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柳曉玉的眼淚
趙守全是個暴脾氣的人,這點我在第一次與他接觸時就有清晰的感觸,上次他那一拳打在臉上,到現在仍是火辣辣的疼,腮幫子腫的老高,連警局的女法醫都嘖嘖不忍。
因此,我本料想當都書言的命令傳達到他耳朵裏,必定會怒不可竭,對我進行報複。
但意外的是,趙守全知道消息後,竟意外地堆起笑臉點頭答應,他的笑在我眼中,如同鱷魚的眼淚一般,令人心神顫抖。
我更害怕了。
“你們兩人自行商議調查方向,今天開始,我負責對現時案件的偵破,至於是十四年前的案子,就交給你們二人了。”都書言在辦公室撂下此話後,便不再理我們,悠閑整理桌上的文件,送客之意不言而顯。
我提心吊膽隨著趙守全的腳步離開局長辦公室,他在我前麵走了幾步後猛地一個回頭,驚的我下意識後退。
“嘿嘿。”趙守全得逞般的怪笑,隨後複又前行。
我拍打胸口長舒一口氣,暗暗咒罵。
趙守全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換上行裝,從櫃子裏拿出一份文件扔到我的麵前,說:“早些時候有警員送來的,說是昨晚白珊珊請他幫忙調取的通話記錄,我看了眼,號碼是跟訪記者柳曉玉的,是你讓白珊珊查的吧?”
我微微一驚,沒有回答趙守全,低頭將文件打開,掃視著6月30日柳曉玉的通話記錄,一串號碼瞬間映入眼中,驚愕不已。
熟悉的號碼自我逃亡開始,便如夢魘般纏繞著我的身體,雖然我們隻通過寥寥數次電話,但號碼主人手上沾染的鮮血無法不讓人畏懼——神秘人。
“曉玉竟然真的和他有過聯係!”我心裏驚呼,不禁想起李善仁在山洞的猜測。
趙守全見我表情變化,翹起二郎腿撫摸下巴“白珊珊一直在監聽柳曉玉,這件事我早就知道,起初我以為是因為你和柳曉玉的關係,但現在看來,這裏麵還有其他的秘密。”
我茫然抬起頭,趙守全冷漠的眼神好似看透一切,偶爾嘴角劃過戲謔般的笑容,等待著我不打自招。
我將文件放到桌上,指著那串號碼道:“這個人應該就是凶手!”
“什麽?!”
趙守全平靜的臉色瞬間被擊毀,他未想到我會說出如此重磅的消息,一把拿起文件“徐海,你要是敢隨便瞎指認,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我撇撇嘴,為了白珊珊的安全,我必須說出實情,同時也是為了洗清我自己。
趙守全顯然對我還不是十足的信任,起身將我帶到技術科,命令其中的警員對電話號碼進行調取和監聽。隨後趙守全遞給我一部手機,說道:“給這個號碼打電話。”
我的雙手不自主開始顫抖,每次與神秘人通話,對麵說出的話語都是恐怖至極,慢慢按下號碼撥打過去,心也跟著懸了起來。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陰冷的職業聲音令我一驚,抬頭看向趙守全準備躲避襲擊,而這次,趙守全卻沒有生氣,表情陷入思考。
半晌後,趙守全嚴肅道:“走,去見柳曉玉!”……
這是我自逃亡後第一次見到柳曉玉,地點是牡市北區的一家小咖啡廳,柳曉玉畫了淡妝,身穿西服,紮著馬尾,看起來英姿颯爽,一股女強人的氣息撲麵而來。
僅僅一個月的時間,那個曾經對我百般撒嬌的女孩,已經長大了。
柳曉玉坐到我們的對麵,眼睛注視著我,其中的擔憂毫不掩飾,更有萬種風情無法言語。雖然我對她有所懷疑,但再次相逢,心中的友情瞬間淹沒疑慮,恨不得張開雙手將她擁入懷中,呢喃訴說這一路的艱辛苦楚。
趙守全的目光在我們二人臉龐上流轉。
我閉上眼睛整理情緒後,對柳曉玉眼神示意,此刻不是我們兩人敘情的時候。
柳曉玉是個聰明的女孩兒,轉頭溫柔的對趙守全說:“趙隊,請問你叫我來有什麽事嗎?今早的爆炸案我還未整理完,難道說又有新的案件和線索?”
趙守全漏出怪異的笑容,“柳記者,本案第一嫌疑人就坐在你的對麵,你卻問我線索?你不覺得太假了嗎?”
