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急轉直下

由於現在有明亮的燈光照明,眼前的情況看得很清楚。那幫人也是七個,身穿黑色的製服,製服上沒有標誌,頭上也都蒙著頭套,隻露出眼睛和嘴的位置,手中握著烏黑閃亮的衝鋒槍。

局麵也是一目了然,對方那些黑洞洞的槍口都直指自己,剛才的對地射擊顯然是刻意壓低了槍口打的,現在已經恢複了水平狀態,隻要輕輕一動手指……而自己這邊很多人由於轉身匆忙,槍口還指著地麵沒來得及抬起,還不敢肯定是否所有人都拉栓上膛了。

“我再說一遍,放下槍!我可以保證你們的安全,我們可以談談。”這時,對方一個可能是領頭的又說話了,聽上去應該就是剛才的那個聲音。

“你們是什麽人?”林友發反問到。

他雖然明白,自己這邊現在拿著槍其實也沒多少意義了,但仍然沒有下達放下槍的命令,他想至少從氣勢上不能太輸給對方。而且剛才對方沒有直接射擊,可能也是有原因的,隻要保持現狀就不會有太大問題。

“你不用管我們的身份,我們不算是你們的敵人,甚至還幫你們對付了敵人。”對方回答到。

“是嗎?有句話說得好,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既然幫我們對付了敵人,那就是我們的朋友。”林友發繼續不卑不亢地和對方周旋,“朋友相見應該坦誠,我的朋友,如果要談談的話,我覺得你是不是應該取下頭套更好些。”

這話似乎有些觸動了對方的底線,也讓對方有些發怒了,隻聽得他嘀咕了一句:“不識好歹的中國人,和那些愚蠢的日本人一樣,全是些低劣的……”說到這裏,他似乎已經完全喪失了耐心,不想再說下去,直接咆哮道:“再給你們一次機會,我數到三,到時候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聽著他越發開始不標準的中文發音,又從他的話中的內容感覺,林友發心裏思忖著:“這麽說,這些人肯定不是中國人,也不是日本人……”

這時,對方已經舉起了自己的左手,右手繼續平端著槍,並大聲數出了“一……”

“這裏是納粹控製區,他們是德國人嗎?他們從哪裏冒出來?現在到底要幹什麽?為什麽不急於殺我們?如果放下槍,等待我們的是什麽呢?”林友發暫時不為所動,繼續在心裏想著,眼睛盯著他們手中的槍。從外形看,那應該是德製MP40,一種穩定性和威力都不錯的衝鋒槍。

“二……”對方的聲音越來越大,語氣聽上去也越來越狠。

“等等!等等……”這時身邊的拉瑞說話了,“我想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不必這樣。”

他似乎是對那人說道,眼睛卻又看向林友發。

“林,我們或許該照他們說的做。你知道,現在這樣對我們沒有好處。”他小聲地繼續說道,並再度壓低了聲音:“我想,我們身上並沒有什麽值得我們用命去保護的東西。”

我們身上?值得保護的東西?林友發聽著拉瑞的話,一下想起了這個問題,自己這裏到底有什麽讓他們感興趣的東西?除了幾條命就是幾杆槍。

對了,難道是那些文件和那卷膠片?但這些人怎麽知道我們有這些東西?

這時大家都注意到,對方舉著的左手開始慢慢往下落,似乎馬上就要喊出那個意味著開火的“三”了。至於“三”後麵是不是還會加上一個“開火”之類的詞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林友發終於冷靜地喊出了一聲:“放下槍。”

他幾乎話音未落,拉瑞就第一個把槍扔了出去,臉上一副如釋重負的感覺。其他人則略作猶豫,緩慢地彎腰把槍放到了地上,同時有些鄙夷地看了一下拉瑞。

看著拉瑞急迫的舉動,看著其他人的表情,林友發並沒有說什麽,連心裏也沒有。他能理解其他人的心情,也能理解拉瑞的想法,他知道美國人的價值觀和這些人不同,會對生命看得更重一些,不喜歡作無謂的抵抗,因此拉瑞的舉動也無可厚非。

