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非上下級關係

龍鈴選擇的聚集地很隱蔽,在郊區,一片高檔小區裏。

蘇紫跟著龍鈴一路到三層,三長四短,她有節奏地敲門,兩次之後,有個麵容陰鬱的男人打開門。掃了兩人一眼,向旁邊避了一下,讓兩人進去,之後他又謹慎地等了等,四下瞧瞧才闔上門。

蘇紫其實並沒有見過什麽大排場,不過既然在住房裏,那想來應該不會出現跟邪教聚會一樣的場麵。走過玄關,視線一轉,便見室內裝修闊氣,大概十幾個人或坐或站,聽到腳步聲漸近,紛紛瞧向蘇紫。

原本還有稀稀落落的幾道聲音,在蘇紫出現後,大廳立即靜地針落可聞。

好半晌,一個穿著性感的漂亮女人輕輕笑道:“燎原刀……和照片裏一模一樣。”她窩在金色真皮沙發裏,白皙的長腿交疊,腳尖一翹一翹的,半脫的高跟鞋隨著她的動作上下起伏,看起來輕佻又嫵媚。

蘇紫大致掃了一眼,她隻認識幾個人,無一不是聲名顯赫,至於其他人,能出現在這裏,想來也不會差。

“是啊,鋪天蓋地的,和非文公子一起。”靠牆抱臂的男人幽幽地說:“他沒過來嗎?”

蘇紫沉默著,是龍鈴接話,“非文公子回黎組織去了,你們也知道,夏城鬧得這麽厲害,他總要安排一下。”

蘇紫垂下眼睛淡淡看向龍鈴,沒說什麽。

“怎麽個意思?斐秋是什麽態度?”頭發染成墨綠色的清秀少年問道。

“自然是合作的。”龍鈴道:“我們是聯盟,每個人既是一份子,同時也是獨立的,不會有太多束縛。而斐秋是一個組織的首領,擁有完整的體係,我們隻需要借助,並不依附他,這種內部談話,自然也就不需要他在場——你們也不想成為黎組織的附屬吧?”

“那……燎原刀呢?”沙發上的女人饒有興趣地盯著蘇紫,眼神好像鉤子一樣掛在她身上,媚聲道:“你是屬於非文那邊的,還是站在我們這邊?”

蘇紫這才抬起眼看她,平靜地說,“我跟斐秋是合作,跟你們也是合作,從未有上下級的關係,何談屬於哪邊。”

“那麽,關於你的出身,以及你如何封印異能,方便透露給我們這群盟友嗎?”女人繼續道。

“晚夢,你的問題可都敏感著呢,這怎麽方便說?”靠牆的男人不陰不陽地說。

“沒什麽不能說的。”蘇紫眉目不驚,視線緩緩掃過在場的所有人,“無論你們是真心結盟,還是為此借機獲得信息;無論你們是通過龍鈴的征召而來,還是暗藏目的潛進來臥底,都沒關係。”

她嘴角微揚,挑起一抹與斐秋同款的似笑非笑的弧度,“有一個人覺得世人皆醉我獨醒的狀態太無趣了,所以想將一些隱秘的事都說出來,好讓大家互相算計爭奪,上演一出好戲給他看。恰巧我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棋盤井然有序太久了,亂一亂,讓棋子自己蹦躂也挺好。而我隻是其中一枚開頭就被拋出來的棋子,因起到的作用獨一無二,所以被推上風口浪尖,但實際上,比我厲害的棋子太多了,我隻能順著他的意思,盡量把更多的人拖下水,越是亂,不夠強大的人才好趁機渾水摸魚。”

“所以,我之後所說的話,不一定屬實,但句句都是我在這段時間裏得出的結論,我不在乎你們抱有什麽樣的目的,隻要你們算清楚這其中的利益。”

龍鈴微微皺起眉頭,蘇紫感到手心微癢,便知道是龍鈴在提醒她。按照龍鈴的意思,是要盡量籠絡眼前這群人,在亂世中謀求一席之地。但她心裏很明白,一群為利益聚集而來的亡命徒,根本沒有所謂的團隊互助,況且她隻是個普通的金獵,在力量方麵也無法壓得住他們。既然如此,那就攤開了講明白,合作就是合作,不談交情,生死自負。

蘇紫看著眼前眾人終於有了明顯的興趣,繼續道:“鐵嘴神算曾在白鴿上發布兩篇有關於異能、有關於我的帖子,想來你們都看過。”

在場的眾人,自然不會信白鴿上多嘴神算經過多重加工過的話,畢竟都是在險惡境地裏摸爬滾打活下來的人,都有各自的信息收集渠道,對異能的了解頗深。空間異能者還算能找到,時間異能者則是比即將滅絕的動物還要珍稀,每進一個階段,耗費的時間與資源不可計數。而明朝時候的事,距今三百多年,若是真能回溯過去,並將那時候的兩個重要人物帶回現代,那豈不是要上天?

