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又見拉瑞

三人順著台階一路下行,沿途的通道並不寬,頂多能並排走下兩個人。果然看到通道的兩側和頂上,全是些軟乎乎厚棕墊一樣的東西。

一般的工事中有這樣的東西並不多見,林友發猜想這個可能是用來隔音的,也可能是用來減緩衝擊波的,或許兩個作用都有。而如此完備的細節讓人覺得這裏肯定不是一處簡單的庫房或逃生通道。

台階下完後轉了一個彎,前麵出現一條平直的通道。林友發這時發現牆麵上又出現了一根電話線,是從一處厚棕墊裏冒出來,然後順著通道向前延伸了。

他看了一下雷子,雷子也望向他,都沒有說話。誰也沒法確認這是否就是之前一路追蹤過來的那根,看起來顏色、材質倒是一樣,不過這種東西在一個基地裏應該都是一樣的。

但這時也無需再說什麽,即便沒有這根電話線,他們也會繼續前進,去弄清這到底是個什麽地方。

幾人繼續順著這條平直通道前進,很快便看到了一扇門,門上寫著“臨時戰備指揮所”。

光聽這名字的確有點唬人,但看著門的規格倒不高,隻是一扇普通的木門。而剛才看到的那根電話線也從門頂的縫隙中穿了進去。

猴子小心地上去側耳傾聽了一下,隨後示意裏麵沒有什麽動靜,林友發隨後上前輕輕扭動了一下門鎖,發現還是鎖住的。想了一下,便做了一個強行進入的手勢。

猴子打量了一下這門,後退了兩步,然後猛地上前一腳飛踹,門應聲而開。三人迅速衝了進去,端著步槍上下左右一陣比劃,以應對可能存在的威脅,同時通過與槍握在一起的手電照明,打量著裏麵的環境。

很快便看清了內部的情況:這裏是一個大通間,麵積大概和一間教室差不多,中央位置有一張大桌子,上麵有一部電話;靠牆位置還有幾張單獨的小桌子和幾個文件櫃;遠端的牆上掛著一張幕布;地上還有翻倒的椅子和很多散亂的雜物。

“這裏好像沒人。”猴子看了看說。

“電話線去了那邊,但不是連的桌上那一部……”雷子則一直在注意那根電話線的走向。

兩人的話音剛落,卻聽到從那張大桌子後麵傳來了一些奇怪的聲響,那正是電話線去的方向。

幾人舉著槍警惕地繞到了桌子後麵,看到讓他們驚訝的一幕。

拉瑞!真是拉瑞!拉瑞此時正坐在地上,手腳都被綁住,口中還塞著一團破布,正用肩膀使勁擂著旁邊桌腿,似乎想借此弄出一點動靜來。而他的身旁還真的有一部電話。

幾人趕緊上去給他鬆綁,並取掉了口中的布團。拉瑞長出了一口氣,神色有些呆滯,然後閉上眼睛下意識地抬頭朝向上方,說出了第一句話:“感謝上帝!”是用英語說的。

然後轉頭看了看眾人,苦笑了一下,用中文說道:“很高興能見到你們,我還以為咱們再也見不上麵了。”邊說邊伸出手來,也不知是想握手還是想讓人拉他站起來。

林友發趕緊握住了他的手,猴子和雷子也趕緊上去把他扶了起來,隨手拉起一張椅子讓他坐下,又取下水壺遞給他。

拉瑞看來是渴極了,接過水壺就是一通猛灌,喝完一抹嘴,把水壺往桌上一放:“你們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三短三長三短……”林友發盯著拉瑞笑了一下,“如果我們沒有猜錯的話,還能是誰?”

“天哪,真的成功了嗎?真有這麽巧被你們接到了?”拉瑞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噢,我的上帝,不能不說這簡直是個奇跡!”

“是的,這的確算是個奇跡,不過也得感謝你的電話,否則我們現在可能還在通風道裏轉悠。”林友發回答道:“當然,還得感謝猴子,最初正是他聽到了你打來的電話鈴聲。”

“那你們是什麽時候到達的這裏?從哪條路徑進來的,也是從地下暗河?”

這時,猴子給拉瑞遞上了一支煙,但卻沒有遞上火。

拉瑞接過煙下意識地摸摸口袋,苦笑著搖搖頭:“打火機不知什麽時候掉了。”

林友發從兜裏掏出那個打火機,嘣的一下打燃,給拉瑞點著了煙,然後遞給他:“是這個吧,我還以為是你故意扔在暗河入口那裏的。”

“是的,就是這個。”拉瑞接過看了看,點點頭:“這麽說,你們果然也是從那條暗河進來的。不過這打火機不是我故意扔的,因為那時我已經被限製了人身自由。”

“什麽叫限製了人身自由?說得文縐縐的,是不是像剛才那樣被五花大綁了?”猴子忍不住插嘴道:“這些該死的家夥,到底是些什麽人,為什麽要這麽對待你?”

