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秘密基地
兩人已走到小區門口，考慮到他們是臨時出行，應該不會再倒黴遇見劫殺，蘇紫沒帶琴盒，反而把手機帶上了。
等待的時候，她順手點開直播軟件，西河果然在線，此時正喝著紅酒，視線偶爾瞥一眼屏幕，“歡迎我們的老朋友蘇紫。”
他長得好看，秀美陰柔，但偏偏聲音低沉自帶磁性，雖然脾氣不大好，不爽了能懟天懟地懟空氣，但還是有不少心甘情願捧臭腳的迷妹迷弟。
蘇紫往評論區看了一眼，果然，刷屏速度極快。
——啊！！！腦公聲音吼吼聽！
——不愧是萬年老攻！
——好想變成他手中的酒杯！
……
諸如此類，再次讓蘇紫對他的荷爾蒙異能有了深刻的認識，簡直佩服地五體投地！
一輛車開到蘇紫身旁，降下車窗，斐秋手臂搭在方向盤上，勾唇一笑，“上車。”
蘇紫應了一聲，心中將兩人做了個對比，一個浪子，一個妖孽，真是絕配。
“看信息。”手機裏傳出西河的聲音。
蘇紫坐上副駕駛位置，退出軟件去看信息，心中的猜測逐漸被印證。
西河：外來者已經拉幫結派準備著手對付我們了，整個夏城都被監控著，獵人和槍手絕對出不去（ps：夏城這最高金級，就咱們兩個，想出去，我看懸。）很明顯，外來者已經在“收集”夏城的獵人槍手了，束手待斃接受調查者有之，不配合者也有，願意跟我們陣營的都來尚綺了，你也不用擔心，要不了多久了，到時見招拆招就是。
外來者使用地毯式搜索，誰知他們會不會寧可錯殺一千，不肯放過一個？自己的性命掌握在別人手中絕不會好受。
不過這種步步驚心的危急時刻……他居然還在直播？
“到了。”斐秋停下車子，蘇紫下意識抬頭看，高聳的摩天輪映入眼簾。
這是個被廢棄的遊樂園，規模不小，卻因經營不善而倒閉，最近就要拆除了，記得初建成時還算是夏城的一大標誌，如今已然物是人非。
“你說的秘密基地就是這個？”蘇紫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這是你家的資產嗎，怎麽進去？”
“跟我來。”斐秋下車，替她拉開車門，這裏在城市黃金地段，四周街道店鋪並不少，兩人偷偷摸摸溜進後門，斐秋摸出一根鐵絲在鎖上搗鼓幾下，捅開了。
蘇紫覺得這家夥雖身為作者，但不得不說做小偷的潛力很高。
“坐過摩天輪嗎？”斐秋笑問。
“看別人坐過……”蘇紫仰頭看褪色嚴重的摩天輪，遲疑地問：“這不是壞了嗎？”
“隻是沒電了而已，我知道供電室有備用發電機，你在這兒等著，我去弄好。”說著，不顧她的反對，伸手覆在她的眼睛上，低聲道：“閉上眼，我保證就一會兒，相信我。”
不能看東西，聽力便異常好，她聽得見斐秋漸行漸遠的腳步聲，聽見細微風聲，還有老舊設施的摩擦聲。
蘇紫眼睫微顫，終於等到了斐秋回來的聲音，但他卻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停下來，她心中疑惑，卻驀地聽他揚聲叫道：“蘇紫！”
下意識睜眼。
眼前陡然一亮——是遊樂場所有的光芒釋放，仿佛是最後一場迎賓，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比夜晚、比任何時刻都要攝人心魄。
蘇紫怔怔地看著不遠處的年輕男人漫步而來，仿佛有聚光燈打在他身上，繼而落在他腳下踏著的地麵，步步堅定，甚至連那雙她一直都看不透的鳳眸都染上了璀璨笑意。
摩天輪緩緩轉動，四周燈火輝煌，大張旗鼓，恍惚中仿若盛時，新舊交替不可避免，但不要緊，我曾見證過這樣的絢麗耀眼，此後都將銘記於心。
兩人終於麵對而立，蘇紫臉頰通紅，惶惑不安道：“你這樣毫不顧忌，被人看見怎麽辦？”
“不會有人看見。”斐秋肆意笑起來。
蘇紫那天生就不多的少女心突然退散——這麽大摩天輪轉起來，不會有人看見……他當廣大市民瞎嗎！
從高處往下望時，仿佛天下盡收眼底。
遊樂園的設施已很久沒有人保養，摩天輪也已老化，此時轉著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坐在座艙裏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蘇紫雖然有武功傍身，卻也免不了心驚膽戰。
從這麽高的地方摔下去，即便不死，也夠她喝一壺的，何況還有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斐秋。
她轉過頭去看斐秋，他低眉闔目地靠在椅背上，此時摩天輪已升到頂點，他的位置背光，整個人攏在陰影裏，看起來冷漠又陰鬱，就像……對人世已倦怠，想要輕生一般。
蘇紫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嚇了一跳，她猶豫著輕聲道：“這園子封了挺久了吧，你就不怕機器出現故障？咱們可升得挺高了。”
