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引刀燎原

蘇紫睜大眼睛,伸手掩唇,方才襲擊他們的越野車已不見蹤跡,斐秋走的不快,但拐進巷子便再看不見。

車子邊漸漸圍了許多人,有人報警,蘇紫掙紮著下車,車子破壞嚴重,但她卻完好無損,不禁惹人驚奇,有幾人掏出手機準備拍照,蘇紫若有所覺地轉頭,眸光冷厲,那人倏忽一個激靈,悻悻放下手機,半晌警車呼嘯而來,車禍現場卻已人去樓空。

蘇紫走在大街上,有些茫然,手指觸到口袋硬物,她摸出來一看,卻是一盒水果糖。

糖味很甜,蘇紫呼了口氣,和許多低頭族一樣擺弄著手機。

她用關鍵詞搜索了“夏城摩天輪”,搜出的結果卻是廢棄,資源全部搬離。

她頓一下,心底突然有些不舒服。不多,但密密匝匝地圍繞在心裏,不怎麽好受。

沒有發電機,遊樂場如何運作?

非文公子的兩大異能,其一是雷電。她的思緒忽然回到遊樂園裏,那耀眼的燈光,無法遺忘的絢爛,都是他給的。有些事情其實很明顯,隻是她不願意去拆穿,一味地逃避,因為不願相信那絲縷的溫柔都添了功利,一切都變得不單純,隻剩試探和利用。

非文公子斐秋,她果然沒猜錯,那麽堂堂王槍,費心費力地接近她做什麽?她唯一特別的地方隻不過不是現代人而已。

即便是想知道,也沒辦法詢問了。她這才想起來,她沒有斐秋的任何聯係方式,除了她對麵的那間房子,不過想來他也不會再回去了。

順著大路往前走,兩旁樓房拔地而起,而人被攏在其中,顯得異常渺小。蘇紫想了想,打開手機網頁,在搜索上重新打下幾個關鍵詞,“斐秋,非文公子”。

結果都是些八竿子打不著的東西。

她皺了皺眉,突然想起了什麽,刪了重打。

終於有了消息:薄荷糖,藏鹿簽約作者,代表作有《神兵譜》、《創世神》等,現正更新《引刀燎原》,其風格……

《引刀燎原》這本書明顯是剛開坑,才更沒幾章,她點進去看。

“他見到了那個姑娘,和傳聞中的不大相同。”

蘇紫一愣,退出去看書開坑的日期——正是他們初遇後第二天,他喝醉被她送進醫院,後來在超市見到她的那天。

那麽,他書中的姑娘會是她嗎?

和傳聞不相同,怎麽不相同?蘇紫有些茫然,她對這個時代一直沒有歸屬感,她總是認為她終究是要離開的,自然也就不在意別人的評論。但是,別人是怎麽看她的?或者說,斐秋是怎麽看她的?

“燎原刀殺伐果決,從名不見經傳到鼎鼎大名,隻用了兩年時間。許多人說她狠厲刻板,又因她總是深居簡出,不與任何人交好,常被人認為她孤高自傲,目下無塵。

未見她之時,他亦如此認為。”

這樣看……的確是挺不討喜的。

蘇紫翻到第二章,被開頭震懾了一下,雖知如此,還是免不了黯然。

“他接近她,是別有用心。”

她想緩一緩,於是翻到評論區。

破布:薄荷素來愛寫古代武俠,這是他第一次嚐試寫現代,看來是因為題材原因,總是改不了那股子古風味兒。

風扇沒電啦:燎原刀,這姑娘要是生在古代,隻怕是個刀客吧。

暗戳戳:說不定是個女俠。

可惜她不是刀客,也不是女俠,隻是個遵守禮儀的大家閨秀罷了,蘇紫眼前驟然浮現一場大火,仿佛能燒盡世間的一切。

文章繼續寫道:

“為了將她拉進自己的陣營,他將之前對她先入為主的印象摒棄,重新去了解她。

——這個姑娘不光刻板,還十分保守,大夏天依舊穿著長袖,說話輕聲細語,即便不高興也不會表達出來。看似十分溫和好說話,但一言不合就能拔刀相向,防備心很重,常背琴盒,吹毛斷發的燎原刀就放在裏麵。

就他所見,她不化妝,這年頭不會化妝的姑娘是少數,偏偏她還喜歡聽戲劇——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意味著榮華富貴,功名利祿皆成過眼雲煙。他猶豫,是否該將她引上這條不歸路。”

蘇紫按滅手機,不過幾天時間,他竟能了解至此。但她的防備心,在麵對他時總是不自覺地收起,即使明白他有多危險,卻依舊像飛蛾撲火一般,隻為汲取那零星溫暖。

不知不覺已走回了小區,蘇紫站在樓下往上望,他所在的房間寂靜默然。他已經做了抉擇,這一離開,隻怕就不會再回來了吧,下次如若再相見,是敵是友還未可知。

蘇紫走上樓梯,她一向坐不慣電梯,封閉的空間,失重的感覺,總有種無法掌控自己命運的錯覺。

她心不在焉地往上走,褲腿卻突然被拽住,她低頭一看,原來是奇奇,它的兩隻前爪指向上方,比劃了幾下。

蘇紫驟然警覺,已快到家門,她放輕腳步,探頭去看——有幾人在她家門口圍著,見敲門無人應答,竟有恃無恐地直接踹門!

