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十麵埋伏
“我……”江啟同一時語塞,他的神色幾番變換,終於變得冷漠,似乎不打算再掩飾,“你怎麽看出來的?我哪裏露出破綻了嗎?”
“我沒看出來,我隻是詐你的。”斐秋不敢置信地說:“你真的背叛我?江啟同啊江啟同,枉我那麽信任你,青蓮到底許了你什麽好處?”
江啟同:“……”
“我挺痛心的。”斐秋說著,將臉上的表情全收了,眼神平靜。他其實心裏是有猜測的,從他在兩個走廊裏被異組織的人夾攻,到遇見江啟同,再到江啟同對他說姚徽被鬼驍劫走,這一切都太巧了。甚至一路上,他除了江啟同,就沒見到過別的自己人,就好像是被刻意跟他隔離開一樣,但他的屬下又不是一群綿羊,拿著小皮鞭就能被順從地趕到羊圈裏,事出反常即為妖,他不得不多留個心眼兒。
還有早就懷疑的,鬼驍動作怎麽會那麽快,隻是不知道江啟同是故意將他引開,好方便鬼驍解救姚徽,還是有別的什麽原因。以及,江啟同那麽肯定鬼驍的撤退路線,並且不讓他抄近道,反而寧可拖著重傷的身體給他領路。其實這本來都不算什麽,但在這個敏感的時期,任何細小的不對勁,都得拿著放大鏡去看,不然被坑了都不知道誰拿著鏟子等填土。
江啟同歎了口氣:“人各有誌,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是啊。”斐秋沒花費時間跟他討論背叛的問題,而是指著兩人麵前的一道牆,笑著說:“能問問看,裏麵有什麽陷阱在等著我嗎?”
“這是你的組織,後麵有什麽你不清楚?”江啟同反問。
“是6號出口嗎?”斐秋想了想,又搖了搖頭,“雖然剛才跟你跑的方向都沒錯,但我總是隱隱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他站在原地細細琢磨,江啟同也不打擾他,就在旁邊默不作聲地看著,像等待時機的獵豹,隱忍又戒備。
“對了,我親愛的那些屬下呢?”斐秋冷不丁地問。
江啟同緩聲道:“自然有人纏著他們,我要對付的隻有你而已。”
“是你,還是你們?”斐秋好似很感興趣地問:“你們想幹什麽?殺了我嗎?”
他的話句句都帶著不易察覺的引導,江啟同驟然清醒過來,眼神陰沉地盯著他,不再吭聲。
“好吧,你不想說這個,那我問別的。”斐秋從善如流地改了口,“你是審訊人員,異能是精神力運用,並不擅長戰鬥。眼下誘騙我進陷阱的計劃失敗了,還不趕緊跑,反而跟我在這裏打啞謎,是以為我顧念舊情,不會對你下殺手嗎?”
江啟同心底微沉,麵上仍是一片冷漠,不改分毫。
“讓我猜猜你的目的。”斐秋拉長了調子,電光一閃間,人已經站在了江啟同身邊,他將手臂搭在他肩上,笑眯眯的湊近了問:“你是想對我下暗示嗎?”
江啟同隻覺得心裏咯噔了一下,斐秋在組織雖然稱不上手腕強硬,但也殺伐果斷,敬重、懼怕他的人皆有之。再加上如今人人都知道了他是異榜榜首紫眼妖瞳,可以說是惡名加身,萬一殺心一起,那才真是神仙難救。
江啟同會背叛,是對未來有更大的期望,自然不願意就這麽死了。他眼角抽了一下,身子不自覺地往一側傾,想盡量離他遠些,低聲說:“首領意誌堅定,以我的精神力操控水平,怎麽可能對你下暗示。”
“那你是用了什麽手段?”斐秋緊接問:“別說沒有,不然你怎麽‘對付’我?”
他的手漸漸移上了江啟同的後頸,雷光纏繞在指尖,陣陣電流在皮膚上流竄,這是明目張膽的逼問了。
江啟同沉默不言,雷電忽然鑽進體內,絞痛中帶著麻木,他感覺心髒狠狠收縮了一下,忍不住跪倒在地。斐秋隨著他微微俯身,手指依然輕觸著他的後頸,微笑著說:“你知道的,我最喜歡嘴硬的人,因為這樣的人,折磨起來才……”
“啊!”江啟同忽然痛叫一聲,整個人都縮成一團,隨後又開始在自己身上抓撓,連腰間的傷口重新撕裂,鮮血淋漓都顧不上。斐秋湊在他耳邊,滿帶笑意地接住沒說完的話:“有趣。”
江啟同抓地滿臉血痕,聽到這句話,驀地察覺到了什麽,硬是止住了手上的動作,滿眼血絲地狠狠盯著他,“你這個魔鬼。”
斐秋微微皺眉,怪物、魔鬼,是他那些年聽過的最多的詞匯,他一直不以為意,但此時心底卻湧出一股暴虐的躁動,讓他想去殺人,不,光是殺人還不夠,要虐殺,要……
斐秋悚然一驚,他知道這股念頭從何而起,卻難以自控,這真是不好的兆頭,而他隨身帶的藥又不知道被哪個王八蛋給偷走了,異能稀奇古怪,若是不對他有殺意,單純隻是偷一個東西,能做到的雖然不多,也是有那麽幾個的。
如果去拿藥……斐秋看了眼來路,心中暗想,隻怕沒那麽容易。他硬生生壓下躁動,臉色卻沉了下來,“別說那些沒用的。”
雷電在體內肆虐的感覺很難熬,江啟同悶哼一聲,眼中忽然流下血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會死。而跟他合作的人,不會冒著被斐秋識破的危險來救他,或許,他們打的就是這個算盤,要斐秋親手殺了他!
