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古廟
龍爪縣有一古廟,古廟無名,據傳自明末時就香火鼎盛,廟中佛像高百尺,金光璀璨,眾生誠心求之,求甚甚靈。
我們一行三人,下午時分乘坐出租車到達古廟坐落的山下,山有名,名曰:西穀。
我們沿著西穀山的小路步行約三個小時才抵達古廟的位置,半山腰時就見遠方古廟占地最少百畝,其外金瓦琉璃、紅牆蕭索,風鈴悅耳,草木傾拜,可謂是山以廟而有靈,獸因佛而向善,極其壯觀。
隻是人跡罕至,未免有些荒蕪之感。
登臨廟前,三米多高的牆垣中間,木門鑲嵌著九十九顆銅竇,兩側坐立神獸石像,威風凜凜,神獸脖頸纏繞紅綢,口銜龍珠,震懾山林。
有小僧在側門拾掃地麵,見我們三人施禮道:“阿彌托佛,施主,裏麵請。”
我們三人回禮,走入寺廟內,樓閣廟宇儼然排列,香火風鈴使心慢慢靜下,仿佛沐浴一般,洗禮精神。
夕陽至,我們在小僧的引領下沿著正規的拜法,依次跪拜菩薩、諸佛。佛像高大,站在下麵心中難免升起敬畏之感,再加上霞光撫照,佛像真如龍爪縣人所說,金燦燦的。
拜完佛像後,柳曉玉替我和她父母各點一盞消災免難的長明燈,捐了不少香火錢。
我本欲阻止,卻見尹萱玲更甚,百元大鈔如流水般投入功德箱中,兀自念叨,我湊近後聽清,她在求佛保佑福利院中的孩子們健康長大。
一係列活動後,天色已晚,小僧找來住持為我們安排客房。
住持看起來年近七旬,滿麵善意,穿著黃色的袈裟對我們講述了許多佛理,我卻是聽的半迷糊,不知所雲。
客房安排好後,送來了清粥和饅頭,我並沒有和柳曉玉及尹萱玲一起吃,而是追趕住持,表示想讓他給我開解開解,畢竟柳曉玉沒少花費,不能錯失良機。
住持沒有拒絕,我們在晚風中站立在大雄寶殿下方的台階處,伴著清脆的風鈴聲聊天訴說。
我將目前遇到的困難大致對主持說了一遍,他聽完後深思片刻,對我施禮說:“施主,這一切都是你的心結,解鈴還須係鈴人,老僧怕是幫不上忙。施主不修佛法,修的是人間道,我想比起我,寺裏有位僧人對你的幫助會更大些。”
我聞言一驚“廟中還有比住持更厲害的高僧麽?”
“多年前我寺來了一名有緣人,未曾剃度,卻在我寺沉修佛法,比其他僧人還要刻苦的多,他就住在偏房,老僧可領路。”
我半信半疑,點頭道:“麻煩大師了。”
夜晚燈火明起,我隨著住持的腳步穿梭小路來到寺廟的角落,隻見一座矮小的房屋內點著蠟燭,光線暗淡。
“他就在裏麵,施主可自行進入,老僧就不打擾了。”
我急忙雙手合十回禮,“謝謝大師。”
待住持離開後,我猶豫著推開房門,隻見屋內隻有一張木桌和一席土床,有位身著素衣,麵容滄桑的僧人坐在桌前,花白雜亂的頭發長垂至肩,正在借助燭光正在翻閱書籍。
他聽到開門聲向我看來,我恭敬施禮說:“是主持讓我來的,想請大師答疑解惑。”
僧人回禮,聲音淡然:“進來坐吧。”
我點點頭,在他的邀請下坐到土床之上,枕席下是生硬的泥土,坐在上麵屁股生疼,真不敢相信他竟然在這上麵睡了數年。
“施主有什麽困惑,說來與‘圓苦’聽聽。”
我微微皺眉,這位僧人的法號倒是有趣,圓苦,願苦,自願受現在這份苦麽?
我將事情再次重複給圓苦大師聽,整個過程他隻是望著我,雙眼散發著溫和的光芒,令人沒有抗拒之感。
話說完後,圓苦大師輕輕點頭。
“施主,所謂心魔,不過是自身對感情和欲望的一種表達方式,你念及親情,又不願麵對親情的過失,想解脫罪惡,又擔心罪惡的成因是你最重要的人,所以才會躊躇,才會身陷囹圄。
圓苦不能幫助你解決現在的困境,但能給你講述自己對心魔的方法,希望施主聽後能有所收獲吧。”
我坐直身體,專注的聽著他的話。
“我六年前來到這座廟宇,六年來日夜煎熬,每天坐在這土床之上研讀佛法,期盼能夠找到脫離苦海之策。六年過去了,心魔就像是一堵高千丈、厚千丈的石牆擋在我的麵前,仍沒有半點變化。
其實眾生皆一樣,心魔都如高牆,隻是有的人選擇撞的頭破血流,有的人攀爬欲翻越而過,還有人見牆太高,便轉身離開。”
“大師,你選的是哪一種方法?”我詢問道。
圓苦一笑,如浮塵淡然,說:“我就坐在石牆下,與它相熬,我跨不過也無法離開,守著它到生命的盡頭。圓苦修佛法卻不敢奢望修西天,度自身卻不敢奢望度世人,什麽時候圓苦死了,心魔自然也就消失了。”
我有些沒聽懂他的話,回答說:“大師,您這境界太高,晚輩不理解。”
“心魔就在你的前麵,你背對著他,怎能看清心魔?看不清,又怎麽知道如何解決?”圓苦說:“施主,你的解脫之法不在於我,不在於任何人,在於你自己的心。”
刹那間,我如醍醐灌頂,卻暗自搖頭說:“沒那麽簡單的。”
圓苦伸出手輕輕搭在我的肩膀上,雙眼直視著我,慢慢湊近“你還沒有看清,仔細看,一切就是那麽簡單。”
我閉上眼睛,心漸漸平靜,隨著他的聲音再次睜開,四目相對,在圓苦的眼中看到了自己,被燭火焚燒的自己,猙獰可怖。
我下意識的避開圓苦的眼睛,呼吸急促,匆忙跳下土床“大師,我還有事。”
圓苦沒有說話。
我快速逃離房間,夜風刮過身體,不明白自己剛剛怎麽會如此激動,不過是自己的倒影而已,我在怕什麽?