和斐秋那“有素質”的開門手法相比,堪稱暴力。

她考慮著如何快速將幾人製服,手機屏幕卻驀地亮了。

是西河發的短信:情勢已變,速來尚綺。

蘇紫左手小臂傷勢還未痊愈,燎原刀又不在手中,她盯著門口的幾人,心中暗自歎息——她實在是不願傷人性命。

但眼下要回屋取刀,實在別無他法。蘇紫俯身對奇奇耳語幾句,登上最後幾階樓梯,這次並未刻意掩蓋腳步聲,那幾人立即警覺地回頭望來,為首一人喝問:“誰!”

蘇紫站在他們麵前,輕聲說道:“我是這個房子的屋主,你們有什麽事嗎?”

她的神情有些怯懦,幾人互相使了眼色,還是先前的人說道:“你是賞金獵人?跟我們走一趟吧。”

他說話間,餘下幾人已不著痕跡地成包圍之勢向蘇紫攏來。蘇紫仿若渾然未覺,她抬手將鬢邊的碎發別到耳後,聲音輕輕細細地回道:“這隻怕……恕難從命了。”

言到此處,眾人已不再裝模作樣,紛紛快步上前,伸手便要抓住她。隻一霎那,血光驟現。幾人驚愕地睜大雙眼,雙手捂住脖頸,鮮血從指縫間溢出,隨著噗通幾聲,身前的男人盡皆摔倒在地。

蘇紫沉默片刻,避開幾人的屍體,從口袋裏掏出鑰匙開門。奇奇顯出了身形跟在她身後,它的速度很快,順著蘇紫的褲腿攀爬,隻幾秒鍾,已經在她肩上安頓下來。

傍晚時分,暮薄西山。

蘇紫坐在出租車裏,琴盒被她平放在腿上,她的目光透過車窗看向街旁。行人稀少,車輛卻擁擠,這條街前是十字路口,警車鳴笛聲陣陣傳出,蘇紫怔了一下,想到自己臨走前報警,是堵在路上了嗎?

她心底隱約察覺出這場關於夏城的風暴是她回去的契機,所以對於其他事也就不再遮遮掩掩。車行地十分緩慢,碾過瀝青鋪就的道路,她看到了十字路口被圍得水泄不通的原因——車禍。

車窗降下一半,蘇紫探頭瞧過去。她並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隻是聽到了一抹熟悉的聲音,才決定看一看。在警車旁邊站著兩個人,一男一女,其中男性穿著一身朋克裝,頭發染成銀灰色,脖頸上戴著一串精細的鏈子,一邊的耳垂上還有一顆閃耀無比的鑽石耳釘。

長得倒是清秀俊帥,但流裏流氣的樣子活像個小痞子。

蘇紫神色頗為凝重,這人她見過,是那天化裝成快遞員的金獵寒冰。

而另一個女性則是亞麻色卷發披肩,淡紫色長裙顯得優雅又高貴,纖細小巧的高跟鞋做工精致,仿佛是要去走紅地毯的女星。

這樣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在街邊對峙,簡直令人無法想像。蘇紫心中驚奇,實在是不明白寒冰為什麽會和這個女人發生衝突,畢竟這個女人她也認識,可不就是那天在綺尚和斐秋相對而坐的人。

這對組合顯然是吸引了許多人的視線,車輛一直磨蹭著不走也是有原因的。畢竟這起車禍是由兩輛跑車引起的,一輛是寒冰身邊的白色保時捷,另一輛是漂亮女人身邊的紅色法拉利,兩車頭尾相撞,隻是稍微變形了一些,並沒有什麽大礙。

這點從兩個生龍活虎的車主身上可以看出。

“你要多少錢?”漂亮女人眉間堆起一抹不耐,從隨身的包裏取出一遝支票,隨手寫了一串數字遞過去,“別浪費大家的時間了,這些錢夠你重新買一輛車。”

寒冰看也不看支票,隻是嚷道:“你看本少爺像是缺錢的樣子嗎?我是要你道歉!”

“所以我都說了對不起了,你還想怎樣?”漂亮女人將支票攥在手中,蹙眉低聲警告,“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蘇紫陡然警戒,她探究地凝視著漂亮女人,方才從她身上驟然浮現一片危險的波動,那是她時常能察覺到的,異能的波動。

“哈,你這也算道歉?這麽沒有誠意,本少爺為什麽要原諒……”

寒冰的話漸漸被拋在身後,在蘇紫出神的檔口,汽車已經駛離了這段十字路。前方的路段順暢有序,車速也漸漸提了上去。

蘇紫皺眉考慮著寒冰的目的,就她所看到的情況而言,寒冰絕對是故意無理取鬧,至於他為什麽對那個女人胡攪蠻纏,倒是個值得深思的事件。

夏城動亂在即,他四處搜尋賞金獵人尚且來不及,哪還有時間用車禍尋釁滋事?莫非那個女人有什麽特別之處?她身上有異能的波動,又和非文公子斐秋來往甚密。

不一般呐。

資料實在太少,她想了半晌都沒有絲毫頭緒。就在此時,車緩緩停下,原來是到了綺尚。蘇紫推開玻璃門,門前掛著暫不營業的牌子,店裏卻坐了個滿滿當當。她在其中緩步穿行,僅是這短暫的時間,也已察覺出了劍拔弩張的氣氛。

蘇紫心中更加凝重。

三樓的包間此刻是敞開的,西河依舊端著紅酒,似笑非笑地坐在門的對麵。蘇紫站在門口,目光平靜地看向右手邊的男人——他身著淺藍色碎花襯衫,扣子解開了兩顆,露出精致鎖骨。墨鏡在修長的指間把玩,唇畔掛著淺淡的笑意,隨性又玩世不恭。

隻是在看到蘇紫的瞬間猛然坐直了身子,他的目光倏爾落在西河身上,狹長鳳眼壓下一片狠戾,語鋒微冷地說了句,“西河,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