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西巷之危

是夜,鄧銘和心理醫生被送去醫院,白珊珊在我和都書言的陪同下回到警局。

現在留下了許多血液,除鄧銘外,據蘇醒的心理醫生說應該就是凶手的,我也是在都書言口中才了解到事情的經過。

晚間我和趙守全在孫福別墅內時,心理醫生家突然有人敲門,她開門後便遭到襲擊,被打倒在地。

白珊珊見到凶手後,突然發瘋一般的朝著陽台奔去,凶手大步上前,狠狠將她從窗邊拽了回來,手中利刃橫在白珊珊的脖頸上,喊道:“你竟敢騙我!東西呢,東西在哪裏!”

白珊珊慌張無言,凶手的刀刃已在她脖頸劃出血跡,突然間鄧銘從門外衝入,凶手見到他第一反應沒有威脅,而是鬆開白珊珊,兩人猛地纏打互毆在一處。

凶手持刀,鄧銘負傷,而凶手也被鄧銘砸在茶幾上。

後鄧銘將刀借機奪到手中,凶手倉皇而逃,之後沒過一會兒,我就衝進客廳內,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鄧銘還未蘇醒,他手中最後攥著的紙條上,是凶手寫給白珊珊的話。

“我再給你最後三天時間,拿不到密碼,我就送你去見白勇和佟美玲。”

這張紙條是昨晚小區爆炸時凶手交給白珊珊的,鄧銘是從別墅區離開後,獨自前往小區從白珊珊家中搜出,被她藏在臥室的床下。

我大概捋清思路:白珊珊被凶手威脅,隨後鄧銘得知我將紙條弄丟,便去白珊珊家裏搜尋線索,結果找到了另外一封信件,其中大半已被撕毀,隻留下這一句話。

鄧銘沒有我的電話,隻好詢問趙守全,得知我前往心理醫生處後,便開車比我早到一步,結果卻遇見這樣的事情。

我和白珊珊在警局住了一夜,看著她熟睡中瑟瑟發抖的身軀,我心中五味雜陳。

她是殺害我母親凶手的女兒,雖然現在證據不足,還未確定白氏夫婦十四年前犯案的真假,但我想孫福之言八九不離十,否則也沒有其他方法解釋十四年前那晚的爭吵與車禍。

如果凶手真的是我父親,我可以理解,但我接受不了他以我為餌,逃避警方視線。

或許世間真的有許多事都不可以常理度之,恰如現在我的麵前就是想要隱瞞她父母十四年前殺害我母親的人,可我卻對她恨不起來。

我守護著她,坐在牆角望著窗外濃鬱的黑夜,思考著凶手紙條上的話。

他要的密碼,應該就是“縛命”日記的密碼,日記是鄧銘交與我的,但到頭來趙守全卻說是他讓鄧銘前去古鎮,可我記得昨天趙守全還在問我日記的事。

我想不通這裏麵的關鍵,趙守全似乎並不知道日記是否在我手中,他也想要,凶手也想要,連都書言都想要!

“縛命”日記裏麵究竟寫了些什麽?

而心理醫生的口供裏,為什麽凶手會說白珊珊騙他?他讓白珊珊詢問密碼,向誰詢問?

我的思路越來越混亂……

淩晨時分,我已瞌睡,卻迎來一位不速之客將我叫醒。

——都書言。

我昏昏沉沉間隨著他離開警局,在一輛越野車上,都書言遞給我一支香煙提神,我接過後狠吸幾口,頭腦清醒了許多。

“徐海,鄧銘醒了。”

我心中一驚,煙頭落到腿上,匆忙拾起說:“他怎麽樣?”

“受了些皮外傷,幸好沒有牽扯筋骨,就是血流的多些,沒什麽大礙。”

“那就好。”我淡淡道。

“趙守全在醫院看護著他們,我這裏來找你的意思,是想和你單獨聊聊。”

我轉過頭,車內燈光下都書言望著前方,表情神秘恍惚。

“您請說。”

“鄧銘請我查過一些事,以目前的線索看,我們在案發當天的監控中找到一人曾三次托運皮箱進入小區,而監控內又並沒有你和白氏夫婦進入小區的蹤跡,再加上現在一起接著一起的案件,你基本可以排除嫌疑。不過我還是想跟你聊聊‘6.30凶殺案’案發當晚的事。”

“我不是已經跟您說過了嗎?”

“有一點你並沒有對我說。”

我微微一愣,“哪一點?”

“你為什麽會選擇去救柳曉玉?”

