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與眾不同

西河笑眯眯道:“我那兒最近沒什麽事,閑得太無聊了,所以四處串串門。你不用管我的,該怎樣還怎樣,當我不存在就好了。”

斐秋鳳眸微眯,西河其人,神秘無比,他的資料不算機密,因為隻有寥寥幾句:荷爾蒙異能,曾與青蓮共同建立異組織,後來擔任白鴿首領。

但他的出身、實力、心思,卻不好猜測,實際上也沒人見他出手過。

自兩年前開了綺尚,他似乎有放權,完全退居幕後的意思,導致越來越多的人,隻知首領,不知西河。

斐秋沒搭腔,徑直走到單人沙發旁坐下。

深白客客氣氣地引梁司幸坐在斐秋對麵,西河見狀,懶洋洋地起身,沒骨頭般倚在靠背,“有客人啊。”

深白微微一笑,做了介紹,三人就勢攀談起來。

斐秋不發一言,眼睫微垂,思量著西河的來意——這個人長得年輕秀美,實際上是荷爾蒙異能的效果,他已經四十三歲了。前半生暢意征戰,打下半壁江山,但他好像並沒有留戀,沒多久便跑去折騰情報。若說他之前做的一切,披荊斬棘也好,化劍為鞘也好,終究是為了異組織,這證明他是在乎異組織,並且有野心的,可如今,他既不幫助異組織,又公然來到敵方大本營,他究竟在想什麽?

如果什麽都不在意,他為什麽要掀起這場波濤,為什麽一邊當旁觀者,一邊又不甘寂寞般推波助瀾,難道他想借刀殺人,漁翁得利?

是不想再居於青蓮之下了嗎?

斐秋抬起眼,淡淡掃了一圈,剛好觸到西河的視線,他眼角有兩條細微的笑紋,反而更添風采,斐秋不著痕跡地移開目光,耳邊是三人的客套話,偶爾夾雜幾句沒大用的信息。西河身上一直有種貴族的優雅,隻是他心思深,平時看起來慵懶不愛多事,實際上卻雷厲風行,手段狠辣,單是坐在沙發上,在斐秋眼裏就是個大寫的奸詐。

而深白則有所不同,初識隻覺得他謙和有禮,交往得久了,才能發覺出他骨子裏的驕矜,這或許與他出身有關,既有讀書人的清高,也有富貴子弟的傲氣,偏偏又是個高智商,極有主見的人,敢拚敢賭,有勇有謀,得到今日的地位,也屬正常。

隻是,卻不知未來,究竟會衍變成何種模樣。

門外走進來一個瘦高的男人,三人停了討論,便見瘦高男人對著深白點了點頭,深白擺手示意他出去,自己也隨之站起身,笑道:“姚徽醒了,我得去看看。”

斐秋出聲了,“我也去。”

深白卻出人意料地搖了搖頭,“她腦海裏有別人種下的禁製,我得想辦法破開,這比較危險,我必須專心,所以不能有別人在側。”

“為什麽會牽扯到她?”斐秋沉聲問道:“跟她的身世有關係嗎?”

“當然有,”深白肯定道,神情凝重了些,“當初異組織有兩個重點監視對象,除了蘇紫,就是姚徽。我們當時認為姚徽或許是為了故布疑陣,所以青蓮才會讓你看著姚徽,讓他的心腹鬼驍監視蘇紫。”

“事實如此。”斐秋道:“姚徽,她除了是明朝皇室的後人,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深白點頭,“可是西河發布的帖子裏,卻將她與蘇紫放在一起,並且在賞金圈大亂的時候,鬼驍還在保護著她。並且姚徽和蘇紫不一樣,對於異組織,她的態度很友好,也願意加入,為什麽還要給她下禁製?那不是多此一舉嗎?”

西河察覺到三人的視線都定在自己身上,低眉淺笑,不疾不徐地放下高腳杯,懶懶地抬起頭,眼中劃過一絲狡黠,“我知道的不多,深白你既然能破解那禁製,大可以問姚徽唄。我倒是可以給你個提示,她和斐秋一樣的地方,就是她的與眾不同之處。”

深白若有所思,斐秋似乎是想起了什麽,臉色微變,看向西河的眼神愈發不善,“你倒是知道的多。”

西河跟沒注意到他的殺意似的,笑著說:“活得久了,又總是愛打聽些消息,自然就比別人知道的多那麽一點。”

“隻是也不知道這樣的人有幾個。”深白道。

“應該不多,有一個算一個,最好都掌握在手裏。”西河單手支著下巴,目光稍稍帶過斐秋,說道:“不過蘇紫總是最特別的。”

深白點頭,叫了兩個守衛進來,“估計時間比較長,你們先去休息吧,等有結果了再通知你們。”

西河伸了個懶腰,晃晃悠悠站起來,走到深白旁邊拍了拍他的肩,別有意味地道:“你們內部機密,我這個外人就不聽了,省得走不出大門。”他轉頭看了眼周身環繞著低氣壓的斐秋,笑意更深,“我已經驗證了心裏的想法,很快會再見的,說不定你們還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呢。”

…………

公路上一輛轎車飛馳,蘇紫與龍鈴一同坐在轎車後座,駕駛轎車的人是韓彬。

三人從公寓逃出來已經過了兩個多小時,說逃也不恰當,因為出乎預料的是鬼驍等人並沒有太過阻攔,甚至一路都很平靜,處處都透著不正常。蘇紫前後聯想鬼驍的反應,他對她的出現並沒有表現出驚訝,雖然在最後任他們離去了,但剛開始時還是有招攬的意思,隻不過,對比聯盟的人來說,她的存在似乎就不是那麽重要了。

明明她才是這場見麵的由頭。

蘇紫微微皺起眉,大拇指不自覺地在刀柄上摩挲,腦子轉得飛快。聯盟的人因她聚集,而鬼驍卻舍本逐末,直接衝著聯盟而去,看起來就好像要打壓非官方武裝勢力一樣,為什麽不趁機抓了她呢?

