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逃離計劃

他叫林友發,出身於南洋華僑富商家庭。41年歸國參加中國空軍,後成為美國援華飛虎隊中美混合聯隊中尉飛行員。44年在一次執行對海南島日軍基地攻擊任務時,飛機中彈失控墜落,他跳傘後被俘,後來幾經輾轉被送往了南太平洋的臘包爾戰俘營。

在這裏,除了中國戰俘,還關押著美、英、荷、澳等盟國戰俘。每天從事著沉重的勞役,除了惡劣的住宿和飲食,也完全沒有醫療保障,一旦患病就隻有等死。這使得幾乎每天都有人累死、病死或是被日軍虐待殘殺致死,死了的人都是由其他戰俘隨便找個地方就草草掩埋了事。甚至還有一些被日軍帶走的人,根本說不清是怎麽回事,就再也沒有回來,連一把屍骨都沒有。

最初和林友發住一個寮棚的有十多個人,由於病死、累死、虐待死和所謂失蹤的,人數不斷減少,加上後來臘包爾被盟軍“跳島戰術”切斷聯係成為孤島,沒有新的戰俘補充進來,到後來他們這個寮棚就隻剩下了六人。

剩下的人中,除了林友發以外,還有以前八路軍的小戰士宋小嘎,外號嘎子;中國遠征軍新38師的偵察兵劉文侯,外號猴子,另外還有外號叫鐵頭的中國遠征軍第200師戰車團坦克兵趙定國、外號雷子的川軍122師工兵張天雷,外號大鄭的桂軍131師大個子機槍手鄭南關。

林友發在中間年齡最大,文化最高,軍銜也最高,大家都尊稱他林長官,大事小事都喜歡聽他拿主意。林友發對這些同胞小兄弟也特別關照,他一直在心裏暗下決心,將來一定要想辦法把這些兄弟們活著帶出這座戰俘營。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想法在林友發心中愈發強烈,特別是經常耳聞目睹整個戰俘營每天都有中國或其他國家的戰俘死去,他感到身上的擔子越來越重。

由於在戰俘營中消息不通,他並不清楚外麵的戰況,按照被俘前他了解到的情況看,通過43年幾次決定性的的大戰役,盟國方麵已經取得了戰爭的主動權,而且他到過美國,看到過美國那雄厚的經濟基礎和超強的戰爭潛力,他堅信以美國為首的同盟國一定會取得整個戰爭的勝利,但這一天會等待多久呢?他心裏也沒有底。

而且在這裏如此艱苦的條件下,大家真的能親眼看到那一天嗎?真到了那天,這裏的日本人會不會進行一場大屠殺來泄憤和滅口呢?日本人崇尚武士道精神,藐視日內瓦公約,特別看不起戰俘,他們連自己的生命都不珍惜,又何況這些在他們眼中視為螻蟻的戰俘呢。

想起這些,林友發心中始終像壓了塊石頭,沉甸甸的。直到有一天,事情終於迎來了轉機。

那是1945年8月的一天,林友發和同寮棚的兄弟一起被日軍監工叫到機場去幫忙。由於盟軍的封鎖,島上日軍得不到零部件補充,很多設施設備都罷了工,比如說基地用的飛機加油車就因為缺乏油泵配件而無法使用了,雖然臘包爾已被封鎖,美日雙方沒有直接在這裏爆發戰役,但這裏的日軍航空兵每天還是會起飛一些架次,進行一些例行的偵查巡邏,以監視附近美軍的動態。

林友發他們的工作就是搬運油桶,協助日軍地勤人員給飛機人工加油。在忙碌的過程中,林友發突然萌發出一個念頭,他一邊幹活一邊趁日本人不備,偷偷打量著四周。漸漸的,一個計劃在他心目中慢慢成形。

就這樣連續忙碌了兩天。這天晚上回到了寮棚後,林友發終於下定了決心,給大家說出了自己的計劃。他準備借這個機會搶奪一架日本飛機,飛往盟軍占領區,通過這兩天的觀察,他認為這個計劃可行。

大家一聽,雖然不是所有人心裏都有底,但也沒有人反對。林友發算是他們中間的頭兒,又是空軍出身,他認為可行,那就值得一試,何況誰也不想放過這個逃離魔窟的機會。就這樣,幾人當夜把一切都商量妥當,準備第二天就開始行動。

