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影子不對
林友發邊走邊用手電照了一下,發現這裏和之前的通道寬高都差不太多,形狀也很像,但兩側頂上卻沒有看到那種帶金屬網罩的燈。
“這兒怎麽沒有燈呀?”他好奇地問到。
“之前那段不也沒有嘛。”鐵頭說。
“我不是說沒亮,而是好像根本就沒安嘛。平時這段通道不需要照明的嗎?”
“咦,真是也,有點奇怪……”
“那是什麽?是不是燈?看著有點像……”還是猴子眼尖,一邊說一邊將手電光照在了左邊一個牆根處。
林友發湊近仔細一看,還真是的。不過這燈安的位置倒是有點奇特,不安在頂上和側麵,卻安裝在了接近地麵的位置,而且是嵌在了牆麵中,以至於很難注意到。
“那這邊怎麽沒有?”雷子指著右側相對稱的位置說。
眾人聽了又轉頭看向那一邊,還真是沒有。
按說這通道燈要麽隻安一組,就安在頂上正中間,要麽安兩組,就左右對稱地安在頂上或兩側牆上都行,但這裏卻隻看到左邊有,右邊卻沒有,而左邊再往前也沒看到了,也不知是隻有這一盞,還是隔很遠才會有。
“別管這麽多了,我們往前走就是,動作快點,早點通過為好。”林友發命令道。他雖然也沒搞懂這個意思,但心想也不過是盞燈而已,何況並沒亮,也不用太在意。
走出不到十米遠,猴子叫道:“這裏又有!”這次他卻是將手電光指向的右側。
大家聞聲看去,看到一個和之前一模一樣的燈,隻是位置恰恰相反,是在右邊牆根處。
繼續向前行進了一段,陸陸續續又發現了幾盞,這才搞懂了規律。原來這些燈是呈Z字形一左一右布置的,左邊安裝一個之後,前進個八九米又在右邊安裝一個,然後又在前麵相同距離安裝在左邊,以此類推。
“這些德國佬也夠摳門的,連燈都舍不得兩邊同時安……”雷子搖著頭說。
“這經濟實力就是不如你們美國佬,對吧。難怪最終要戰敗呢!”鐵頭笑著對拉瑞說。
“這,不好說,也許是為了省電吧……”拉瑞猶豫了一下回答。
“就是,你們懂啥,人家這是高效率。省工、省電又夠用,還滿足了視覺對稱的需求。”猴子說道。
林友發聽著,沒有說話,心裏卻隱約覺得好像不是這麽回事。
高效率?省電?為什麽之前那段通道不是這種設計,那裏是頂上左右兩側都對稱安著燈。如果真是因為施工到了這段,要趕進度、省材料或是省電的話,為什麽不直接把燈安裝在通道頂的中央,盞數不變,照明效果更好,不是也同樣節省麽?
正想著,前麵鐵頭的手電光一下熄滅了,還聽到他又按了兩下,然後抱怨道:“他娘的,是電池沒電吧。”
鐵頭手中拿的是黑人們找到的那種防水手電,雖然防水,但和最初他們在碼頭倉庫找到的壓電式手電不同,是要用電池的,沒電池也就算廢了。
另一支防水手電在隊尾的雷子手中,現在光線也非常的微弱,看上去也快沒電了。
而壓電式手電雖然可以手壓發電,但光線先天不足,而且可靠性不佳,之前已經有一支失靈了。現在隻憑林友發和猴子手中的這兩支,恐怕接下來會不太夠用。
“還是將火把拿出來弄上吧。”嘎子建議到,但同時又有些擔心地說:“隻是從那暗河進來的時候浸過水,汽油也沒有了,不知還能不能點上……”
“對,我這還有馬燈呢。”林友發也想起這個,打開背包翻找,“咦,哪去了?沿途在什麽地方掉了嗎?”