“故障有什麽不好？”他睜開眼輕聲笑，眸中情緒如同深潭般讓人窒息，這種眼神叫絕望，如同溺水卻無人救助時的絕望，她也曾有過。
斐秋抬頭，在觸上蘇紫凝重的神情後，迅速斂去眼底失控的情緒，轉而嬉皮笑臉道：“故障的話咱們就能多享受會兒二人世界了。”
蘇紫沒吭聲，他也知道自己轉移話題的方式太拙劣，清咳一聲，從口袋裏拿出一支馬克筆，在身邊的玻璃上塗塗畫畫，同時嘴裏念念有詞，“這都已經廢棄了，我畫點東西算不算沒道德？不會罰錢吧……”
馬克筆流暢地劃過玻璃，黑色線條錯落交疊，密密織成一張網。斐秋將手虛放在上麵，淡聲道：“你看，這像不像一張大網。”
座艙在緩緩下降，透過那簡單的線條，仿佛將下方的城市都網了進去。
“我們都在這個網裏，一切自夏城開始，輪回一圈，也該由夏城結束。接受了惡魔的恩惠，誰都逃不掉。”斐秋靜靜看著遠方，他此時就像個叛逆時期的中二少年，說出的話卻讓她不寒而栗。
蘇紫看著他的側臉，不複記憶中的柔和，從未見過這樣的他，冷硬、偏執、灰暗，仿佛蟄伏在夜幕中的猛獸，被撕開層層麵具後，立刻擇人而嗜。
“你說的什麽意思？”蘇紫覺得喉頭發澀，輕聲詢問。
“沒什麽，一個文藝作者偶爾矯情的發發牢騷罷了，別在意。”斐秋動了動肩膀，調整姿勢讓自己坐的更舒服些，“我忘帶手機了，你放首歌聽聽吧。”
蘇紫皺眉，片刻後還是順了他的意，手機開擴音，前奏輕緩，頗具古風意味，琴聲傾瀉而出，隨後起唱，尾音拖得很長。
斐秋聽到這咿咿呀呀的聲音有些愣神，憋了半晌說道：“戲曲啊？”
“嗯，《桃花扇》。”蘇紫輕聲說道。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昆曲的唱腔華麗婉轉，但這首曲調卻深沉痛切，連斐秋這外行都能隱約聽出那股子憤懣哀愁的情緒。
他忍不住出言打斷，“像你這樣年輕漂亮的姑娘，喜歡戲曲的可不多。”
蘇紫輕輕一笑，想起初來時的無所適從，想起那段摸索著生活的日子，好像前半生經曆過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夢境，但心底又清晰地知道她隻是過客，不敢太過融入現代生活，一時間心裏思緒萬千，最後匯成一句話說出來，“國粹麽。”
一曲終了，座艙也平安落地。
遊樂園正麵有人正在開鎖，身邊聚集了一群看熱鬧的觀眾，皆興奮地指指點點，斐秋看見那些人已走了進來，連忙推開艙門，拽過蘇紫的手腕，“快跑，被抓住了估計得挨好一頓批評教育！”
兩人落荒而逃，一路奔到車內，蘇紫氣都不喘地揶揄道：“你不是說沒人會看到嗎。”
斐秋一瞪眼睛，理直氣壯道：“那麽大陣勢，他們看不見是瞎啊，我又不會隱身術。”
蘇紫被他這絲毫不在意被打臉的態度驚呆了，一時間竟不知該接什麽話。斐秋突然伸手捏了捏她的兩頰，憋不住笑意道，“蘇紫，你呆的好可愛啊。”
蘇紫懵了一陣，被他的笑聲感染，也不氣了，反而跟他一起笑起來，似乎從未這樣暢快過。
“這樣才對，整天不苟言笑地端著，不累啊。”斐秋將車子啟動，看了她一眼，說道：“呦，還有倆小虎牙呢，這樣露出來多好看。”
蘇紫收了笑容，行莫回頭，笑不露齒，是大家閨秀所學基本禮儀，才來現代多久，便將以前學的東西都丟光了？
車子緩慢行駛，匯進主流車道，隨後進了街道巷陌，天已漸晚，夜生活又還沒開始，街上人稀稀落落，行色匆匆。
他問她端著不累麽，她也想問，藏著不累麽。
行至一處彎道，車輛漸少，斐秋直行路過，卻不防彎道突然斜衝出一輛越野車，直直撞到小車上！刺耳的摩擦聲響起，斐秋急打方向盤，那越野車卻又撞了過來，油門加的很足，霎時將小車撞向牆壁！
蘇紫眼神驟冷，剛要伸手打開天窗跳出去，安全氣囊卻緊急釋放，將她牢牢擠在中間，蘇紫愣住，不可思議地動了動身子，問道：“這是什麽東……”
她轉頭去看斐秋，卻見他寒著臉，突然一拳打在被撞地變形地車門上，車門驟然被掀飛，翻滾幾下遠遠落在地上。
蘇紫呆滯地看他使用暴力，斐秋回過頭來笑道：“驚訝什麽，你不是都差不多猜到了嗎。”
猜到歸猜到，但向來“文弱”的人突然爆發出這樣的力量，視覺衝擊可不小。
“你……”蘇紫眼神有些複雜，他是要攤牌了麽。
“噓。”斐秋食指抵在唇上，隨後輕撫她的發頂，柔聲道：“你先回家，這段日子大概會很亂，保護好自己。”
他分明用的是離別的語氣。
見他矮身即將出去，蘇紫著急地半站起來，然而還不等她開口挽留，斐秋又去而複返，他半個身子探進車內，笑道：“得罪了。”
蘇紫還未意識到他為何道歉，便突然被扣住後頸，斐秋欺身壓過來，兩人氣息交融，蜻蜓點水的一吻，讓蘇紫如遭雷擊。
隨後斐秋又在她嘴角輕輕親了一下，低聲道：“保重，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