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鷹視狼顧

孫福的話如利刃刮過我的心髒,趙守全的臉色也是瞬息萬變,當最後“他回來了”四個字說出時,趙守全凜冽的眼睛已盯住我,其內含義不言而喻。

“這……這不可能!”我起身揚手狠狠拍在辦公桌上,怒吼道。

孫福則詭譎一笑,歎氣搖了搖頭,縫隙般的眼睛轉向望去趙守全:“我該說的都說了,不瞞警官,正因為今天對兩位說這番話,我明天一早便要出國,我不想死在這裏。”

“我們還需要你幫助調查。”趙守全猶豫道。

“恕我不能。”孫福將報紙卷成一團扔入下方垃圾桶,“我隻是個講故事的人,不是案件的參與者,換句話說,今天的這個故事我是講也可,不講也可,告訴你們就是我最大的能力了。”

“這……”趙守全為難,將我拽回到椅子上“那我們先告辭了。”

“不行!”我喊道:“孫福,你的話裏說白氏夫婦行越軌之事,還沒有說清楚是什麽事!我母親是不是他們害死的!”

“徐海,豈不聞世上最精辟的四個字就是難得糊塗?你糊塗一點,我糊塗一點,話不要說的太透。”

“我管你什麽糊塗,我父親絕不會陷害我!更不會犯法殺死他們!”

孫福不在理我,對趙守全說:“你們走吧,我還有事,否則我可要叫保安了。”

“這就走,這就走。”

趙守全瞪我一眼,強拉硬扯把我帶出別墅,我掙紮著,內心滿含憤怒與屈辱。客廳的金毛咧起牙齒衝我吠叫,保姆也撇著眼睛臉色幽怨,黑暗將我們籠罩,回到警車前。

“徐海,你瘋了!”趙守全將我推至車門,厲聲喝道。

“你也相信他的話嗎?他這擺明了就是冤枉!十四年前的事情還不是他怎麽說怎麽是,我母親的死難道僅僅就是白氏夫婦的陰謀嗎?我就不信他孫福在其中沒有關係,否則白氏夫婦能給他那麽高的地位和金錢?!

你沒聽到嗎?他口口聲聲說不相信親情,他自己就是叛徒,跟白氏夫婦一起合謀算計我家人的混蛋!

若不是他們這群鷹視狼顧之徒,我母親會死嗎?我父親會逃亡嗎?我徐海至於家破人亡,落到今天這步田地嗎!”

我狂吼著,宣泄十多年積存在心底的怨氣,一拳拳砸向車門,直到滿手盡是鮮血也不停止。

趙守全將我扯到一側,雙眼凝視著我,說:“徐海,我正式通知你,如果你知道現在你就必須供出你父親的地址,隻有這樣你才能證明他的無辜,也隻有這樣,你才能脫罪!”

我望著雙手的血液,猙獰抬頭,發出的聲音令我自己都驚訝不已,極為詭異“你也認為是我父親做的?”

“沒錯。”趙守全毫不猶豫說:“你在被抓前,鄧銘就私下曾找過我,他的目的是為你洗清罪名,而那時他告訴我,白氏夫婦死前罪犯去西巷有蹊蹺,後來查到是一張紙條,內容我看過。”

我驚愕抬起頭,瞬間大腦一片空白。

“白珊珊恨我的原因就是因為這件事,鄧銘拿給你的紙條是我派人從白珊珊家裏搜到的,我讓他轉交給你,目的就是騙你回牡市!”趙守全平靜道:“很驚訝嗎?你以為你自己真的能夠逃離警方的掌控?我們是國家的人,在國家強大的法律武器麵前,所有人的反抗都是螳臂當車,自取滅亡!

除你和李善仁逃亡外,自你進入林縣參與傳銷組織,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掌控之中,若非出現許多意外,你以為你能逃亡如此之久?

在林縣外喜貴家中時,我就讓鄧銘將你擒住,可他不從,他覺得你並非凶手,所以舍身放你離開。你不是還借柳曉玉的口向我匯報過鄧銘麽?你認為他是殺死喜貴和王虎的嫌疑人。

你錯了,喜貴和王虎到達林縣後,鄧銘引他相見的不是傳銷組織頭目高勝利的人,而是我們警方派去接應的便衣。

喜貴和王虎襲警,打傷一人,警察無奈下隻得就地擊斃,王虎身死,喜貴負傷,現已被警方擒拿關押在林縣看守所。

論起來,他們抓你應是功勞一件,但放你離開威脅鄧銘索要巨額財產,這就是勒索搶劫,一步錯,步步錯,毀了一生。

後我故意放出消息,連柳曉玉都以為喜貴和王虎真的被殺害了,隻有這樣你才不會知道鄧銘與警方聯合,才會相信他,並且按照我們的計劃,回到牡市。”

我撲通一聲坐在地上,絕望的看著遠處路燈耀眼的街道,它就像是一隻巨獸,踏著沉重的腳步向我走來……

鄧銘是警察的人?是趙守全的人?這……這難道是上天跟我開的一場巨大的玩笑嗎?

“你從林縣離開後,鄧銘告訴過我你要去海市,可惜白珊珊比我先到一步,讓你逃去山林。幸好鄧銘在你們接觸時,趁你入睡在你的衣服裏藏進一枚GPS定位器,我們觀看地圖就知道你要去古鎮,於是鄧銘親自前往,誘你歸來。

這也是為什麽你回到牡市,所有的舉動都在我眼裏,包括你我在白珊珊家相遇,都是注定的。直到白珊珊家你換了衣服,我們才丟失你的位置,不過已晚,牡市早已是天羅地網,你想逃也不可能逃掉的!”