“嗯,和剛才差不多。當然,除了腳沒綁。”拉瑞回答說:“隻知道那是些黑人,我也不知道他們的具體身份,但估計不會是敵人。我猜他們也是被抓來的,而且看得出受過一些軍事訓練,似乎曾經也是軍人。”

從拉瑞的話中可以聽出,到現在他也隻是揣測這些人的身份,說明他們之間的確沒有進行有效的溝通。不過這些話倒是和之前林友發的猜測以及老劉頭的信息基本對上了,這些人可能就是被抓來的法軍非洲裔戰俘。

接著,拉瑞又講起了分開之後的情形。

當時他和猴子發現了那個地下神廟的墓室後,猴子在上麵等著,他下去查看。沿著台階下行了一段後,突然感覺前麵有人,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便遭到了襲擊,頭上挨了一下,然後就失去了知覺。

大家這才注意到,拉瑞的額頭有一處小傷口,不過現在看起來已經沒有大礙。

想來這就是猴子在上麵聽到的輕微動靜,而後再叫他名字也沒答應的原因。而後來在墓室中嘎子發現的血跡也應該是拉瑞的血。

等拉瑞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在一處暗河水潭的旁邊,墓室內的情況和沿途的路徑其實他都不知道。

林友發他們對這一段反而更加清楚,他把墓室的情況和發現出口追蹤出去的過程簡單給拉瑞說了一下。並且推測出,那些黑人是之前就從暗河方向摸進了墓室,然後意外遭遇拉瑞後,將他敲暈,而後又從進來的那個石棺入口退出去了。

林友發和猴子分別在墓室內外聽到的那陣奇怪聲響和震動,應該就是那些人退出去後關閉石棺造成的。

拉瑞聽了點點頭,又接著往下說。他後來實際上是被冷水潑醒的,而在此之前其實也有點知覺了,迷迷糊糊地聽到身邊有人在說話,說的都是些奇怪的語言,嘰嘰喳喳的像是鳥叫,語速還很快。

被潑醒後,他坐了起來,看見身邊有三個黑人,身上的穿著像是病號服。其中有個人對著他說起了話,語速很慢,而且吞吞吐吐的很不熟練,感覺基本上就是說的一些單詞。

拉瑞聽他講的不是英語,但能感覺出像是一種很正規的語言,和之前他們互相說的那種語言完全不同。聽起有可能是法語、意大利語或是西班牙語什麽的,拉瑞說自己對這些南歐拉丁語係不太熟悉。

拉瑞看這些人好像沒有太大的惡意,而且看著他們的膚色和衣服意識到,他們可能也是被抓來的人。於是趕緊用英語解釋自己的身份,對方聽了一臉茫然,沒有什麽反應。

見英語沒法溝通,拉瑞在這時做了一件傻事。他當時也不知是那股神經搭錯了,突然想到這些人被日本人抓來後,會不會強迫學習了一些簡單的日語,於是他轉而用日語對那些人說了幾句,想說明自己是美國人,是朋友。

誰知這下闖了大禍,聽了拉瑞說的日語,最初問話那個人當場臉色就變了,猛地抽出了一把刺刀,目露凶光地架在了拉瑞的脖子上。從這反應上就可以完全肯定,他根本就沒聽懂拉瑞話的內容,隻是知道這是說的日語。

眼看著那人就要下手,旁邊另一個人卻一下抓住了那人拿刀的手,隨後兩人像是發生了激烈的爭論,用的又是那種像鳥叫一樣的奇怪語言。

兩人爭論了半天也沒個結果,拿刀的那人還不時地指指拉瑞的衣服,而後另一人的聲音似乎越來越小。

這時,旁邊另一個拿槍的人開口說了話,最後拿刀的那人像是妥協了,恨了拉瑞一眼,有些無奈地將刺刀從他脖子上收了回去。

拉瑞不知道拿槍的那人到底說了什麽,但好歹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於是便向他點點頭笑了笑表示感激。但對方並不領情,對他一通猛吼,用手勢比劃著什麽,還用槍托砸了他一下。