我不解他話中之意,不經大腦的回答道:“因為她是我朋友啊。”

“她對你很重要?”

“是啊,怎麽了?”我皺眉疑惑的看向他。

“她和白珊珊相比呢?”

我呆滯一秒,語氣陰沉道:“都局長,你到底是什麽意思,直說行嗎?”

都書言尷尬一笑,“隨便問問,隨便問問……”

我心神不寧,總感覺都書言話裏有話,自從在別墅區與趙守全聊過後,我對都書言不免產生畏懼的心理。能夠坐到他這個位置上的人,每一句話,每一個舉動都包含著他的深意,能否理解全憑運氣,我與他的差距太大,即使詢問他不想說我也沒有辦法。

都書言雙眼盯著前方的黑夜,沉默半晌後發動車輛。

我驚訝道:“咱們去哪兒?”

都書言淡淡道:“西巷。”……

這是自案發、逃亡歸來兩次後,我再一次踏足西巷。

幽幽寒風肆虐割過我和都書言的身體,一輪冷月映在當空,將漆黑的街道鋪上一層銀幕,模模糊糊,隱隱約約。唯一的一盞路燈散發著僅存的餘光照耀踏的腳下,形成幾平方米的光圈,後麵是無盡的黑暗。

我不禁想到,被趙守全追捕時曾在這裏遇到過一個人,不知模樣,那時他就站在路燈後的黑暗中,向我索要“縛命”日記。

“徐海……”

詭異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我汗毛豎立,轉頭看向都書言,他的表情古怪,盯著前方腳步微挪,似乎在猶豫著什麽。

“都局長,你叫我?”我不安的問道。

“什麽?”都書言看向我,“我沒有叫你啊。”

這次輪到我猶豫害怕了,我茫然環顧四周,剛剛的確聽到某種聲音,難道是幻覺?

“走吧。”都書言踏步向前。

我下意識伸手抓住他的袖口,“等等。”

“又怎麽了?”

“我……我感覺這地方有些不對勁,要不我們回去吧。”我躊躇道。

都書言皺眉:“徐海,你還相信鬼神?這裏可是你口中的第一案發現場,身為嫌疑人來到此處,做賊心虛不成?”

我聽他這樣說,連忙搖頭“我沒什麽心虛的,隻是……”

“陰陽分兩路,人鬼皆殊途,人知鬼恐怖,鬼曉人心毒……不心虛就看看,我在你身邊,怕什麽!”

都書言喝罷直接走向路燈,我咬牙跟在他的身後,額頭冷汗涔涔,卻無暇顧及其他事情。

如我先前所講,西巷兩側盡是破舊的工廠和瓦房,如廢墟一般,平時就人跡罕至,淩晨時分更是無人敢到此來,雖然都書言在我前麵,但每每想到前兩次遇見的恐怖之事,心裏就不由得發毛。

我們越過路燈,不知是不是巧合,剛踏過路燈下的光圈,突然路燈一閃,隻聽“砰”的一聲,竟然炸碎了!

唯一的光源損毀,周身瞬間陷入沉寂的黑夜,我和都書言同時止步,皆是一驚。

在我心神未寧時,一處新的慘白色光源亮起,都書言手中握著手電筒,靠近路燈蹲身查看。

我則後退兩步,眼睛望向旁側。

猛地一道白色人影在不遠處的西巷胡同口閃過,我差一點就驚叫出口,眨眼間再次望去時,一切猶如平常,深深呼了口氣。

“徐海,你過來。”都書言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轉過身提心吊膽走向他,隻見都書言粗厚的雙指夾起一塊碎玻璃,喃喃道:“你說這是意外,還是有人故意打碎的?”

“我……我不知道。”隨即我又將聲音壓到最低,說:“都局長,剛才有個白影在胡同口閃過,隻是一刹那,我沒有看清。”

都書言緩緩抬起頭,眼神如同毒蛇一般,極其駭人。

“別說話。”

都書言抓住我的胳膊借力起身,若無其事的向胡同口走去,我戰戰兢兢跟在他的身後,眼神不由得瞟向兩側,生怕突然有人衝出來。

西巷的胡同狹窄,僅有一人半的寬度,都書言腳踏在前,深入幾米後說:“徐海,你來前麵走。”

我微微一愣,卻又無法拒絕,隻得攥著拳頭擦過他的身體到前方,兩側泥土和磚頭隔著衣服剮蹭皮膚,高度緊張的神經使我感覺不到疼痛。

我緩慢的向前行走著,左手扶著牆壁,一是支撐身體,同時也在尋找案發時的院子木門。

“徐海,你想沒想過凶手為什麽挑西巷來殺人?”都書言的語氣陰冷,好似故意大聲要讓人聽到。

“不知道。”我的精神都集中在左手和前方,沒有仔細思考。

“猜猜嘛。”都書言玩笑般的回應,但他的音調就像是周圍的冷風,讓人無法愉悅。

“因為這裏常無人來,又沒有監控,所以作案不會留下線索?”

