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權限
會客廳內，三人坐在沙發上，削瘦男子站在一邊，毫無存在感，李尋樂與龍鈴間或交談幾句，礙於身在黎組織，可能處處有監控，所以說的不多。
蘇紫從審訊室回來，就看見李尋樂在用茶杯擺著什麽，瑩碧色錢幣放在最中心，頗有種玄奧的感覺。
“樂樂，你在幹什麽？”她突然出聲並沒有驚到四人，龍鈴看了她一眼，招招手示意她坐過去。
蘇紫走到近前，才發現李尋樂神色頗為凝重，額上的汗滑落下來打濕了鬢角。她看向茶幾，七隻紫砂杯各擺一方，注上不同的水量，茶幾撐得四平八穩，杯中的水卻好像受到震顫般，波瀾橫生，隨後順著一個方向旋轉，形成旋渦。
看得出來到了關鍵的時候，無人打擾他，會客廳裏靜得針落可聞。
從前李尋樂在團隊裏都是擔任狙擊手的職責，那枚銅錢的作用也隻是為了隱藏他的位置，蘇紫幾乎沒見過他用作其他用途。
而她對這些神神道道的東西也一知半解，隻不過進了一次書中的世界，得到傳承，她已經今非昔比。雖然還是不明白他是怎麽做到，但是她可以明顯看到空氣中遊移的稀薄天光，正逐漸匯聚到他的周身，然後以錢幣為原點散布到杯中，形成一張看不見的光網。
蘇紫目不轉睛地盯著光網，直到那亮度有些刺眼，她驚愕的發現，光網匯聚成一束光芒，朝她刺了過來。隨後一種奇妙的感覺出現在心間，她幾乎是立刻明白了李尋樂在做什麽，他在卜算未來——她的未來。
下一秒，光線斷裂。
“噗”，李尋樂突然一口血噴出來，碧色錢幣沾染了鮮血，很快吸收進去，顯得愈發深邃。
他咳了兩聲，臉上一片蒼白，轉頭看向蘇紫。
“你怎麽樣？”蘇紫連忙到他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背部。
李尋樂搖頭，半晌才緩過勁兒來，隻是神情有些萎靡，開口時氣力不濟，“蘇紫，是斐秋給你什麽東西了嗎？”
“恩？”蘇紫愣了一下。
李尋樂輕聲說：“我剛才在卜吉凶，可卦象還沒顯示就被打斷了，不知道是受到了什麽幹擾，我甚至都來不及收手，那似乎是比我的陣法還要高級許多的東西……這種東西隻能意會，無法言說，非要形容的話，就是非人力可為。”
蘇紫驚訝地看著他，她沒想到李尋樂對天光有這樣的理解。畢竟隨著時間流逝，天光一再稀薄，和以前根本沒得比，所以導致現在的人，哪怕是武學世家或者一些世代傳承的術法，都不如從前，這不光是在變遷中遺失，還有天光的約束。
——武學術法都是人創造出來的，後人致力科學，便決定了取舍和發展方向，而天光，則更像是基因藥劑，越是少，人就越是退化，所以哪怕是千年不遇的天才，也無法與鼎盛時期資質好些的人相比。
李尋樂能理解到那是更高層次，不歸人掌控的東西，已經十分不易了。
“算是他給的東西吧。”蘇紫模棱兩可地說。
不過她也沒打算瞞著他們，“《白鹿傳記》打開了，我從裏麵得到了一些特殊的力量。”
龍鈴立即問道：“對身體會有什麽不好的影響嗎？”
“沒有，算是封印者的福利吧，突然給人那麽大的責任，怎麽能不給點甜頭呢。”蘇紫淡淡笑了一下。
要說不好的影響，那就是在三位管理者意見不統一時，她作為封印者，可以用自身的生命為代價，強行封印天光。
這一點三人都知道，卻沒有人挑明，因為大家都還有退路和希望，而犧牲，永遠都隻是底線。
“而且，我現在發現這個能力特別好用。”蘇紫轉頭，目光緩緩掃視著會客廳，方才李尋樂試圖窺探她的未來時，管理者權限直接切斷了他的天光。這並不是她有意為之，而是一種對管理者的保護，類似於自動防禦機製，想來不光她有，斐秋與姚徽也有，隻怕深白那裏不會順利。
蘇紫抬手一指，“比如，那邊站著的那位。”
三人順著她手指的方位看過去，那裏空空如也，連個影子都看不見，隻是隨後，居然顯現出了那個削瘦男子的身影，好像剝去了一層屏障，有一個由模糊到清晰的過程。
韓彬下意識轉頭去看削瘦男子原本在的位置，像他們這樣的人，無論在哪裏，都對周圍的情況很敏感。蘇紫出現的時候是這樣，注意削瘦男子的位置更是習慣，李尋樂與龍鈴之前就一直在戒備著。
也就韓彬跟他身為同伴，雖然不是一個部門的，彼此並不了解，卻也沒有太過在意。
“你是怎麽察覺到的？”削瘦男子開口了，麵無表情，眼神銳利，聲音很低沉。
蘇紫微微一笑，突然出現在削瘦男子身前，淡淡地說：“因為你使用了不屬於你的力量。”
“蘇紫！”李尋樂驚訝地叫了一聲。
削瘦男子身上的氣息在瞬息間變得十分危險，又立刻壓製了下去，他往後退了一步，似乎是忌憚，半晌才說：“這種身法傳自我的家族，到如今隻有我一個人會了，你為什麽也會？”