他忽然害怕了,他還不想死,於是轉身死死握住斐秋的手腕,斷斷續續地說:“血……我的血裏有……呃……”
“有什麽?”斐秋連忙問,但江啟同睜著淌血的眼睛,沒了呼吸。
斐秋皺起眉,伸手去摸他的衣服,檢查到腰間時,視線往下掃,看到流了一地的血,眼睛頓時模糊了一瞬,有些眩暈。他像觸電一樣縮回手,片刻後才緩過來,低罵一聲,搖了搖頭,蹲下身子小聲呢喃,“突然間又暈什麽血……”
他想到江啟同最後一句話,恍然道:“一定是血裏有迷藥成分,小兒科。”話雖這樣說,卻是不敢再靠近了,眩暈慢慢消褪,但一種難以言說的興奮感卻從骨子裏滲透出來,讓人有種瘋狂的衝動。
往後挪了兩步,斐秋直視著江啟同的眼睛,饒有興趣地問:“像現在的情況,你們準備多久了?”
沒人回答他,通道裏一片寂靜,就連先前時隱時現的爆炸與衝殺聲都消失了。
黎組織一處秘密房間內,麵積並不大,牆壁都是加固過的,四周掛滿了顯示器。正中間最大的那個屏幕裏,斐秋半蹲著,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看起來輕鬆無比。他的眼神好像穿過屏幕直接看了進來,平靜、冷漠,像一片深藏危險的海麵,等待著,擇人而噬。
“真是野獸一樣的直覺。”站在房間正中的人背著手說,聲音微沉,低柔中帶點磁性。
“欽姐,他不進門裏,咱們提前布置的陷阱就沒用了。”在她身後,一個坐在桌邊的女子一邊說,一邊拿著繡了蜻蜓點水的手帕,拭去額上不斷浮現的汗珠。
俞欽轉過身,緩步走到桌邊,她身材高挑,穿著中性,脊背挺直,像一柄隨時等待出鞘的劍,鋒芒畢露,“不急。”她看向女子,眉眼中的英氣散去了些,眼中閃過一縷溫柔,“早猜到他沒那麽容易對付,江啟同的身份,他可能早就有懷疑了,畢竟咱們經營了這麽久,不可能全無紕漏,他又不蠢。”
“靜靜,累嗎?”俞欽伸手輕輕將她被汗打濕的亂發別到耳後。
陳靜搖搖頭,略顯蒼白的臉頰飄上一抹紅,“不累,那,那接下來該怎麽布控?”
俞欽安慰地在她發頂摸了摸,眼神移到桌上,桌麵很大,放著一份精密又複雜的建築平麵圖。俞欽回頭快速掠了眼監控畫麵,果斷指了三處,說道:“先將他的後路堵死,再把這三個地方挪到暗門後麵。”
“是。”陳靜對她的命令沒有絲毫遲疑。手掌平伸,懸浮在平麵圖上,隨著手指動作,平麵圖上的幾根線條忽然消失,連帶著周圍的路線一並改變。
與此同時,監控上的畫麵陡然一變,好像黑客暗中剪切拚接上了另一處監控,毫無預兆又流暢自然。
“俞欽,是你在指揮吧?”斐秋又說話了,隨後語音一轉,帶了抹探究,低聲道:“還是……首領?”
俞欽沒回答,隻是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可惜他卻再沒接近江啟同,她冷淡地勾了勾唇,“可笑的暈血嗎。”
她在異組織待了也有不短的時間了,級別與斐秋、封澤驍相同,權勢上還要更勝一籌,情報自然靈通,斐秋身為鬼眼的組長,有個鬼的暈血,隻不過是心理問題罷了。
她不知道斐秋發現了多少,那不是迷藥,而是一種從幻術異能者身上提取出來的異能藥劑。為了不讓斐秋察覺,藥劑確實是通過江啟同的血液發散在空氣裏,不過好在斐秋已經受了影響,本來就是棄子的江啟同,就沒了存在的價值,何況他還那麽作死,風一吹就倒戈 。
“如果是俞欽你在指揮的話,陳靜那個小跟屁蟲也在?那我的屬下也是被她用空間異能給分割開了吧,請務必幫忙善待他們。”斐秋促狹一笑,站起身沿著牆壁用指節敲敲打打,輕鬆地說:“陳靜在的話,總部的平麵圖你們就已經拿到了吧,暗門還在原來的地方嗎?”
俞欽聽了他的話微微皺起眉,陳靜輕輕哼了一聲,卻沒辯解什麽。俞欽自語,“這次襲擊,他早就料到了嗎?”
“不會吧,要是早就料到了,又怎麽會不把姚徽送走?現在姚徽可是在鬼驍身邊呢。”陳靜似乎對斐秋有看法,臉上的厭惡毫不收斂,“還是他又有什麽陰謀?!”
“或許他本來就想放了姚徽,隻不過跟咱們做了個戲。”俞欽表情凝重,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早就料到了,並且事先進行了安排。咱們安插進總部的眼線,絕大多數都被他揪出來留在了總部,至於那些生麵孔,隻怕目的也不純,他這是在借咱們的手,對內部進行清洗。”
“也好,既然他這麽自信,就付出生命的代價吧。”
“咦?”不知摸索到了什麽地方,斐秋挑起眉,驚訝地說:“居然還在。”他“嘖”了一聲,笑著說:“你這樣讓我很慌啊,後麵到底有沒有陷阱?空間異能果然最麻煩。”
空氣一片安靜。斐秋靠在牆上思索俞欽到底打的什麽主意,心中不禁湧上一股煩躁之感,他很快意識到並沉下心,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明白現在已經無法逃避,如果真是俞欽在指揮,那他根本就沒有退路,看來原本屬於他的組織,已經處處暗藏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