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合作

中午時分,白珊珊家中。

我和都書言在沙發上,四目相對,彼此皆坐立不安。

白珊珊在我們身旁不遠處,穿著一件黑色寬鬆的睡袍,頭發散亂,眼神無比憂鬱,神情呆滯令人心疼。她的懷中抱著一個碩大的熊娃娃,如蔥玉指不停的揪著娃娃的耳朵,點點絨毛飛舞飄**,她卻沒有發現一般,神情木訥隻是望著地麵一言不發。

都書言看著白珊珊的模樣,湊到我耳邊低聲道:“從今早我們趕來時她就坐在那,已經五六個小時了,飯不吃,水不喝,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哪怕問不出任何線索,隻要能讓她恢複正常,我就同意你的下一步舉動。”

我心中擔憂,對都書言輕輕點頭,目光鎖在白珊珊的臉頰,未有半寸挪移。

“哎……兒女情長,家宅變故,都是可憐的人兒。”

都書言自言自語著走向門口,隨著輕輕的關合聲,客廳內隻剩下我和一身黑袍的憂鬱女孩兒。

“珊珊……”我挪動屁股靠近她,猶豫道:“你認識我嗎?”

白珊珊沒有反應,就像是三歲的孩童。

我心中一酸,喃喃道:“在你九歲的時候,被家裏的父母打,脾氣倔強的你選擇投河自盡,是一個傻小子跳進去將你救了上來,還記得嗎?”

白珊珊拽動熊娃娃的手突然停止,嬌軀一震,緩緩抬起頭看向我,目光恢複些神采。

“你最討厭吃巧克力,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替你把家裏的巧克力吃了個精光,之後你便一直以為我也喜歡吃,所以經常撒嬌讓父母給你買巧克力,偷偷送給我吃……”

“小時候你問我夢想是什麽?我說要當一名警察,懲奸除惡,你笑我傻,說自己要成為一名老師,教別人畫畫……”

“你小時候總挨欺負,還不敢跟家裏說,每次都會哭著鼻子來找我,我就替你出頭,然後我也被打的鼻青臉腫……”

我不停的訴說著,白珊珊的身體顫抖越來越厲害。

“十四年相思,兩地閑愁,曆盡世事,終不敢把喜歡說出口。”

突然間,白珊珊從沙發上一躍而起,將熊娃娃扔在地上,如青蛙般跳進我的懷裏,兩眼淚光閃爍,哆哆嗦嗦道:“徐海,徐海,我怕!”

我如釋重負的吐出一口氣,輕輕拍打她的後背,“你怕什麽?”

“他……他要殺我。”

“乖,有我在,沒有人可以傷害你。”我安慰著。

白珊珊將腦袋埋在我的懷中,卻伸出手指向陽台處“他……那裏有人!”

“人?”

聞言我嚇了一跳,目光所及卻未看到半點人影,將白珊珊緩緩放倒在沙發上,她立刻如鴕鳥般將頭縮進墊子裏。

我站起身,快速走到陽台處向下看去,除在單元門口吸煙的都書言外,並沒有看到其他人,不過我清楚的注意到,樓下不遠處我昨晚藏身的地方,有一塊巨大的黑色痕跡,還有殘留破碎的玻璃和碳灰,那裏應該就是爆炸的地點。

我皺起眉頭目光仔細的搜索著,足足兩三分鍾依然沒有發現異樣。

待我剛欲轉頭回往沙發上時,眼角餘光卻突然看到陽台上有一處白跡,與周圍淺淡的灰塵相反,在日頭下很難發現。我雙手把在陽台邊,探頭順著白痕的位置向下望去,正是都書言所站立的位置,與此同時,都書言恰好抬頭向樓上望來,眼神交匯,我竟感到一陣害怕。

都書言看不清我的臉色,手指微點,意思在詢問我白珊珊的情況。

我沒有回答,腦筋一轉,居高臨下喊道:“都局長,幫我看看你身後的牆壁上有沒有腳印或者其他的痕跡!”

都書言微微一愣,隨即走至牆邊,幾秒鍾後他猛的抬起頭,表情驚駭。

“去查監控!昨晚趙守全離開後到今早你們趕來之間的,凶手爬到白珊珊家裏過!”

都書言聽到我的話,沒有猶豫立刻掏出手機,獨自一人小跑著奔向保安室。我則急忙轉身回到沙發上,將白珊珊扶起,詢問道:“陽台處出現的人說了什麽?”

白珊珊眼神慌亂,握著我胳膊的指甲嵌入肉中,顫抖道:“他,他不是人……他要殺死我!”

“珊珊,別害怕,你慢慢跟我說。放心,沒有人能殺死你,我在你身邊呢!”

“徐海……我快死了……我就要死了……”

白珊珊說著卷起自己的手腕,隻見白皙的皮膚上一道紅色的血跡從腕處直到肘部,我驚愕的握住她的胳膊,手指一抹,血跡竟被蹭掉了許多,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墨水!

“你不會死的,這隻是墨水而已。”

“不是的,不是的!”白珊珊瘋狂的搖晃腦袋,“我快死了,我快死了!”