“哎,你們說,前麵那段和這一段為什麽都有燈卻沒開關呢?這算是個什麽事兒?”鐵頭把手中那已成廢物的手電筒隨手一扔,開口抱怨道。
“這不奇怪,是有這種設計,可能開關在其他什麽位置統一控製的吧。”雷子解釋。
“這算什麽設計?這裏要有開關多省事。這些德國佬,這燈安得少也就算了,連開關都舍不得裝……”
鐵頭的抱怨還沒說完,卻聽到猴子說話了:“你還別說,人家德國佬還真裝了的,就是不知道這是不是開燈的,而且這開關也挺奇怪……”
大家循著他的手電光望去,果然看到前麵右側牆麵上出現了一個閘刀型的開關。
林友發上前打量了一下那開關,追問猴子:“我覺得你剛才話沒說完,你是覺得這開關怎麽個奇怪法?”
“開關本身不奇怪,我是說它的位置,應該是裝在通道兩頭才好用嘛,就像室內的燈,裝在門邊一進門就可以開的,這裝在中間算是個什麽意思?”
“嗯,這的確是有點奇怪……”聽了猴子話,林友發覺得有道理。
“那開還是不開呢?”猴子問。
“開吧,沒事的,這肯定就是燈的開關了。”拉瑞搶著回答。
“等一下……”林友發顯得有些猶豫,因為他覺得就算是燈的開關,這些燈也顯得有些奇怪。
“你放心吧,我之前已經觀察過了,這裏不可能有什麽毒氣,也不存在什麽機關,地麵、頂麵、牆麵都是嚴絲合縫的,你想想,沒孔洞怎麽釋放毒氣?”拉瑞卻在一旁建議到。
“而且我想,開燈走速度會快些,我們得抓緊時間了,我有點擔心那艘潛艇上還有人……”他又接著補充了一句。
林友發明白拉瑞的意思,這也正是他之前就有點擔心的問題:如果之前那些蒙麵人不是執行任務的全部,如果那艘蘇聯潛艇上還留有人,那按照通常的軍事行動慣例來看,出去執行任務的人到預定時間沒有返回的話,留守在潛艇上的人到點就可以判定任務失敗,而選擇自行離開。如果是這樣,那目前唯一可行的脫離機會就又失去了。
雖然並不清楚他們約定的時間,但能早一分到達就能多一分希望;雖然也沒想好該怎麽奪取潛艇,但前提也是得先找到那個地方。這些都需要時間,必須得抓緊了。
想到這裏,林友發終於開口說道:“好吧,開……”但又不失謹慎地補上一句:“大家先把防毒口罩都戴好。猴子,發現有問題馬上重新關掉。”
眾人聽了又戴上口罩,猴子隨後推上了閘刀。
事實證明,隨著閘刀的合上,什麽危險都沒出現,什麽怪事都沒有發生,牆上沒有憑空出現空洞,耳邊也沒有聽到哧哧的冒氣聲。
這,的確就是燈的開關。
看著前前後後的燈光都亮了起來,從身後已經走過的地方一直延伸到前方看不到的位置,大家這才發現這條通道原來略帶弧形,所以看不到盡頭。
但目力所及之處,牆根處一左一右的燈光交錯著亮起,交替投射在對麵的牆上,不僅照亮了整個的通道,甚至還讓人覺得煞是好看。
“嗯,看著效果滿不錯的嘛!原來德國佬是這種考慮呀,省工、省料又省電,而且還挺美觀。”連之前抱怨德國人摳門的鐵頭都讚揚起來。
“對,用你們中國人的話來說,這叫頗具匠心。”拉瑞的話讓人覺得他心情不錯,可能是因為他主張開的燈,而這個主張顯然沒有出什麽問題。
“那,隊長,這些濕漉漉的玩意是不是可以不戴了?”猴子問身邊的林友發。
可能是前麵仨字發音連得有點近,加上帶著口罩說話吐詞不清,聽著有點像“拉隊長”,拉瑞以為是問他,轉頭回答道:“這還用問?看你自己了,反正我已經取了。”
林友發注意到拉瑞已經將口罩重新拉下,耷拉在了脖子上。
“就是,取了取了,這玩意戴著不舒服不說,連呼吸也不暢快。”雷子說著也拉掉了口罩。
“還不止呢,連話都說不利落了,扔了算了。”對鐵頭這個話癆來說,這的確是個累贅,說著他摘下來就準備扔。
“哎,都不準扔!”林友發製止到,“都掛脖子上,像拉瑞隊長那樣就挺好,以備不時之需。”
“嗯,還是留著吧,說不定還有用得上的時候,可別太大意了。”拉瑞笑了笑說,“我對毒氣味道的甄別可能更熟悉些,還是我走前麵吧。”