我閉上眼睛,緩緩躺倒在冰涼的水泥地上,寒意透過薄衫滲進我的皮膚,我苦笑著搖搖頭。

原來一切都在別人的掌控之中。

我緩緩睜眼,隻見別墅內書房的窗戶處,一個矮胖的人影靜靜的看著我和趙守全。

“你……為什麽在古鎮不抓我?”我艱難的張口。

“因為那時,我已對你的父親產生懷疑,而徐曉軍最後出沒的地方就是古鎮,已是四年前的事情。”

“你以為我會去尋找他?”

“或許巧合吧。”趙守全笑道:“你從海市進山的路線的確是前往古鎮,我當時真的以為你去找他了,所以派鄧銘去,希望將你們二人一同捉回來!凶手給白珊珊父母信件上的話,將矛頭直指你和你父親,但你逃亡後,白珊珊的閨蜜死去,我才明白隻有兩種可能。

要麽,案件是你和你父親聯同犯下。要麽,是你父親作案,栽贓在你的身上。

真正的情況是什麽樣都無所謂,逃不出你們二人,也除你二人外,無別人有殺人動機!”

聞言,我猛地坐起身“就沒有別的可能嗎?比如有人知道十四年前的事情,故意栽贓給我們父子,將警方的視線擾亂。”

說著我抬起頭,目光直衝別墅書房落地窗的位置!

趙守全順著我的眼神回頭看了眼,窗邊的人影突然消失,他搖搖頭說:“都局長已經查過,案發當天他有充足的不在場證明,而且孫福雖然愛錢,卻是個膽小如鼠之輩,不可能有那份膽量的!”

“嗬嗬。”我諷刺的笑了起來,“你們就認定是我父子二人了對嗎?”

“別急,現在誰也不敢說,既然鄧銘說今晚會給你脫罪,我們就看看他能拿出什麽樣的證據。”

趙守全向我伸出手,我心中怒氣滔天,獨自爬起身走到車邊。

他鄙夷一笑,沒有多言。

未等我打開車門,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卻響了起來,我從懷中掏出一看,備注是“心理醫生”。

趙守全湊過頭,我賭氣般的背對他閃躲,匆匆幾步走到旁側。

“喂?”

“請問是徐海先生嗎?”

“是我。”

“我是都書言的朋友,白珊珊的心理醫生。”

“啊,您好。”

“您好,是這樣的,白珊珊現在出現了一些狀況,我希望你能獨自來一趟,地址是……”

電話掛斷後,我將手機塞入最裏側的兜內,回過頭對趙守全說:“我要去辦點事。”

“你現在是嫌疑人,鄧銘沒給你洗脫之前,你不準離開我的視線!”

“趙守全!你別欺人太甚,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凶手,卻以此為名限製我的人身自由,你算什麽能耐!”我們兩人爭鋒相對,我直言道:“你不就是怕我去見白珊珊,我們兩個人的感情更深嗎?公報私仇,用這種手段去強行切斷我們的聯係,你不覺得很幼稚麽?

我承認我沒有你長相英俊,亦沒有你的職位和勢力,但我告訴你!無論什麽時候我都不會去派人監視白珊珊,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你拿什麽說愛?!”

趙守全被我訓斥的一愣,我轉頭大步流星的朝著別墅區大門走去。

到達門外再回過頭時,隻能望到遠處警車旁,一個落寞的男人在路燈下獨自吸煙,煙霧飄散,他竟也顯得枯萎起來。

我抿起嘴唇,突然心生愧疚之感,自己的話是不是說的太過了些?

隨即,我猛地搖搖頭,複行百步遇到一輛出租車,打車直奔心理醫生所說的地址,腦海裏盡是白珊珊在家中癡傻的景象,其他的事情都忘卻在一旁。

我抵達樓下時,沒有看到要為我付錢的女子身影,不禁疑惑,駕駛位出租車司機還在催促著,我掏出手機複又撥打過去。

麵前是破舊小區內的一棟老樓,隻有四層,牆皮脫落,裂紋橫生,似乎有些搖搖欲墜之象。

提示音一聲聲響起,卻無人接聽。

我複又再次撥打,依舊如此,出租車司機開始抱怨。

正在我無奈之際,突然看到單元門口一個身影飛速跑過,雖然沒看清臉,但他的動作令我好奇的張望,他捂著胳膊,戴著口罩和鴨舌帽,身上的皮衣多處開口,好像剛剛與人發生過爭鬥一般。

我隔著窗戶抬起頭望向樓上,猛地傳來一陣女人的嘶喊驚叫,我心生不安,打開車門便衝下去,直奔單元內。

“哎!你給我站住!”出租車司機的喊聲在身後傳來。

我已無暇顧及其他,疾步奔到心理醫生對我所說的位置,是三樓的一戶住房,我剛上三樓便看到左側的防盜門敞開,女人尖銳的驚叫聲震耳欲聾。

白珊珊抱著雙腿坐在地板上背靠著沙發,還有一名女子暈倒在地,應該就是給我打電話的心理醫生。

我連忙衝到沙發前將白珊珊抱入懷中,急聲問道:“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白珊珊伸出手指,我順著望去,隻見茶幾碎了一地,而在牆角盡頭,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跌坐在那裏,手中死死攥著一張紙條,微笑著看向我。

“鄧銘!”

我奔至他的麵前,跪倒在地,看著他滿身的鮮血不知所措。

“你……你怎麽來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我淚水含在眼圈裏,悲憤嘶吼道。

鄧銘緩緩抬起受傷的胳膊,血液覆蓋的嘴唇竟勾起弧度,無力的說。

“你……你可以脫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