第二天,大家按捺住心裏的激動,裝作老老實實的幹活。下午的時候,日本監工又把幾個人帶到航空基地,等待的時機終於來了。

按照林友發的觀察,日軍為了降低和美軍巡邏戰鬥機遭遇的風險,通常是清晨和傍晚出動偵察飛機,出動的機種通常是“九七式”艦載攻擊機。

這本是一種日本航母的標準艦載攻擊機,實戰中也經常客串偵察機的角色。在南太平洋的幾次大規模海空戰之後,日軍參戰航母或沉或傷,殘存的也亟需回國修理和補充,於是將剩下的艦載機轉場至臘包爾基地,作為岸基飛機使用。而這種三座飛機擠一擠也能夠坐下他們幾個人了。

林友發的計劃就是搶奪一架這種飛機,利用傍晚前的那次出動來實施他的脫逃計劃。

和前兩天一樣,日本監工把他們交給基地的人就離開了,等活幹完再回來接他們。

加油的過程是由一個日本機械師在旁邊指揮,由他們幾個具體負責搬運油桶和加油,另外還有一個帶槍的日本兵在旁邊站崗負責監視他們。最後等加油完畢,機械師發動好飛機後,兩名飛行員再從旁邊的一間小屋出來登上飛機。

之所以隻有兩名飛行員,是由於隻是用於偵察的關係,隻需要前座駕駛員和後座的無線電員兼機槍手就夠了。

這天,他們依照規定程序幹完了工作,開始故意慢吞吞地收拾東西。

按照原定的計劃是:等機械師發動好飛機,不等兩名飛行員出來,馬上起身幹掉站崗的日本兵和機械師,然後迅速登機強行起飛。如果能出其不意達成突襲的話,他們六個人快速幹掉兩個鬼子還是完全有把握的。

但這天的情況有些變化。不知道為什麽,今天加油都還沒完成,兩名日本飛行員就早早來到了飛機旁邊,和機械師一邊抽著煙一邊用日語嘻嘻哈哈說著什麽,因為抽煙的關係,站得離飛機稍微有點遠,而帶槍的日本兵此時還是一本正經地看著他們收拾東西。

林友發一看,這下麻煩了,一是人數,六比四,沒有必勝的把握了;二是對方的站位分開了,動近的這個,必然驚動稍遠處的三人,達不成突襲效果。

“怎麽辦?難道今天隻有放棄了?”林友發冥思苦想,心亂如麻,他知道戰友們都在等著他的決定行事。

看到加油已經完畢,機械師匆匆掐滅了煙頭,跑過來發動了飛機,那飛轉的螺旋槳和轟隆的引擎聲勾得林友發的心像有千隻螞蟻在爬。

“算了,寧願放棄也不能隨意冒險,否則就會導致無謂的犧牲。”就在他已經下定決心放棄的時候,後座那個飛行員像是想起什麽,突然向離他最近的林友發招了招手,又給駕駛員說了句什麽,便示意林友發跟著他走。

兩人一前一後一直走到很遠處的一座平房外,林友發看到門口有一個站崗的日本兵,還有一個白人戰俘正在外麵擦玻璃。

隻見那個站崗日本兵對飛行員敬了個禮,兩人就徑直走了進去。進去一看,林友發這才明白他要幹什麽,原來這是一座小型彈藥倉庫,可能是後座飛行員臨時想起後座機槍的彈藥不足了,需要補充一點,讓他來搬彈藥的。

果然,日本飛行員帶他走到房間的一個角落,比比劃劃地指著武器架高處的一個箱子,示意他搬下來。於是林友發搬來地上另一個空箱子墊在腳下,站上去搬起了那個沉重的彈藥箱。

這時一個念頭突然閃過他的心頭,熱血直衝腦際,說時遲那時快,他回過身毫不猶豫地順勢將那個彈藥箱狠狠地砸在了那個飛行員的頭上,那人悶哼一聲,栽倒在地。

他馬上下來撂下彈藥箱,迅速扒下了那名飛行員的飛行服和飛行帽穿戴在了自己身上,然後扛起了彈藥箱,準備出門。但一瞬間他便僵住了,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幹了件傻事。

這件傻事,不但讓他苦心策劃的計劃徹底泡湯,而且還會白白犧牲了自己和戰友們的生命。

問題還不僅僅是如何過門口哨兵那關的問題,因為之前他們看上去非常熟悉,這樣出去很可能會被識破。就單單說人數問題,剛才是兩個人去,現在是一個人回,而且還是飛行員親自扛著彈藥箱這點就肯定穿幫了。想到這,林友發的冷汗直冒。