“這不是最重要的。”都書言單手搭上我的肩膀,在我耳畔喃喃道:“因為西巷是十四年前你母親遭遇車禍的地方!是葉晴被人害死的地方!”

此話一出,我忽然聽到前方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都書言猛地按壓我的肩膀,大喝道:“蹲下!”

我下意識的雙腿一軟。

“砰!”

耳膜被巨大的槍響聲撕裂,哀痛倒地,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

“砰!砰!”

又是兩聲槍響,我感覺自己的胳膊被人拉住,睜開眼看到都書言恐怖的模樣,他的側臉一道血痕,鮮血緩緩流淌而下,就像地獄中的魔鬼。

我掙脫起身,隻見都書言的嘴巴張了張,我耳內卻隻有“嗡嗡”的聲音,聽不到他在說什麽。

都書言似乎明白我的感受,雙手扣住我的耳朵,輕輕揉搓,沒過一會兒我就感到好些了。

隱約聽到他說:“徐海,你沒事吧。”

我搖搖頭,指向他的臉“血!”

都書言伸手一抹,嘴角咧起詭異的笑容,說:“嗬,還真有兩下子。”

我被都書言拽出胡同,他將我靠在牆邊,這時我才明白過來,他在胡同內所說的話都是故意的,他一定是發現了什麽,所以用言語刺激胡同內的人,放鬆他的警惕性。

都書言撥打了一通電話後回到我身旁,說:“你可以回家了。”

我仰望著他,冷冷道:“你想讓我成為替死鬼是嗎?”

都書言一愣,隨即笑道:“說什麽呢,受傷的是我,我讓你在前麵的目的是說給凶手聽的!目前案件的第一嫌疑人指向你的父親徐曉軍,如果胡同內的人真是他,聽到你在前麵,定然會有所猶豫。

可今晚看來不然,我打出第一槍時,他幾乎沒有思索就回了一槍,我的第二槍他就跑了,至於打沒打中,一會兒警局來人勘察現場就知道了。”

“你這是在拿我的命做賭注!”我埋怨道。

“不是你的命,是我的命。”

都書言握著手槍,緩緩抬起槍口頂住了我的腦袋,陰森的說:“徐海,你怕嗎?”

我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向後挪動身體,但遭受阻礙,背後是生硬冰冷的石牆。

不知這時哪裏來的衝動,我迎上他的目光,狠狠道:“不怕!”

都書言眼中寒芒一閃,槍口忽的調轉,將把手送到我的麵前“既然剛剛你認為我的錯,那麽現在你打我一槍,放心,我絕不會說是你做的!”

“你這個瘋子!”

我咒罵起身,跌跌撞撞就向警車走去,卻聽到背後都書言的喊聲。

“徐海,想做警察嗎?”

我腳步一滯,再次回過頭“你什麽意思?”

“如果想做警察的話,破了這個案子,我給你機會!你是個可塑之才,隻是缺乏係統的鍛煉和機會。”

淒冷的月光下,都書言的身體在地上拉起長長的影子。

一陣刺耳的車胎摩擦聲傳來,燈光將我們二人照亮,我回過頭去,隻見一輛警車疾馳停在不遠處。

趙守全從車上飛奔而下,如獵豹般衝到我的麵前,雙手薅起我的脖領,差點將我提起!

“徐海,白珊珊要是出事,我一定弄死你!”

我掙紮著,背後傳來冷冷的聲音“放開他!”

趙守全看向我的身後,他手上的力道頓時一鬆,都書言走到我們麵前,趙守全眼神凶狠的盯著他。

“啪!”

都書言一個嘴巴扇到趙守全的臉上,“愚蠢的東西!你是警察,你要弄死誰?!”

趙守全愣愣的伸手掠過臉頰,嘴角勾起邪魅的笑容,往地上呸了口吐沫,自己點了點頭,沉聲道:“都局長!經過血液比對,DNA鑒定,徐海和凶手的血液相似度達百分之99.7,可以確認兩人是父子關係!”

說罷,趙守全回身離開。

我大腦頓時一片空白,怎麽……怎麽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