拉瑞這才看懂他的手勢是讓自己站起來,而且意識到自己現在已被當作了敵人,暫時沒有殺他可能是有著其他的考慮。

拉瑞這時才覺得自己的處境恐怕不妙,但又沒法進行溝通,心中真是叫苦不迭,卻也沒有別的辦法,隻能暫時妥協,一切先照著對方的意思來。

見拉瑞站起身來,那人又和旁邊兩人說著話,像是商量著什麽。趁這個間歇,拉瑞仔細打量了一下這三個人。

對一般人而言,感覺那些黑人的麵孔都長得很像,而且又不知道他們的名字,所以拉瑞就在心裏暗自給他們取了幾個外號。

剛才拿刀比著自己脖子的那個,看上去長得有些壯實,滿臉的橫肉,顯得有些凶悍,就給他取了個“凶黑”;抓住他手阻止殺自己的那個,表情相對和善,看著年紀也小一些,就給他取了個“小黑”;另一個拿槍的,年紀看著明顯比這兩個要大,就給他取了個“老黑”。

而且拉瑞還注意到,他們好像之前沒有什麽裝備。現在“老黑”拿的那支步槍就是自己的那支,“小黑”則背著自己的背囊,“凶黑”手上那把刺刀看來也是從自己那支步槍上卸下的。

除此之外,他們就隻有三柄長把斧頭,看著大概像是消防斧之類的,以及兩支手電筒,這些應該是之前就有的。

這時,那三人像是已經商量好了,推搡著拉瑞往水潭邊走,隨後就下到深水中。遊到一個位置後,其中一個先潛了下去,另兩人也拽著拉瑞往下潛,拉瑞當時不明白是什麽意思,心想這些人是不是瘋了。

“對,那個水潭下麵有個暗道。”林友發聽到這裏,忍不住插嘴道:“我們也是通過下遊的屍體推測出來的,後來是猴子下水摸到的位置。”

“那位置很隱蔽,我可是摸了好多次才摸到。”猴子點頭說。

“但我當時不知道呀,直到下了水後才明白的。”拉瑞說道:“他們倒是很清楚這個位置,跟著一潛下去我就看到了那個暗道。對了,他們的那兩支手電居然還是防水的,不知是從哪裏弄來的。”

“嗯,這些人應該就是從那邊過來的,他們自然很清楚位置,你繼續吧。”林友發示意拉瑞接著往下講。

拉瑞接著講的內容,基本上和林友發他們的經曆一樣:從另一邊的地下湖冒出來,到達一處岸邊,從那個碎石堆的入口進來。

所不同的是,林友發他們到達時是碰巧遇到了老劉頭開門。而他們到達那道金屬密閉門時,門是開著的,還有一個人在那裏等著接應。這也和老劉頭的描述是吻合上的。

接應這個人看著比另三人的個子稍高一些,也明顯要瘦一些,拉瑞在心中就給他取了個“瘦黑”的外號。“瘦黑”手中也沒什麽裝備,也隻是提著一柄消防斧和一支手電。

聽到這裏,林友發覺得這是個關鍵位置,於是打斷拉瑞的話問道:“到了這個位置,我們的路線可能就出現了偏差。我們一直沒明白那些黑人回來之後去了哪裏,當時我們分析他們和你去了上層,結果我們往上並沒發現他們,後來遇到了雷子,更發現不是這麽回事。”

雷子點頭說:“對,我是從上麵下來的,上層的出口是完全封死了的。”

林友發又說:“還有個問題,我們當時在中級病院遭遇喪屍襲擊後,有人居然在我眼皮底下關上了我們唯一的撤退路線,不知是不是這些人幹的。另外,你們是怎麽到達的這裏?據我所知,除了電梯之外,就隻有通風井可以下來了。”

“我們就是坐電梯下來的。”拉瑞的回答很出人意料。他接著說:“不過,當時坐電梯下來的隻有我、凶黑、老黑、瘦黑四個人,那個小黑一轉眼就不見了,不知去哪兒了。”

“難道電梯是可以運行的嗎?但我們後來到這裏的時候,這裏完全是沒電的狀態呀。”

“我到的時候是有電的,不僅電梯可以運行,而且回廊處還有些燈也亮著。隻是我們坐電梯下去後,瘦黑就去了另外一個方向,另兩人押著我在原地等待。然後過了一陣,所有的燈光就熄滅了,應該是他們去關掉了電源。”

聽了拉瑞的話,林友發想了一下,腦海裏基本上推測出了大概情況:日本人走的時候,可能沒來得及完全破壞電力係統,而且這些黑人知道配電房在哪裏,他們打開了電力,乘坐電梯到達了上層。但發現上層出口已被破壞,於是又回到中層去了暗河方向,然後發生了之前的一幕。返回後又下到底層,為了自身安全,然後再度關閉了電力。隻是小黑沒有一起下去,可能是先潛伏在某個地方,然後伺機關門暗算了他們。

“後來呢,你們通過什麽路徑到的這裏?”林友發繼續發問。

“路徑我說不出來,反正我就是跟著他們,打著電筒照明,一路上東拐西繞地來到了這裏。不過看上去他們對路徑好像很熟悉,可能之前就走過的。”

“沿途沒有遇到什麽危險嗎?我是說,沒有看到什麽奇怪的生物嗎?”