看著她愈加癲狂的模樣,我不禁疑問,是什麽樣的手段能將一個好端端的女孩兒變成這樣?而且白珊珊家裏有配槍,即使真的遇到凶手,以白珊珊的機警也是可以反抗的,怎麽會嚇成如此樣子?凶手對她做了什麽?

我不停的安慰和詢問,但白珊珊隻是瘋傻嘀咕,沒有正常回答我一句話。

不一會兒,都書言風塵仆仆的回到客廳,麵容嚴肅,對我說:“徐海,你出來一下。”

我意識到事情不對,讓白珊珊在沙發上歇息,起步與都書言一同出門,空****的走廊裏沒有一人,我們背靠牆壁,都書言遞給我一支香煙。

“徐海,昨晚小區內正對著白珊珊家窗戶的監控攝像頭被破壞,看來你猜的沒錯,是凶手故意為之。”

我將煙銜入唇間,沒有急著點燃,腳底輕浮搖搖晃晃扶著牆壁說:“趙守全認為對方是我的同夥,對嗎?”

都書言不置可否,漏出苦笑。

“凶手不借助任何保護措施從下麵爬到白珊珊家中,這份身手在我們警局也無人能及,目前隻能從全市曾經受過專業訓練的人群

中進行篩選。其次就是走訪小區內的人家,調查牆壁上的痕跡,看看能否查到有用的線索。”

我搖搖頭,“都局長,雖然我不是警員,但多年來也曾自學過許多刑偵知識,我認為目前的情況很棘手,不可舍本逐末,應從凶手的犯罪動機開始調查!”

“十四年前的案子?”都書言眼中精光一閃,“時間過去太久了,我們沒有那麽多人員和精力。自‘6.30凶殺案’發生至今為止,死者已有五人,你雖然是第一犯罪嫌疑人,但不管真假,至少現在外麵還有一名罪犯在繼續作案,我需要做的是防止命案的再次發生,無辜者的生命安全必須放在第一位!”

“如果你給我一張特赦令,我想我可以幫助你們。”

都書言搖頭“你膽子不小,這個要求我無法答應。”

“都局長!”我沉聲喊道:“現在的情況你我都心知肚明,我是整個案件的中心,無論十四年前的案子還是現在的‘6.30凶殺案’,都與我存在千絲萬縷的聯係!包括我的父母,我的朋友,以及……我喜歡的女人。

我相信也隻有我,能夠找到案件的關鍵點,將對方布的死局捅穿,這不僅僅是為了我自己的冤屈,更是我不能逃避的責任。”

我的話沒有說透,但我想都書言一定理解話中的意思。

果然,都書言沉默下來。

我燃起香煙快速的吞吐,在煙霧繚繞間,肺部的充實感使我的情緒逐漸穩定,腦海中也閃現出幾個畫麵。

一共死去五人,白氏夫婦,喜貴和王虎,還有替死的白珊珊閨蜜。

白珊珊的閨蜜死亡可以當做一場意外,那本應死去的五人中,三人是白珊珊的全家,凶手的目的是要滅其滿門!

凶手殺這三人的動機就是鄧銘交給我紙條上的話,時隔十四年的一場複仇之旅。

如果僅是這三人,案件倒清晰起來,可喜貴和王虎的死是我親身經曆的,他們隨著鄧銘去林縣,便一去不回。

殺死喜貴和王虎的人,是鄧銘?還是凶手?

如果是凶手,他為什麽會選擇殺死兩個與十四年前毫無關聯的人?而且死亡時間推算,正是鄧銘與他們抵達林縣之時,鄧銘在其中又起著什麽作用?

思緒漸漸混亂,我仿佛身處深淵,在我的周圍有無數條斷繩,如何將它們銜接起來,逃出生天才是關鍵!

“徐海。”

都書言開口將我從思索中拉回現實,他陰沉著臉,喃喃道:“我可以讓你參與到調查之中,不過你需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我一瞬驚喜,道:“您盡管說。”

“趙守全必須在你身邊,由他和你共同去調查十四年前的案子,你們二人,他為主,你為從,這是最基本的。”

我心中剛剛燃起的火苗頓時被他這一潑冷水澆滅,想拒絕,但又無法拒絕。

“白珊珊的情況我需要向上級反應,找尋好的心理醫生進行疏導,這段期間就不要讓她在出現了,你和趙守全也省的因為她吵架爭鬥,案件結束後再說吧。”

“你要把她送去哪裏?”

“我有位朋友,曾是省警校的心理學教授,暫時將白珊珊寄宿在她的家中,這樣也安全一些。”

我猶豫著點點頭,對於我來說,能否與白珊珊見麵並不重要,隻要她安全,一切都好。

“徐海,男人想成事必須放下兒女私情,不要走我師父的老路……現在的問題是,你是否願意協助趙守全查案?”

百感交集,回頭望向鐵門,想著裏麵憂鬱的黑袍女孩兒,咬牙道。

“我想她好,我願意。”

都書言目光如炬,眼神卻又含著點點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