個字現在好像沒什麽意義,而且剛才那個字明顯是左右結構;大路?也不像,現在走的就是個又黑又窄的小通道,而且也沒岔道,哪來的大路;大膽?是提醒自己別怕?也不對,這話不能當眾直接說出來麽,而且這不也是廢話嘛,這地方怕不怕都一樣,怕也沒用。
又接連想了幾個詞感覺都不對,而且兩個字能傳達多少信息呢,更何況第一個字是“大”,這局限性也真夠大的。
這時,卻又聽到猴子自言自語地說:“唉,我這腿腳以前挺利索的,怎麽會這樣呢,現在我這身體真是的,有問題呀……有問題……”
有問題!?聽著猴子重複著這三個字,林友發心裏咯噔一下,突然想到了之前猴子說過的話:“除了他,還有人有問題……”
這個“他”,當時是指的拉瑞,現在拉瑞的問題算是基本澄清了。而另一個人林友發一直沒有機會問,難道剛才寫的就是那個有問題的“另一人”?如果是這樣,那後麵一個字明擺著不就應該是……
想到這裏,林友發不由得肩膀顫抖了一下,猴子自然也感覺到了,又開始在上麵寫字。
這次不知是猴子意識到字不能太複雜了而故意選擇了簡單字,還是本來就準備寫這幾個字,反正這幾個字筆劃都挺利索,林友發一下就全識別了。
這次共寫了四個字:水、下、沒、開。
水下沒開?這幾個字很清晰很明白,加上猴子寫得比之前要更慢一些,林友發確定自己肯定沒有弄錯,但這是什麽意思呢?
什麽在水下?又沒開什麽?
林友發滿腦子的疑惑,猴子卻仍然像沒事似的繼續往前走,也沒有繼續在他的肩膀上寫字。
“這兒怎麽沒開呀?”林友發突然像是自言自語地說。
“沒開什麽?”猴子問他。
“沒開燈呀,還能……沒開什麽?”林友發語氣故作驚訝,反問中還略微頓了一下,把重音明顯放在了後麵幾個字。
“是這裏沒電吧?”
“之前樓道那裏都有的。”
“哦。那這裏可能是沒燈吧。”
“怎麽會沒有?那不是嗎!”林友發說著把手電往牆兩側一照,手電光掃視著兩側牆頂,那裏的確有兩排帶金屬網燈罩的長方形燈。
“可沒有看到開關呀!”
“那倒是,沿途都沒看到……”
“嗬嗬,這種情況是沒辦法了,要是咱有開關卻沒開才叫個奇怪呢……”
兩人對著話,其實都明白對方話中有話,而且並不容易被其他人聽出破綻,但猴子的回答讓林友發依然沒想通之前幾個字的意思。
雖然他已經巧妙地把“沒開”兩字引了出來,聽猴子的意思,好像也提到了“開關”,但到底是什麽開關沒開,他卻依舊不明白。
正在他心裏著急的時候,猴子卻咳了幾聲,喘著氣說:“燈沒開倒沒什麽,這裏的通風也成問題呀,我怎麽覺得胸口悶得慌。”他又轉頭問身後的嘎子,“你覺得呢?”
“我?還好吧,沒啥感覺呀!”嘎子回答。
“還好?我覺得呼吸挺吃力的,咳咳……”猴子又幹咳了兩聲,“那是不是我之前煙抽多了,要像咱小嘎子這樣不抽煙多好。對了,那兩套潛水服也不該扔下,該把氣瓶弄下來帶上,這時能吸上一口多好。”
說這話的時候他似乎用力捏了一下林友發的肩膀,明顯是在暗示什麽,接著還嘀咕了一句:“反正我記得我那套的氧氣還剩了不少,不知大鄭那套剩了多少。”
最後這句話,猴子的聲音不大,大鄭和雷子走在隊伍的最後麵,或許是沒聽到,也可能是覺得沒必要回答,反正是沒聽見大鄭接話。
身後更近的拉瑞卻接話道:“那個潛水服我查看過,供氧裝置挺複雜,還有調節夾層壓力的作用,那氣瓶不好拆下來,要強行拆下來估計也就廢了。”
猴子聽後隻是“哦”了一聲,沒有再說話,感覺已經不想再談論這個,似乎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有問題……水下沒開……開關……氣瓶……氧氣……”
林友發迅速在心中串聯起了這些關鍵詞,一下明白了猴子想表達的全部意思。
猴子最先寫的“大”和另外一個字應該是人名,也就是他認為有問題的人,那明擺著就是說的大鄭!