這是決計不可能的事。

既然這件事不可能,那麽就從帖子裏抽絲剝繭,挑出可能的走向。

——異組織。

絕對是異組織在搞事情。隻是異組織作為白鴿情報網的大靠山,鐵嘴神算居然沒有被封殺,連帖子都被無數次轉載。其中白鴿的內部人員,對於賞金圈裏大半人的熱烈討論,更是既不阻止也不引導,這白鴿首領的心思也是很耐人尋味了。

蘇紫不管這群人在想什麽,自顧說道:“多嘴神算就是白鴿首領。”

“果然啊……”晚夢眼波流轉,卻始終沒離開蘇紫。

清秀少年哼了一聲,“怪不得多嘴神算不僅料事如神,還跟有特權一樣,想說什麽就說什麽,無論爆出什麽樣的料,總是不會被禁,合著整個白鴿都是他開的。”

“也不是想說什麽就說什麽。”蘇紫道:“起碼關於我的事,他就隻能隱晦地提起。當年創立異組織他也有份,青蓮……現在異組織的首領也要讓他三分,同時,他畢竟還是有顧忌的。”

這點眾人自然明白。

少年又問:“按說這件事發生前,你隻是普通的賞金獵人,甚至異組織會監視防備你,你又是怎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知道這些?”

蘇紫沉默片刻,緩聲道:“因為,從我做賞金獵人開始,白鴿首領就一直潛伏在我身邊,直到帖子發布後,他親自跟我說過他的身份。”

少年轉向旁邊與他年紀相仿的少女,做了個口型:西河。少女微笑著點點頭,眾人神色各異。

“以及,很多消息,是斐秋說與我聽的。”

“他的話裏真假參半,我都會同你們說,信哪些不信哪些,你們自己考慮,畢竟我這裏的情報是免費的,你們要去問斐秋,不一定要付什麽代價,將就著聽吧。”

這話倒是不假,一手資料難拿,任何行動之前,情報總是最重要的。

蘇紫想了想,將李尋樂與白緋衣剔出去,還有與斐秋的私人感情,也暫時忽略,把最近得知的信息都在腦中匯集,過濾一遍,慢聲道:“說起我的身世,與異能息息相關,而這份責任,要追溯到遠古時期……”

…………

越野車穩穩停在一棟田園風格的別墅前,斐秋從副駕下來,取下臉上的墨鏡,掛在嶄新的藍色碎花襯衫領口,黑色緊身褲顯得他的腿筆直修長,渾身上下幹幹淨淨,透著騷包的氣息。

他對著倒車鏡理了理額前的碎發,才滿意地走到車頭,梁司幸降下車窗,提醒道:“天就要黑了,你利落點。”

“放心。”斐秋笑道。

來之前便說好了,梁司幸並不會做他的打手,況且姚徽謹慎,他自己去才最好下手,梁司幸肯接應,已經算給麵子了。

別墅外裝有監控,斐秋禮貌地按門鈴。

他這張臉在賞金圈可謂是無人不曉,門內保鏢一時慌了神,派人去通知了姚徽,這才定了心神對著監控問道:“你是哪位?”

他們仍抱有蒙混過關的希望。

“哦,封澤驍在嗎?”斐秋露出一張笑臉,“不在的話,我找姚徽敘敘舊。”

這是直戳了保鏢的心髒。

“恐怕兩位大人都不願意見你。”保鏢隱瞞住封澤驍不在的事實,雖然覺得紙包不住火。

“你怎麽知道他們不願見我?”斐秋撇嘴,“你不開門,我就自己開了。”

他剛將手掌貼在門上,門內保鏢立即如驚弓之鳥般嚴陣以待。

“姚徽大人讓他進來!”樓上匆匆下來一個保鏢,木製樓梯被他踏地咚咚作響,門口的保鏢連忙打開大門,唯恐斐秋暴力破壞。

斐秋進了門,向著剛才與他對話的保鏢似笑非笑道:“封澤驍根本不在,說謊可不好。”

保鏢當即變了臉色。斐秋心下微沉,深白信心十足地叫他獨自劫姚徽,證明鬼驍並不在,他既然不在姚徽身邊,那麽就一定是去尋蘇紫,但半路攔截他們的卻是梁司幸一行人,鬼驍去哪裏了呢?

或者說,什麽事需要鬼驍去鎮場子。

他已經知道了。斐秋垂下眼睫,抬眼時恢複了平日裏的不著調,保鏢做了個請的手勢,在前麵引路。

上了二樓,拐進一間小客廳,竹骨屏風後,姚徽盤膝坐在蒲團上,她穿著素白的長裙,上麵染了幾朵墨蓮,顯得氣質有些空靈。在她麵前放著木質圓桌,擺了一盤圍棋,黑白兩子各放在左右手,她便左手執白子,右手執黑子,獨自下棋。

白子落下,她半轉身,唇角含笑望向斐秋,一手支在桌麵托著下巴,亞麻色卷發順勢鋪了半張棋盤,輕聲道:“你來啦。”

斐秋不客氣地在她對麵坐下,伸手撩開她的頭發,將棋局掃進眼裏,思考片刻,從姚徽手旁拿了顆黑子,落在空處。

姚徽微微皺眉,“你這一步,走得不好。”

斐秋點頭,誠實地說:“因為我不會下圍棋。”

姚徽:“……”

那你裝得這樣像,是來消遣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