“我不會。”蘇紫搖了搖頭，“我隻是能看見，也明白原理，或者說，你苦練那些年的東西，隻學了皮毛，我卻掌握本質。”
“所以，我並不是用了你的身法，而是用了這身法的本質，就和樂樂說的那樣。”蘇紫緩緩說：“《白鹿傳記》給了我那個無法被人掌握的東西，是一種權限。”
削瘦男子的身法，其實就是將對天光的理解融入了武學中，借助天光的力量，將自身虛化，從而達到悄無聲息的隱形的目的。
她能調動自身一定範圍內的天光，所以無需去學，她本來就會，就像一種本能。隻不過，這種力量也並非是牢不可破的，人類發展到如今，更重科技，對天光的利用已經日益減少。
而管理者的缺點，便是不需要天光的熱武器，槍炮、炸彈，他們終究是肉體凡胎。這缺點沒辦法遮掩，不過一時之間，他們可以利用權限唬人，倒是不會被發現的那麽早。
“那異能者的能力你可以複製嗎？”韓彬年紀不大，看問題卻透徹，他理解不了天光的存在，便隻需要知道蘇紫的能力就好。
他稍微有些擔心，要是蘇紫強大到一定的程度，成為了不可控的因素，那他們黎組織還能留得下她嗎？
“不能。”蘇紫直接說：“哪怕是我，也不可能為所欲為的。”
“隻不過……”她轉向韓彬，她還記得初次見到韓彬時，他可是毫不猶豫就對她出手的，“可以對異能造成壓製和幹擾，你要試試嗎？”
異能的本質就是天光，剛好最受約束。她當然會留手的，畢竟他那時也沒有趕盡殺絕，雖然是斐秋的原因，但他後來的態度確實讓她再無法埋怨什麽。
“好。”韓彬嚴肅點頭，站起身的瞬間卻原形畢露，“蘇姐手下留情啊，咱比劃兩下也就得了，我可還有傷在身呢。”
“行。”蘇紫也不在意他是不是顧及她的麵子故意這樣說，從旁邊的架子上取過刀，跟著他去了不遠處的訓練室。
其餘三人也一並跟了去。
訓練室差不多是一個籃球場大小，一覽無餘，由於在此訓練的人都是異能者，攻擊力普遍的高，所以防禦要做得足夠堅固，整個訓練室就像個鋼鐵箱子，散發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蘇紫提刀走進去，一股肅殺的氣息撲麵而來，她微微眯了眯眼，看見牆壁上留下的戰鬥後的痕跡，她輕撫牆壁，指下斑駁的傷痕，見證了這個組織的崛起。
另外三人並未進門，削瘦男子在門邊翻出一個控製機關，按了幾下後外牆出現一塊投屏，將門內的情況全都映照上麵。在訓練室這種空曠的地方，很容易被對戰的雙方波及，為了安全觀戰，才有這種設計。
在門內是訓練反應能力，在門外就是觀摩學習了。
蘇紫與韓彬在兩邊站定，若是放在以前，她多半是打不過他的，但是如今，卻是她占優勢。
韓彬眉間顯出一抹謹慎，沉聲道：“那就開始了。”
蘇紫應了一聲，燎原刀點地，絲毫不動。
冰層瞬間蔓延，寒氣從四麵八方散發，韓彬手持冰刃疾衝過來。對於他這種擁有大範圍攻擊的異能者，對戰時首先會營造出一個對自己有利的戰場，這一點在蘇紫第一次見他就深有體會。
隻不過那時候沒什麽辦法對付他，現在卻不同了。蘇紫緩緩揚起長刀，隻見地上的薄冰居然悄無聲息地融化了，並且附著在長刀上重新凍結。
韓彬眼神一凜，手中冰刃忽然變大，朝著蘇紫狠狠劈下去！蘇紫掀起眼皮，淡淡瞧了他一眼，不緊不慢地抬起刀，隻聽“鏗鏘”一聲，兩刀撞在一起，蘇紫雙臂施力，將冰刃往下壓。韓彬的力量大多依靠異能，在體能上卻是不如蘇紫了，但他也沒打算跟她硬碰硬，眼神微動，臉上浮現一絲狡猾的笑意。
隻是在他觸及到蘇紫了然的眼神後，心中突然感到一點不妙，接著就發現地上一秒內就能拔地而起的數個冰刺卡住了。這在以前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可現在他卻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他的異能在被壓製，那尖刺並非不能凝結，而是極度緩慢，就跟蘇紫現在施加在他冰刃上的壓力一樣。
而更不妙的是，燎原刀居然切進了冰刃，並且持續往裏陷，韓彬吃了一驚，果斷鬆手後退兩步，心中卻不由得蒙上一層陰翳。
那是通過異能凝結出的冰刃，堅硬度堪比精鋼，並且在他手中一直有異能注入，更是堅固，她卻能切斷，簡直不可思議。
“這是為什麽？”韓彬問。
沒了韓彬的操控，冰刃很快融化，完全包裹住燎原刀，蘇紫甩了甩手腕，刀上寒意更重，白色霧氣縈繞其上，竟不似人間凡鐵，她輕輕笑了一聲，“因為異能的本質，就是我能控製的東西——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