他為什麽認為大鄭有問題?是因為他發現大鄭的潛水服氧氣瓶開關沒開!
照大鄭的描述,他是在那邊站台穿上另一套潛水服過來的,林友發也不知道那潛水服的設計,但據拉瑞說那上麵有供氧和調節壓力的開關。而這麽遠的距離、這麽大的水壓,卻根本沒動那開關,也就是說隻是套在身上,而並沒有實際使用。正常情況下這可能嗎?絕對不可能!
猴子這麽會發現這個?他不會弄錯了吧?林友發心想,又覺得這倒不奇怪,因為除了大鄭隻有猴子使用過這種潛水服,而且也曾看到猴子協助大鄭脫去的頭盔和衣服。
那這說明了什麽?說明了要麽大鄭在撒謊,他根本不是從水下過來的;要麽,要麽就是……林友發想不出來了,覺得好像沒有其他可能性了。
但退一萬步講,大鄭就算是因為撒了謊而顯得有問題,但他又能有什麽問題呢?
沒見他一路上有多少特別的舉動,而且剛才在站台處還射殺了那一撥蒙麵人,成功救下了大家。如果是想害自己這些人,那他當時把兩撥人一並都全射殺了多簡單,相信他如果想這樣做的話,以當時的狀況看,幾乎沒有人可以幸免。
林友發準備再想點雙關語來暗示猴子再點撥一下,但還沒等想好,卻感覺猴子鬆開了扶住他肩膀的手,說道:“好了,隊長,抽筋已經緩過勁了,我還是到前麵去陪鐵頭吧。”
“沒事,你再搭著我緩一下,不礙事的。”
“謝了,真的沒啥了。”猴子搖搖頭說,“嗐,夠丟人的,人家受過傷的都沒事,咱還偵察兵呢,好好的居然自己抽筋了。”
猴子說這話時,已經鬆開的手又拍了幾下林友發的肩膀,特別是說到“受過傷”的那裏時,其力度明顯有些偏重,很像是暗示著什麽。
受過傷的?這一路上小磕小碰是免不了的,但要說起正經八百算受過傷的,恐怕就隻有小黑和大鄭了,一個被蒙麵人的跳彈擊中手臂,一個是被拉瑞開槍誤傷了肩膀。
對了,猴子還幫大鄭處理過傷口,難道猴子的意思是在暗示,大鄭的傷有什麽問題?不過,僅憑傷口能看出什麽問題呢?實在想不明白。
不過現在又回想起來,難怪自己在授權猴子分配武器的時候,猴子主張丟棄了大鄭的那挺機槍,理由是機槍笨重而且大鄭受過傷,現在看來這是出於一種防備的心理。
林友發不知猴子懷疑的這些是否都有切實的依據,但不管怎樣,小心無大錯,恐怕接下來自己也得對大鄭有所提防,至少是有所留意才行。
雖然還不能貿然就把他給看押起來,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得找個借口把他的槍先弄下來。如果實在不行,至少也不能讓他走在隊伍的最後麵了。
林友發一邊想,一邊打定了主意。
他突然停下來腳步,轉頭關切地問身後的小黑:“你的傷口還好吧?有沒有什麽問題?”