那人很滿意地點點頭,似乎也遵照了他之前的諾言,這邊的人放下槍之後,對方的人並沒有開火射擊。

“很好,現在往後退,離地上的槍支遠一點。”但感覺對方並不完全放心,繼續命令到。

他的意思很明白,除了拉瑞那支槍是往前扔出去的,其他槍還在腳下,你們退後一點,我們的人可以上去把槍繳獲了,或是踢到一邊,這樣會更穩當一點。

現在已經沒有選擇了,林友發示意大家往後退,拉瑞似乎有些遲疑,林友發不知他是不願意退,還是沒聽明白,幹脆直接拉住他往後退去,倒顯得很配合。

其實林友發心中還沒有絕望,不論這些人是否真的會害他們,至少現在手中還有一根最後的救命稻草,就是那把德國魯格手槍。那些人可能不知道他還有手槍,不僅自己這支,他剛才觀察了一下,嘎子那支也沒有交出去。

如果能抓住一個機會,這兩支手槍可能會派上用場,一個讓局麵徹底翻盤的大用場。

這個機會是什麽呢,或許可以利用他們撿拾地上槍械分心的時候,林友發在心裏盤算著。

眾人退出了好大一截才被叫停下來,沒想到那人做事是相當的謹慎,叫眾人停下後又命令他們轉過身去。

連看都不讓看?林友發不禁在心中暗自叫苦,這人的性格太狡猾了。

如果是這樣,那或許最後的救命稻草也沒有了,他完全沒把握在背對敵人的情況下利用這次機會翻盤。而更讓他擔心的是,那人的目的是不是僅僅如此?會不會趁自己這些人轉身的時候……

這時,已經可以聽到那些蒙麵人在身後撿拾地上槍械的聲音了,聽著那些叮當作響的金屬碰撞聲,想象著他們在身後彎腰的情景,林友發心裏糾結萬分。

現在就拔槍轉身嗎?自己可不是專業特工出身,能在對方作出反應前擊倒幾個呢?

一旦自己行動,嘎子也能迅速做出同樣反應嗎?如果兩隻手槍同時開火,能在短時間內擊倒對方的所有人嗎?

其他的人能明白過來趕緊臥倒或隱蔽嗎?在對方剩餘火力的掃射下,有多少人會在混戰中中槍呢?

最為糾結的一點是,這到底是些什麽人?他們一出現就對自己說的中文,怎麽這麽肯定自己這邊是中國人?而且雖然還沒法判斷這些人是不是朋友,但到目前為止,他們似乎也沒有做得太過分。

“如果照對方說的做,也許就真的不會受到傷害,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現在進行反抗似乎沒有必要。”林友發在心裏想著,說服著自己放棄行動。

就在他已打定主意準備放棄的時候,身後卻響起了槍聲。

“糟了,這些卑鄙可恥的家夥真的下手了!”聽著身後響起密集的自動武器射擊聲,林友發憤怒地意識到。

來不及後悔,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即將中彈,他迅速拔出手槍,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在身體還能行動之前轉身射擊,不求還能拯救自己或其他人,隻是一門心思地想著在咽氣之前能拉上一兩個敵人墊背。

這次轉身射擊已經沒有任何顧忌,也不用再管什麽精度,隻管把手槍中的子彈對著身後任何一個人影傾瀉過去,如果能在死之前把彈匣打空最好,如果在閉眼之前還能看到對方倒地那就再好不過了。

但林友發轉身胡亂打了兩槍後便驚訝地停了下來,因為此時他看到一幅讓他震驚的場麵:後麵的人已經倒地或正在倒地,正在倒地的人也是背對自己的,手中的衝鋒槍還在努力地向著一個方向掃射還擊,但失去平衡的身體顯然已經無法保持穩定射擊,子彈胡亂地向著天上一陣亂飛。

而現在他們射擊的方位卻是剛才他們的背後位置,甚至可以說,就是他們之前埋伏並衝出來的位置——那節索道車廂,再準確點說,是在車廂的上方。

那裏有一團火光,伴隨著撼動耳膜的“噠噠”聲時明時滅。

車廂頂上有一挺機槍在噴吐火舌!車廂頂上有一個人在開火射擊!目標正是下麵這些黑衣蒙麵人!

這還真他媽全亂套了,剛才不但車廂內有人,連車廂頂都有人,而且他們不是一夥的!