說完轉頭徑直往前走去,看來是準備身先士卒,來驗證自己的正確判斷。
林友發趕緊說道:“拉瑞,你也小心點。”並趕緊揮了下手,示意大家都跟上。
出於習慣,猴子準備快步上到最前麵去,卻被林友發偷偷拉住了,他貼著猴子耳朵小聲說了句:“你還是去照顧一下大鄭吧,前麵由我來盯著。”
這話的意思他們兩人自然都很明白,猴子點頭會意,故意放慢了腳步,慢慢向隊尾的大鄭接近。
林友發則略微加快腳步,趕上去走在離拉瑞後麵不遠的地方。
亮著燈的通道確實好走不少,大家的步伐都輕快了許多。但走著走著林友發卻產生了一種不太好的感覺,而這種感覺恰恰來源於這些燈光。
由於這些燈是一左一右的交錯安裝,每次經過這些燈時,在每盞燈光的對麵,也就是另一邊的牆麵上就會出現了一行人的投影,這當然很正常。
而這些投影顯得比正常人也更高大,這也並不奇怪,因為燈是安在靠近牆根的位置,這是一種仰視角度的投射。
行進中,這些高大的投影一左一右地交替出現,由於燈的間距比較大,每盞燈之間還有一小段黑暗,而那裏不會產生投影。因此自己一行人的人影便不斷地輪番出現在左邊牆上,再沒入黑暗中,又突然出現在右邊牆上。
雖然知道這隻是些正常的光影,但這和普通路燈下的影子效果是截然不同的。
看著它們不斷重複著出現、消失、變換位置,再出現、再消失、再變換位置的過程,讓人慢慢產生一種錯覺。就像有另一群更高大的詭異身影一直跟著自己,突然跳到一邊,又突然消失在黑暗中,又突然跳到另一側,不禁讓人擔心它們會不會突然從牆上下來,跳到自己的麵前。
不知其他人是什麽感覺,但林友發心中那種不好的感覺卻一直存在,他不斷地在心中給自己說:“都是些自己的影子,都是些很正常的光影效果而已。”
真是自己的嗎?真的很正常嗎?當然是自己的,當然很……哎,怎麽慢慢感覺它們不是很正常呢?
想到這裏,林友發心中一驚,瞪大了眼睛,他知道這不是錯覺,而是真的越來越發現這些影子看著不對勁。
這並不是因為它們過於高大,或是它們不斷地在左右變換,而是它們在變幻……對,不僅是在變換,而且是在變幻。
通過幾次左右交替後,它們看著慢慢有了些變化,似乎開始有些多餘的動作,輪廓似乎也越來越飄忽。總之,越看越感覺不再像自己的影子。
“停下!都別動!”林友發突然叫道,自己猛地停下了腳步。
後麵的人不知何故,一下都停了下來,可能是因為不知發生了什麽,一時也沒人說話。
停下的時候,林友發刻意看了下影子,影子當然也停下了,但似乎在停下的時候慢了半拍,而且停下後身軀還不斷地搖晃,像在喘氣,看著體型也略顯臃腫,似乎還佝僂著腰,像一群衰弱得站立都不穩的老人。
這是怎麽回事?林友發低頭看了一下自己那挺拔的站姿,又轉頭看了一眼那些不知所措停下來的隊友。個個朝氣蓬勃,站的都像膠片定格似的,是呀,都是些年輕軍人,這點紀律和風采還是有的。
那這些影子是怎麽回事?居然還在動!這兒沒有風,光源也不是會遇風搖曳的燭光,這都是些亮堂堂沒有一點閃爍的燈光呀。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讓林友發猛地想起什麽,趕緊轉頭望向前麵的拉瑞,發現他居然還在不緊不慢地往前走著,好像後麵的事情和他無關一樣。於是厲聲喝道:“拉瑞,你站住!”拉瑞似乎遲疑了一下,停了下來,卻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頭。
“你看到沒有,這些影子有問題!我們自己的影子怎麽會有問題!?”林友發又喊道。
拉瑞依舊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頭。
林友發一拉槍栓,“拉瑞,你聽到了嗎,說話,回答我!”