“這個,倒是看到了,但並沒有給我們製造麻煩。比如說經過了一個像是車間一樣的地方,裏麵有很多龐大的玻璃容器,泡著一些奇形怪狀的生物。”

“哦,怎麽個奇怪法?”

“怎麽說呢,有些就像是某種昆蟲,但個頭被放大了很多倍;有的就像是幾種不同生物的合體,包括動物之間的合體,也包括人和其他動物的合體。不過這些東西隻是看著嚇人,在我們經過時並沒有什麽反應。但我還看到有幾個玻璃容器是破裂的,**流了一地,卻沒有看到裏麵有東西,這反倒令人有點不安。”

“我明白你的意思,這說明裏麵曾經也是泡過什麽東西的,有可能是後來打破容器跑了出來,而且不知道去了哪裏,這的確有點……”

“嗯,和這個相比,有個地方更奇怪。”拉瑞點點頭,又回憶說:“那裏是一個長長的通道,兩邊似乎有很多房間,能看出原本都是有門又窗的,但後來不知什麽原因,全都用磚和水泥給封上了。”

拉瑞的話中現在都還透著緊張:“不知是不是錯覺,從那裏經過的時候,我總覺得裏麵有什麽東西在盯著我。”

“不過我們沿途都算是很順利,在到達這裏的過程中,並沒有發生什麽危險。”說到這裏,拉瑞仿佛鬆了口氣。

“哦,對了。你說當時小黑沒跟你們一起行動,那你後來見到小黑了嗎?”

“見到了,他最後到的這裏,而且身上很髒,衣服上盡是些黑色油膩的東西,感覺像是些機器的潤滑油。這兒又沒有地方洗淨,估計穿著很難受,後來他索性把衣服給脫了。”

拉瑞說著朝暗處的一個角落指了指,大家這才看到,那裏有一套髒衣褲。

“這麽說,外麵那個就是小黑嘍。”大家都馬上反應過來。

“他剛才從這裏出去不久,你們在外麵遇見他了?”拉瑞見狀問道。

“嗯,他自己摔暈了。”林友發回答,“現在已經被我們控製住了。”

猴子又上去查看了一下衣褲,說道:“這些的確是潤滑油,而且從衣服上這些印痕來看,應該是從天井電梯纜繩爬下來形成的吧。關門暗算我們的人一定就是他了。這小子能從這麽滑溜的電梯纜繩上爬下來,也挺不簡單的。”

林友發想了想,對猴子和雷子說:“幹脆你們上去一趟,讓他們都進來,不管小黑醒沒有,都想辦法把他弄進來。我們在這裏休整一下,順便商量下一步的行動計劃。”

猴子似乎有些猶豫:“都進來後,那個鐵皮櫃會不會關上打不開?”

林友發想了想說:“應該不會,否則平時這裏麵的人怎麽出去的?剛才小黑怎麽出去的?之前雷子可能沒有發現裏麵的開關,也可能開關不在那個位置,正好你去找找,確認一下。”

看著兩人轉身離去,林友發又轉頭對拉瑞說:“你繼續講,到了這裏之後呢?”

“到這裏之後,他們就把我腳也捆上了,嘴也堵上了,然後就在一旁商量著什麽。隨後小黑和老黑留下,另兩人就出去了。”

“你就開始搖動這個,想發點信號出去?”林友發指了指拉瑞身邊那部電話。

“最初沒有,那兩人沒多久就回來了,然後又是一番談話,這次聽起來比較激烈,像是在爭論。隨後老黑也和那兩人一起出去了,隻剩下小黑一人看住我,我就趁其不備慢慢移向地上那部電話,然後摘下聽筒搖動手柄,我也不知道那邊是什麽地方,是否有人會接,反正搖完我就用指甲輕輕地敲打聽筒。”

“小黑一直都沒發現麽?”

“沒有,我的動作很隱蔽。而且看得出來,那幾人走了之後,他在這裏顯得有些坐立不安,似乎很擔心他們的安危,根本沒有注意坐在地上的我在幹些什麽。”

“他們這次出去一直沒有回來嗎?”

“嗯,這次出去的時間比較久。後來小黑終於也呆不住了,把我留在這裏,他自己也出去了,沒想到被你們碰上了。”

“哦,可能是他先發現了我們,就趕緊躲進了外麵那輛坦克裏,後來又被我們發現了。”林友發推測道。

隨後又有點像是自言自語:“關鍵是其他幾人去了哪裏呢?去幹什麽呢?”

“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再說話,房間內陷入了短暫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