眾人之前在斷電後的黑暗中打著手電搜索過,對這些全然沒有發現,也根本沒有往這方麵去想。

林友發這才如夢初醒,看著那些已經中彈倒地的蒙麵人,又看著車頂上正在射擊的位置,一時間手足無措了。

下麵這些蒙麵人自然已經無需再射擊了,但上麵的位置呢?

車廂頂是什麽人?幫他們解決掉了身後的敵人,難道是朋友嗎?也可能是另一夥有著同樣目的的敵人?先打掉手中有武器的蒙麵人,接下來就是解決他們這些幾乎赤手空拳的人?這的確很難下結論。

如果是朋友就該等他下來,如果是敵人就該趁亂解決他,可這該如何判斷?

此時身邊都已轉過身的眾人也吃驚地看著這一切,嘎子手中也緊握著另一支手槍,但沒有開火。

身邊的拉瑞眼神甚至比林友發更加震驚,但他也比林友發顯得更加果斷,突然一把從嘎子手中搶過了那支手槍,對著車廂頂的位置連開數槍。

雖然也沒打定主意,但林友發直覺認為此舉不妥,忙出聲製止。但來不及了,伴隨著拉瑞的槍響,車廂頂位置發出了一聲慘叫,隨即又傳來了一句喊聲:“是我!”

這聲音不大,悶聲悶氣的,聽著有些奇怪,但又有些熟悉。

聽到隊長的製止聲,這時嘎子也已經反應過來,趕緊抓住了拉瑞的手,迫使他停止了射擊,又把手槍奪了回來。

林友發沒理由責怪拉瑞,也沒法完全信任上麵的人,趕緊說了句:大家分散開,拿取武器,接近車廂!

這時那些蒙麵人已經全部被打翻在地,而車廂頂位置的那挺機槍也沒有開火了,如果不是那人已經中槍死亡或昏迷了,那就說明這人的確沒有傷害他們的意思。

眾人趕緊上去拾起了地上的槍械,快步衝到了車廂下,不管上麵是什麽人,這個位置都是射擊死角,相對比較安全。

“喂……”林友發試探著喊了一聲。

“嗯……”上麵有回應。

“對不起,剛才是個誤會,受傷了嗎?現在怎麽樣?”林友發接著往上麵喊話,語氣中滿是關懷和歉意。

“嗯,應該還好……”上麵的聲音有點吃力,看來可能真是受傷了。而且大家都覺得這個聲音好熟悉。

“你是誰?”林友發這才想起最該問的這個問題。

“隊長……我是大鄭呀……”

大鄭?!大家都吃了一驚。聽雷子說大鄭不是已經……而且這聲音雖有點熟悉,但甕聲甕氣的,好像也不十分像大鄭的聲音。

“你真是大鄭?你聲音怎麽了?”雖然有點疑惑,但林友發還是繼續問道:“你能動嗎?你慢慢探出頭來,讓我們看看。”

上麵沒說話,隻聽到窸窸窣窣的,應該那人是在車廂頂爬動的聲音。而下麵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在等著上麵那人露臉。

等了一陣,臉沒露出來,卻先伸出了一支槍管,把大家嚇了一跳。

“你們先幫我接住這個。”還沒等作出反應,上麵的人卻說道。

大家這才明白到對方的意思,也才注意到槍管是平著伸出來的,並沒有準備朝下的意思。而且這充分說明了那人對他們已完全的信任,沒有絲毫戒心。

於是鐵頭上去把槍小心地拖了下來一看,這正是一支大正十一年式輕機槍,也就是他和大鄭用的一樣的歪把子機槍。

隨後一張臉也出現了,這張臉的出現卻讓眾人剛放下的心又緊了一下,嘎子甚至叫出聲來:“水下……舷窗外……”

但其他人馬上都反應過來,連嘎子自己也反應過來,這不是真正的臉,隻是一個潛水服的頭盔,那人穿著潛水服呢。

一對大眼眶,裏麵沒有眼珠……那當然,那是潛水頭盔的目鏡位置。

嘎子在水下看到的可能就是這個,其實之前他也見過猴子穿那種潛水服,但或許當時在黑暗的水下,心中過分緊張,一時看花了眼,再加上心理暗示,所以被嚇住了,根本沒想起潛水服這茬。