在這狹窄的通道中,林友發的聲音顯得挺洪亮而清晰,但小黑卻一愣,茫然地搖了搖頭。
“哦,你瞧我,都忘了,你不懂中文。”林友發一拍腦袋,隨後又用法語重複了一遍意思。
小黑這才笑著用法語回了一句,表示沒啥大問題。
其實林友發自己很清楚,最初那句中文問話是故意說給其他人聽的,或者說,主要是說給大鄭聽的。
在聽到小黑的回答後他點了點頭,拍拍小黑示意他繼續往前走,自己卻依舊停在原地,對後麵更遠處的大鄭也問了一句:“你呢,大鄭,沒事吧,你的傷也還好吧?”
“頭兒,放心吧,沒啥大不了的。”大鄭回答道,說著已經慢慢來到了林友發的麵前。
“嘿,瞧你這雷子,你看人家大鄭受了傷,怎麽不幫人家把槍一塊扛上啊?”林友發的語氣感覺有些生氣。
“哦,對呀,忘了這茬了。”雷子聽了一臉愧疚,連忙去取大鄭的步槍,“快,給我吧,我來扛。”
“行了,還是我來吧。”林友發也伸出手去抓住槍。
“不行,哪能讓你來呢,我來我來……”雷子連忙說。
“隊長、雷子,你們這是幹啥呢?都別爭了……”大鄭說著也伸手抓緊了自己的槍,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這點小傷算個什麽?你們這明擺著看不起我嘛!我大鄭別的本事沒有,就這身板還湊合。再說了,都照顧我把機槍換這個了,要連這都扛不動,還不被人笑話?”
聽大鄭這麽一說,兩人都隻得停手了,林友發還想說點什麽,卻聽到最前麵的鐵頭喊了一句:“哎,路到頭了,這又有道門。”
後麵的人趕緊上去查看,發現這是一道帶旋轉把手的氣壓密閉金屬門。這種門在日本人的研究所那邊倒是見過不少,來這裏後卻是第一次見到。雖然外觀和日本人那邊的略有不同,但想來功能應該是差不多的。
這種門通常都不帶鎖,隻需要轉動把手鬆掉氣壓就可以打開,而且這道門的旋轉把手就在這一側。拉瑞見前麵的鐵頭和猴子都沒動手,便自己上前準備開門。
“等等,別忙!”猴子喊住了拉瑞,又用征詢的眼光望著林友發。
“怎麽?你覺得這門有什麽問題?”林友發問猴子。
“我說不好,隻是覺得不太對勁……”
“嗯,沒關係,你說說看……”林友發示意。
“來這邊之後從沒見過這種門。”猴子說出了他的顧慮,“這種門的特點是密封性很好,其用途主要是防止**、氣體泄漏用的,我是擔心……”
“你擔心裏麵不是通道?而是一間毒氣室,或是什麽毒液池?”鐵頭插話道,“那就麻煩了,要照你這麽說,如果裏麵是個房間的話,還別管有沒有毒氣了,至少這條路就算是斷了。”
“我沒說一定是!但也不排除這種可能。”猴子語氣中有些惱怒,顯然是不滿鐵頭那說話的語氣。
“你這人就是太敏感了,但這次肯定是多慮了。”鐵頭仍繼續說著,“在日本人那邊我們就見過不少這種門,很多都是安在通道中的。你忘了?我們從地下暗河進研究所的第一道門就是這種門,還有中級病院的入口門也是,並沒見著有什麽毒氣呀。”
“這可不一樣!日本人那邊主要是搞生化研究的,多安點這種門可能是考慮以防萬一,便於失控時能徹底封鎖某些區域,防止病毒或有害氣體的泄漏。而德國人的研究內容應該沒有這種需求,所以剛才一路上都沒見到過這種門。”
林友發覺得猴子的分析似乎有些道理,也的確不能隨便拿大家的性命去冒險。但大家已經到了這裏,即便這道門顯得有些蹊蹺,但也不可能輕易放棄而不去打開它吧。
正在考慮的時候,拉瑞說話了:“林,或許我有個辦法。”
“哦,你有辦法?快,說來聽聽。”林友發的語氣顯得很急迫。
“你們退後一點,我來開吧,如果有什麽問題大家就趕緊往回跑……”
“嗐,你這算什麽辦法?”猴子打斷了拉瑞的話,搖頭道:“如果裏麵真的有毒氣,那你不是很危險麽?如果是那種很劇毒的類型,可能你連跑都來不及。”
“我還沒說完呢,為了以防萬一,我們還可以做些簡易的防毒麵具,雖然不是很正規,但至少可以稍微抵擋一下。”
“簡易防毒麵具?怎麽弄?”一聽這個,林友發倒是很感興趣。
“嗯,準確點說,算不上麵具,隻是做個簡易防毒口罩。我們受訓時曾經學過,在沒有正規防毒麵具的時候,可以用濕毛巾遮住口鼻部位,充當一下臨時的防毒措施。”
“濕毛巾?好像也沒有啊。”雷子一旁插話。
“你別這麽死板嘛,用背包裏的軍毯嘛。拉隊長,我沒說錯吧,軍毯是不是也可以的?”