“八嘎!”還沒等他想清楚該怎麽辦,背後響起一聲怒罵。

大概是剛才聽到了一點動靜,門口的哨兵徑直衝了進來,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用手中帶刺刀的三八式步槍對準了他。

“完了!事情徹底辦砸了,都怪自己太衝動了,可憐了那些信賴我的兄弟們。”林友發後悔不迭,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就在這時,他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一種喉嚨間發出的像要窒息般的痛苦聲音。

轉身一看,日本哨兵正在掙紮,背後站著一個人,正是剛才門外擦玻璃的那名白人戰俘,正用一張抹布從背後牢牢地勒住哨兵的脖子,膝蓋死死地頂住他的背,那名哨兵已經被勒得直翻白眼。

林友發馬上反應過來,上前一步,踢飛了哨兵的槍,又用手中的彈藥箱在哨兵的頭上狠狠地砸了一下,哨兵頓時癱了下去。

“我,美國人,我叫拉瑞。你是,中國人?”這名叫拉瑞的美國戰俘放下癱倒的哨兵,操著一口略顯生硬的漢語向林友發友好地伸出了手。

一切發生得太快了,林友發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呆在原地沒動。

“我透過窗戶都看見了,你們有計劃?那請你算上我,你欠我一個人情。”拉瑞並不在意林友發的反應,收回手接著說道。

“對了,事不宜遲,那邊的人等待太久會起疑心的。拉瑞這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真是幫了大忙了。”林友發這才反應過來,決定馬上實施計劃。

十秒鍾之後,一個穿著日本海航飛行服、帶著飛行帽的飛行員和一個扛著彈藥箱的戰俘走出了彈藥庫,向停著的“九七式”飛機走去。

走在前麵的是林友發,走在後麵的是拉瑞。林友發放下了頭盔上的護目鏡,而拉瑞低著頭借助肩上的彈藥箱掩飾著自己的麵孔。

時近黃昏,跑道邊的、塔台上的日本人誰都沒有注意到有什麽不妥,隻有飛機旁的幾個中國人漸漸看出了端倪,他們本來心裏就揣著計劃,對事態的發展自然觀察得比較仔細,況且他們對自己的林長官太熟悉了。

飛機旁的幾名中國人互相遞了個眼色,作好了準備。眼看著兩人越走越近,那名日本飛行員似乎也察覺出了哪點不對,開始露出質疑的眼神,眼看著事情就要穿幫。

就在這個時候,還沒等三個日本人做出實質性反應,猴子眼疾手快,從背後用了偵察兵的一個標準一招製敵,把機械師的頭一鎖一掰,哢的一聲就把脖子扭斷了,機械師直接就交代了。

與此同時,嘎子一腳飛踢向飛行員的襠部,飛行員負痛還沒來得及彎腰,就被身後的大鄭用手臂死死勒住了脖子;哨兵轉身拉動了槍栓,雷子抓起一把大扳手狠狠地砸過去,正中麵門,隨後又被側麵的鐵頭衝上去一個右勾拳猛地擊打在了太陽穴上。

一眨眼功夫,飛機旁的三個日本人全解決掉了。這時,林友發和拉瑞已經趕到了飛機旁,拉瑞扔掉了沉重的彈藥箱,林友發大叫道:“還愣著幹什麽,趕快上飛機!”

幾人用難以置信的速度七手八腳地爬上去,把自己硬塞進了座艙,林友發一人單獨坐前麵,中間是大鄭、雷子、嘎子,後麵是拉瑞、鐵頭、猴子。

一邊爬,一邊猴子還問:“林長官,哪裏又冒出這麽個傻老外,他有沒有預訂?三座的飛機,咱們坐了七個人,是不是嚴重超載了。”

“超你個頭呀,少貧嘴,這是魚雷攻擊機,原本機腹下是掛魚雷或八百公斤炸彈的,你幾個猴猴能有八百公斤?”林友發又好氣又好笑。

說話間,大家已經進了座艙,一切就緒,飛機開始滑跑,這種艦載單發攻擊機和戰鬥機的操作幾乎完全一樣,林友發不用進行什麽熟悉。

這時,塔台上的日本人發現了狀況,因為飛機滑跑前沒有進行例行通話,而且飛機一動就看到了飛機旁躺著的幾個人。

而林友發當時能做的就是加大油門強行起飛了,於是就出現了開頭的那一幕。

“飛機!後麵有飛機!”後座不知是誰叫了起來,打斷了林友發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