而剛才聽著那有些熟悉卻又甕聲甕氣的說話聲,可能也和這個潛水頭盔有關,看來上麵這人八成就是大鄭了。

這時那人看了看下麵又把頭轉了回去,然後慢慢轉身把腳伸出了車廂邊沿,看來是準備下來了,猴子等人上去伸手托住了他的腳,承擔住重量,然後把他慢慢地接了下來。

下來後,眾人對這人的身份已經沒有什麽懷疑了,穿戴過這種潛水服的猴子熟練地幫他脫掉了頭盔。果然是大鄭!除了臉色很有點蒼白外,似乎並沒有什麽大礙。

隨後在猴子、雷子的協助下,又脫掉了下麵的潛水服,林友發注意到他的潛水服的左肩處有一個孔洞,而裏麵在左肩的位置果然有一處傷口,估計是被拉瑞剛才那幾槍打中了一槍。

旁邊的拉瑞有些不好意思地問:“怎麽樣?傷到要害了嗎?實在抱歉,我剛才以為……”

“有些疼,但應該沒事。”大鄭活動了一下肩膀,回答說。

“沒傷著筋骨,看起來隻是比較深的擦傷。”猴子也替他檢查了一下說。

不過,這並不是最讓人擔心的。更嚇人的是,隨著潛水服的脫下,大家發現他的身上有多處長長的傷口,連外麵的衣服都劃壞了,還帶著一些血跡,看起來像是被什麽利器劃傷的。

林友發看著大鄭,忍不住指著那些傷口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這個雷子應該知道,我在爬那個通風井的時候被一個家夥襲擊了。”大鄭回答,“他媽的,不知是個什麽東西,爪子鋒利得像剃刀。”

“對,我看到了,那東西看著大概像個人,又有點像個蜥蜴。”雷子點頭,“我給隊長他們都講了。但我看你們當時就撕打在了一起,然後就掉了下去,我放了繩子下來,還叫了很久怎麽都沒回答我?我以為你……”

“嗯,這些就是當時被它抓的,後來一疼一鬆手就掉下去了。那個地方應該很深,感覺掉了很久,不過還好下麵一段不是完全垂直的,我記得多次碰到了側壁……”

大鄭講述起了當時和雷子失散後的經過。

還好,下段不規則的彎曲通道略微減緩了速度,掉下去的地方可能是一處暗河的岔道,有點很淺的水,水中還有些泥沙,但巨大的衝擊力還是讓大鄭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身下還墊著那個“蜥蜴人”,已經被他壓扁了嵌在了泥沙中,這也是大鄭大難不死的另一個重要原因:不僅那個“蜥蜴人”柔軟的身體起到了相當的緩衝作用,還避免了如果對方活著難免要進行的生死搏鬥。

見自己身體沒有大礙,那個可怕的對手也被稀裏糊塗地解決掉了,大鄭開始想辦法離開這裏。

看著掉下來的光滑洞壁,他知道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靠自己從這爬上去,又喊了幾聲也沒得到回應。雷子那時肯定早已經離開了那裏,而且就算沒有離開,也不知道繩子的長度是否夠得上那裏的高度。

於是他隻有向前另尋出路,在發現了幾個岔道,經過了好幾次不成功的試探後,終於找到了一條能走通的路,來到了一處地下暗河。

這裏應該是暗河的主道,水流比較湍急。最初還可以沿河岸行走,但走到一處位置時,河岸消失了,兩邊都是近乎垂直的石壁。

就在大鄭攀著石壁上的鍾乳石前進的時候,卻不小心一腳踩滑掉入了水中。

湍急的水流衝帶著大鄭一路向前,他中途幾次想奮力遊向岸邊都失敗了,最後被一個漩渦拉扯進了一個落水洞,進洞前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在心裏祈禱這個洞不會太長。

還好,就在這口氣憋得快耗盡的時候,終於發現又浮出了水麵。等喘過氣來後,第一感覺就是這裏水流變平緩了,從水聲判斷這裏的空間應該很大。

由於他的手電不是防水的,在落水時就失效了,最初感覺這裏四周一片黑暗,後來再定睛仔細看,發現遠處某個地方有一些微弱的紅綠色光點,但看不清是什麽東西。

於是他就慢慢地往那個方向遊動,直到接近到一定位置後才發現,那裏是一個奇怪的圓筒狀建築,紅綠色光點是上麵的小燈。

隨後他在水中觀察了一下,沒有看到人影,也沒聽到什麽聲音,於是就小心地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