一句話便將柳曉玉陷入尷尬。
趙守全未要求她解釋,而是繼續說:“好了,不要跟我玩弄你的小聰明,找你來是想了解案件的一些情況。之所以選在咖啡廳而不是警局的審訊室,是給你的父母留些麵子,希望柳記者不要小事化大,以免最後難堪。”
我和柳曉玉同時漏出驚訝的目光。
我對柳曉玉的家庭了解並不多,隻知道她的父母很厲害,在我們大學期間,柳曉玉的生活費是我辛苦打工掙來的五倍!但大學裏有錢的家庭數不勝數,真正令我感到她父母厲害的,還是大學第二學期的一件事。
柳曉玉的學習並不好,不是不想學,相反她每天都按時出勤,記錄筆記,按理說第二學期期末的時候,她的出勤分和考試分加在一起穩穩能夠達到及格。
但那次她卻掛科了。
當晚柳曉玉找我哭訴,我才知道,是學生會的某個高年級部長追求她被拒絕,便利用自己的關係從中作梗,想令她就範。
得知此事後,我找到學校管理層言明此事,但沒有得到相應的答複,隻是以調查推辭。後來我便莫名在一次晚自習下課途中被毆打,是柳曉玉報警才將我救下,而與我同行的室友竟無人幫助,毆打發生時他們都跑回了寢室。
第二天,柳曉玉的父親出現在學校,一個披著風衣,戴著墨鏡,開路虎的霸氣男人。
那日之後,學生會進行了一次大換血,表麵上是學校領導整頓風氣,實際上被剝職的學生都是參與對我毆打的幕後主使。
而那位追求柳曉玉無果的部長,被校方找理由給開除了。
後來聽同學說,柳曉玉的父親在校長辦公室隻待了五分鍾,臨別時是校長賠笑,親自將其送上的路虎車。
至此,柳曉玉便成了學校人人私下討論的名人,她的追求者,不減反多,隻是再無人敢施越軌行為。
而我,總是被柳曉玉以男朋友的身份搪塞他人,成為了眾多追求者眼中的釘子,甚至遭遇過威脅。
當時我對此事倒沒有多大的感覺,雖然和柳曉玉之間偶爾言行曖昧,但我很有自知之明,
我,一個窮小子,配不上人家。
不過到了今天,連趙守全這樣暴躁的人都要顧及柳曉玉父母的麵子,回想起往事的一幕幕,不禁好奇,柳曉玉的父母究竟是做什麽的?
“趙隊,我的事與我家人無關,有什麽話請直說。”柳曉玉的臉色沉了下來,顯然對趙守全提她父母感到不滿。
“那好。”趙守全麵容也隨之嚴肅,將文件放到桌麵上“這是你案發當天的通話記錄,徐海說這個號碼是凶手的,也就是說你與凶手聯係過,你要怎麽解釋?”
此話一出,柳曉玉的目光立刻轉移到我的臉上。
“海哥,是你說的?”
我恨恨的剜了眼誌得意滿的趙守全,他這擺明是害我!
我低下頭不敢看柳曉玉的眼睛,但心裏的確對此事好奇,有所疑問,喃喃說:“曉玉,這個人在案發後給我打過電話,就是他在陷害我!而且是你打電話叫我去的西巷,我才被打暈成為殺人犯,你……”
“夠了!”
柳曉玉嬌聲喝道:“徐海,你抬起頭來。”
一聲“徐海”令我渾身一顫,緩慢的抬起腦袋,隻見柳曉玉眼睛通紅,噙著淚水,眼中盡是怨恨與憤怒。
“徐海,我們認識六年了,從大一我就跟在你身邊,無論多麽危險的處境我都時時刻刻牽掛著你,你成為殺人犯,所有人都不相信你的時候,也是我堅定的站在你這邊!到頭來……到頭來你卻跟警方說……徐海!我恨你!”
兩行滾燙的淚珠滑落,啪嗒啪嗒掉進曉玉麵前的咖啡裏,**起褐色的水花,飛濺落下。
“曉玉……”
“既然是你懷疑我,我就告訴你!”柳曉玉倔強的抹去淚水,“案發當天我離開徐海家裏,突然接到一個陌生的號碼,對麵的人告訴我,在西巷有關於牡市商業巨頭白家的消息,他說他是受害者,希望我能夠幫助他要個公理。
我在公司剛剛實習,同事們都瞧不起我,認為我隻是個托關係進來的花瓶,所以我在牡市的網上發布了一篇帖子,廣采消息,收納經曆,希望能證明自己給其他人看。
發布帖子時我留下了電話號碼,那晚接到電話後第一反應便是驚喜,於是未多想便趕去西巷。
在西巷裏我見到了一個人,他突然衝出來用刀子威脅我,我下意識轉頭就跑。
同時,給海哥……給徐海打了電話,說明我有危險。
後來就遇到了巡邏的趙隊長,是他將我送回的家中……我回去後給徐海打過電話,卻無法接通,等著他在給我打回來時,趙隊長就已帶人前去我的家裏,而徐海,也成為了殺人犯!”
說到這裏,柳曉玉又抽泣起來。
“自從收到你犯罪的消息,電視上也在播報對你的緝捕,我每個夜晚都睡不著,望著月亮祈禱你能平安,家裏的佛像我日日供奉,連寺廟也去了不知多少回。我求父母的關係參與進案件的跟訪,希望能夠與你聯係上……我從來沒相信過罪犯是你,甚至多次我都準備跟警察說明當晚的事情,可我的父母不同意,他們必須要在乎自己的名聲。
我不是凶手的同謀,我是一名記者,一個女孩兒,一個盼望自己喜歡的男生能夠平安歸來的小女孩兒。”
柳曉玉抬起頭雙眼凝視著我,輕輕說:“徐海,記得我們畢業那天對你說過的話嗎?”
我心中痛如刀絞,恨不得扇自己兩個嘴巴,回想起這一路來柳曉玉都在幫助我,是自己辜負了她的信任。
我沒有回應她的話。
柳曉玉端起咖啡,飲盡摻雜著淚水的苦澀,嘴角掠起淒慘的笑容。
“前天看見了小兔子,昨天是小鹿,今天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