思索著情緒的變化,我回過頭,屋內依然燭火幽幽,隔著窗戶看到圓苦依然坐在土床之上。
我搖搖頭,沿著來時的小路回往客房,腦海中回憶著圓苦說的每一句話。
看清自己?
說起來容易,這世間又有幾個人能夠真的自知,都是局中的棋子,豈不聞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嘭——”
突然間,一陣響聲將我的思緒打斷,我抬起頭尋著聲音望去,隻見身後的客房門口,一襲紅衣一閃而過。
我未當回事,前行兩步後驟然停止,再次回過頭,隻見客房門口探出個清秀可愛的小腦瓜,偷偷的看著我,見我回頭她又縮了回去。
我快速到那間客房門前,心跳加速,緊張的緩緩推開房門……
一位十七八歲的紅衣小女孩躲在門後,見到我漏出了仙女般的笑容,純真無暇,俏皮的吐了吐舌頭,說:“徐曉哥哥。”
“元雨潞!”
我驚聲喊道,本剛剛的一瞬而過以為是幻覺,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元雨潞如犯錯的孩子一般,戳著手指,害羞道:“被哥哥發現了。”
“你怎麽會在這裏?”
“嘻嘻,三爺將我送來的呀,他現在有事情,我隻好回到這裏啦。”
“三爺?鄧銘!”我回身將房門關閉,坐到旁邊的椅子上“過來,雨潞!”
元雨潞乖乖的走到我麵前,一雙眼睛清澈如水,雲鬢盤發如我們初見時一般,紅衣素裹如血般刺眼。
“跟我說說,上次在古城鎮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你又跟鄧銘是什麽關係?”
“沒什麽啦。”
“好好說!”我的語氣加重,元雨潞如兔子般跳到旁邊,瑟瑟發抖的看著我。
我深呼吸一口氣,放緩心思,“雨潞乖,跟哥哥說實話,不要騙我好嗎?”
元雨潞呆呆點頭。
就在她準備張口之時,房門再次被人推開,我轉回頭隻見柳曉玉氣勢洶洶的站在門口,指著我說:“徐海,不吃飯就跑來泡妹子是嗎?”
我一驚,緊忙解釋“沒有……這是……”
“是什麽是!”她上前拉住我的胳膊,柳眉皺起“我還端著飯送到你的屋裏,你就跑出來找她?她是誰!”
“我一個朋友。”
“朋友?你在寺廟也有朋友?還是個女孩,你騙鬼呢!”柳曉玉不知為什麽被激怒,不停道:“說是來陪我拜佛,原來你早有目的,我對你還不夠好嗎?要不是尹姐看到我還傻嗬嗬的在房間等你,你……王八蛋!”
我狠狠拍了下自己的額頭,“她真是我朋友,你消消氣,聽我跟你解釋。”
“好。”
柳曉玉掐著小蠻腰,“你說吧,我倒要聽聽你還有什麽話說!今天說不清楚咱倆誰也別睡覺,我就跟你耗下去!”
我還是第一次見柳曉玉這樣的作態,隻見她的目光一直在元雨潞身上流轉,嚇的元雨潞躲在一旁,不敢與她對視。
柳曉玉的眼中充滿了嫉妒。
我將與元雨潞認識的經過,以及逃亡到古城鎮的點點滴滴說給她聽,直說了半個鍾頭,期間還不時還讓元雨潞幫著作證,柳曉玉的神色才慢慢緩解。
柳曉玉聽完我的話,半信半疑說:“你說的是真的?”
“真的,我發誓!”
“那你親她幹什麽?”
我聞言一愣,緊皺眉頭“誰說我親她了?我倆這才第二次見麵,我親她做什麽?”
“尹姐說的,看到你們接吻了。”
“放屁!”
我拍桌而起“她一個外人的話你也能信?把她叫來,我敢跟她當麵對峙。”
“好,你等著。”
柳曉玉轉身出門,隨即她又走回來將我一起拽了出去,我們兩人直奔著尹萱玲的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