拉瑞背對著他,像一尊雕像,沒有任何反應。
這不對,拉瑞這反應很不對!有問題,拉瑞這樣子有問題!
這一瞬間,林友發感到頭皮一陣發麻,端起了手中的衝鋒槍,聲音有些顫抖,“拉,拉瑞,你怎麽回事,我再說一遍,我,我命令你,轉過頭來!看著我……”
“嘿嘿嘿……”正在這時,身後卻傳來一陣詭異的笑聲,這是大鄭的聲音!
見鬼,後麵還有一個有問題的,這下果然出狀況了!自己居然怎麽還是讓這兩個有問題的走成了一前一後。
還有猴子,這麽機敏的人,讓他去“照顧”大鄭,這是怎麽“照顧”的?
林友發顧不上拉瑞了,轉頭大叫道:“猴子!快製住他!”
沒有回應。仔細一看,猴子居然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倒在了地上,不見一絲動靜。
之前自己叫停眾人查看影子的時候,清楚地記得一行人都是站著的,這點可以肯定,這其中當然也包括猴子。但他是什麽時候倒地的?是大鄭把他弄倒了?還是他自己倒下了?
還有,自己叫這些人停下後,居然就沒有人開口問為什麽。當時不覺得,現在想來也挺奇怪,不僅是一向敏感的猴子,還有鐵頭那個話癆,都沒開口。更別說以前話很多的大鄭了,已經記不得他有多長時間沒有說話了,好像從回歸之後就沒怎麽開過口。
“快,大家一起動手,抓住大鄭!”林友發又大喊到。
話音剛落,大鄭卻像發了瘋似的大叫起來:“影子!影子有鬼呀!”吼叫著猛撲向牆麵,開始用槍托猛砸影子,但砸的卻是別人的影子,下手之狠,直砸得槍托木屑橫飛。
其他人也不知是否聽到了林友發的命令,但卻都扔掉了槍。準確地說,那動作也不像是主動扔掉的,更像是衰弱得已經拿不動槍而自己掉落了,這些還算健碩的年輕軍人此時的動作,卻正如牆上那些影子一般的衰老。
而且他們也沒有撲向後麵的大鄭,而是蹣跚著向前方的林友發走來,林友發見狀緊張地用手指搭住了扳機。
但在靠近的一刹那,他們卻又一起撲向了林友發在牆上的影子,用拳打、用腳踢、用指甲摳、用腦袋撞,全都像瘋了一般亂作一團。
隨著他們的對自己影子的拳打腳踢,林友發居然真的感覺到一陣頭部眩暈、渾身酸痛的感覺,肺部也壓抑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但很快,這些人都在瘋瘋癲癲的狀態中軟著身子倒下了,他們的影子也倒下了,牆上隻留下了林友發的影子和斑斑點點的血跡。
而此時的大鄭也正在後麵撞著牆,剛才其他人的影子往前移動後,他失去了目標,又用頭撞向了自己的影子,直撞得牆麵咚咚直響,隨著一下下的猛烈撞擊,很快他也倒下了。
這是怎麽了?對發生的一切,林友發根本沒法理解,他絞盡腦汁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反而讓自己的頭暈加劇,已經幾乎站立不住了。
就在即將暈厥的一瞬間,卻清晰地聽到身後響起了腳步聲。還有拉瑞!他用盡力氣轉身一看,發現拉瑞終於返身走了回來。
真是拉瑞嗎?自己已經模糊的意識不能很肯定,但身高、體型、著裝都是,隻是看不清臉。
不,並不是看不清,而是臉根本就沒露出來,那人臉上帶著一個三角巾做成的簡易防毒口罩,遮住了口鼻部位,隻露出了一雙眼睛,而那眼神,看著是那麽的陰險而惡毒。
這不是拉瑞吧?拉瑞不是這種眼神的,即便最憤怒的時候也不是。可前麵沒有其他人了啊!這就是拉瑞吧,他什麽時候又把那口罩戴上的呢,之前不是他第一個摘下的嗎……
這段最後的模糊意識,慢慢地消失在林友發的腦海裏,他覺得眼前逐漸變黑,隨後什麽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