猴子的反應很快,而且從他的話中不難聽出,至少在口頭上他已把之前“革職查辦”的拉瑞又“官複原職”了。
“嗯,當然可以,把它割成小方塊,弄濕後對折成三角巾形狀,圍在脖上遮住口鼻就可以了。雖然效果一般,但還是能抵擋一下,總比沒有要強。而且到時候隻需要打開看一下,我想我應該能判別裏麵是否存在毒氣。”
於是大家按照拉瑞說的方法,從背包取出一條軍毯,用匕首把它割成了很多小塊,又用水壺中的水弄濕對折好,給每個人都做了一個簡易的防毒口罩戴上。
一切就緒之後,猴子終究還是沒有讓“拉隊長”上去開門,而是自己搶著去轉動了把手,一邊轉動一邊招呼眾人退後。
聽著把手吱吱呀呀地一圈圈轉動,後麵的眾人緊張地看著猴子。猴子慢慢將把手轉到了頭,然後輕輕地把鐵門拉開了一條縫,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但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不僅如此,等猴子把門完全拉開後,大家通過他手中的手電光很欣慰地看到,這門後並不什麽房間,而是一條長長的通道,一時還看不到盡頭。
鐵頭見了得意地說:“你們瞧瞧,瞧我怎麽說的,這不就是通道門嘛。這猴子,就這臭毛病,啥都擔心,要照他這樣,那咱們……”
猴子扭頭瞪了他一眼,他這才一下住了嘴,把後麵的話咽了回去。
拉瑞雖然沒有親自開門,但他離得也不遠,而且沒有忘記自己進行毒氣甄別的任務。馬上就快步上前接過了猴子的手電,對著裏麵晃動著查看了一下,又掏出了身上的打火機打燃,伸進門內觀察了一下火苗,隨後還試探著將防毒口罩拉下去了一點,**了幾下鼻息,似乎在嗅著什麽。
最後才轉身對大家說:“據我初步判定,這裏麵沒有毒氣,至少現在沒有。”
林友發不放心地問道:“你確定嗎?”
“是的。根據我受訓時了解的毒氣類別來看,裏麵確實是沒有。”拉瑞回答,“現有的不論哪種毒氣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顏色和氣味。濃度大的話,還會對火苗燃燒造成一些幹擾,但目前看來這些問題都不存在。”
拉瑞說完,可能是為了打消眾人的顧慮,還把口罩徹底拉了下來,耷拉在了脖子上。
林友發也遲疑地把口罩拉了下來,仔細嗅了嗅,的確是沒有什麽特別的味道,於是對眾人說:“行,那就進去吧。”
眾人都摘掉了那濕漉漉的、戴著很不舒服的防毒口罩,魚貫進入了門內,沿著通道繼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