她覺得線索越來越清晰,逐漸在腦內成型,車子突然劇烈顛簸了一下,接著是斷斷續續的起伏。這段路年久失修,坑坑窪窪,車燈橫移晃動,能看見兩旁的樹木被飛泥濺了一層又一層,已經幹涸,叢生雜草也顯得髒兮兮的。

韓彬突然出聲,“蘇姐,咱們是直接去江城嗎?具體到哪裏?”

這個清秀的小夥子不再有第一次見麵的倨傲,言辭間透著討好與親近,不知是因為想報答不久前,她和李尋樂一同將他送去了醫院的恩情,還是斐秋對他囑咐了什麽。蘇紫覺得應該是後一種,畢竟寒冰是金獵,準確來說,救下他的人還是斐秋。

“直接去吧,反正有心查的話,也藏不住,至於具體到哪兒……”蘇紫頓了頓,斐秋當時隻說有一個小隊拿著《白鹿戀歌》,怎麽聯係,她卻是並不知道,她歎了口氣,“等到了江城再給斐秋打電話問問吧。”

韓彬應了一聲,龍鈴在兩人之間轉了一眼,狐疑地問:“蘇紫,你跟斐秋有什麽計劃嗎?”

蘇紫略作猶豫,最終決定還是不隱瞞她,“我之前跟他們說的《白鹿傳記》就在斐秋的人手上,這次去江城,就是為了拿過來。”

龍鈴吃了一驚,“那你還讓他們去找?”話甫一出口,她便反應過來,到底是活了太久,閱曆甚廣,對這些彎彎繞的心思看得清楚,有聯盟的人幫著分散視線,蘇紫也能安全些,她緩緩道:“這樣也好。”

蘇紫點點頭,突然想明白了鬼驍,或者說是青蓮的盤算。

一直以來,她的作用有兩項,一是封印異能,二是打開《白鹿傳記》,青蓮的最終目的並不是封印異能,他隻是將封印當做一個籌碼,能攥在手裏最好,不能的話,也可以阻止她。而《白鹿傳記》卻牽連甚廣,據說裏麵記載的曆史縱向覆蓋了地球上的所有文明,單是這份情報,就已經比封印異能更有價值。

深白與斐秋他們也是抱著同樣的目的,《白鹿傳記》勢必要打開,並且要蘇紫出於自願才行,那麽青蓮並不占優勢。既然如此,還不如讓出《白鹿傳記》,由蘇紫打開後再伺機搶奪——她早就隱隱覺得不對勁,就算是斐秋提供了路線,異組織樹大根深,內部防禦就算不是無孔不入,也不該被黎組織偷去那麽重要的東西。

除非是青蓮有意放水,而深白他們,恐怕未必不知道,隻是兩方心照不宣,各有算計。

這樣看一切就順理成章了,鬼驍放過她也正常,他們自然沒必要再躲躲藏藏,大不了拿走《白鹿傳記》後,找個安全的地方再打開。

蘇紫打定了主意,稍微放心了些,但很快又開始擔憂,她之前並沒有聯係上斐秋,也不知他究竟有沒有從梁司幸手裏逃走。而之前問過韓彬黎組織的地位劃分,才了解到,黎組織內部最高首領是斐秋,說到深白,則是壓根沒這號人物。

興許是為了掩人耳目吧,畢竟深白還掛著異組織的名頭,至於他們如何指揮黎組織,估計也有一套自己的法子。而韓彬則是斐秋的心腹,隻是他的異能雖強勢,卻並不擅長算計,所以很多事情他也不清楚。

“除了打電話,你還有其他辦法聯係上斐秋嗎?”蘇紫問。

韓彬點頭:“有啊,隻是輕易不用,蘇姐很著急嗎?”

蘇紫剛要回他,便看見車燈打過的右側,在她車窗外飛速掠過的草影綠意中一道挺拔的身影,匆匆一瞥,卻特別眼熟,她連忙道:“停車!”

韓彬雖是一副輕鬆的樣子,卻時刻注意著四周,蘇紫話音剛出,他立即踩了刹車,猝然急停,三人順著慣力身體前傾,蘇紫右手抓著燎原刀,打開車門就跳下了車。

目光遠眺,她微微眯眼,便看見黑暗中一人悠悠踱步過來,月光朦朧,勉強能看清十幾步之內的情況。蘇紫就站在原地等著,片刻後,待離得近了,才能看清大致輪廓,那是個身材頎長的男人,手上托著個什麽東西,徑直向轎車行來。

蘇紫臉上慢慢浮起笑意,果然是熟人——李尋樂。

本該在江城,卻不知道為什麽,此時居然在郊外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