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荒野求生
破曉時分，地平線有白芒顯露，太陽剛冒出個頭來，夜間的涼意還未散盡。
蘇紫睜開眼的瞬間，意識回籠，她下意識握緊刀柄，脊背挺直，朝身邊看了一眼，斐秋並不在，她心中一沉，剛要起身，卻發現腰側蓋著一件薄款風衣。
“醒啦。”聲音從右側傳來，蘇紫轉頭望過去，斐秋正提著兩條肥碩的草魚向她走過來，堅韌的柳條從魚嘴部刺出，將兩條魚穿在一起，而他另一隻手上則握著一根削尖的粗樹枝。
蘇紫點點頭，將風衣疊起來放在一旁，拿著刀去河邊洗了把臉，完全清醒過來。
天還沒亮，四周暗沉沉的，冷風一陣陣從身邊拂過，說不出的蕭瑟陰冷。
“你起來這麽早。”蘇紫坐到一塊比較平滑的石頭上，沒話找話。
斐秋正把收集來的幹柴擺在一起，聞言抬頭一笑，“餓了，順便就起來找點吃的。”他將幹柴外圍壘上石塊，打了個響指，雷電在幹柴上劈啪兩下，火焰升騰而起。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覺得就算咱們在這裏隱居也凍不著餓不死。”斐秋將兩個簡陋的烤架放置在火堆兩側，已經料理過一遍的魚肉串到兩根樹枝上，自己坐在旁邊翻烤。
“有本事的人，在哪兒都餓不著。”蘇紫輕聲道。她靜靜地瞧著斐秋慢慢翻動烤魚，瞳仁裏映照出火焰張牙舞爪的形態。
斐秋哼笑一聲，“是啊，所以要做個有用的人。”
像西河那種心眼兒賊多的人，在哪裏都可以攪弄風雲。
他手法嫻熟，控製著火候，很快香味兒就出來了，蘇紫問道：“你經常在野外生活？”
斐秋道：“其實這很正常，一般賞金圈裏的任務是按區域發布，但是賞金獵人與賞金槍手常年到處飛，為了任務有時也會到一些惡劣的環境裏，上演真人版荒野求生，所以應付野外的基本技能還是要學的，畢竟像你這樣甘心守著一畝三分地的人不多。”
香味越來越濃鬱，蘇紫揉了揉肚腹，她也有些餓了……
斐秋一直都有分出注意力關注她，見狀故意慢條斯理道：“這裏沒有鹽，我也不可能隨身帶，所以我去抓魚時找了些香草和調味樹葉之類的東西，之後又加上野果弄碎了一起塞進魚肚子裏。返回時剛巧又遇見一個蜂巢，趕走蜜蜂，倒了點蜂蜜在魚肚子裏，剩下的都抹在魚身上了。”
他說著，輕輕吹了吹煙氣，“烤的時候，蜂蜜與香料的味道漸漸滲透進魚肉裏，所以香氣散發出來後，就又有鮮味又有甜味——怎麽樣？我不光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出門還能解決衣食住行，保駕護航，好好考慮下。”
他眨了下右眼，眼尾上翹，顯得輕佻又風流，蘇紫眼觀鼻鼻觀心，視一切色相為白骨，淡定地問：“你這麽大張旗鼓地烤魚，香味飄那麽遠，不怕被人發現嗎？”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啊，不吃飽哪有力氣離開。”斐秋抖了抖樹枝，將其中一條鮮美的烤魚遞給蘇紫，“咱們從崖底爬上去，雖然說不上翻山越嶺，卻總歸不是條好走的路。就算出去了，還要找輛車，到了城市才能吃東西，不趁現在吃飽了，半路萬一遇到襲擊，哪有力氣打架。”
“那些把咱們弄下山崖的傻缺，昨晚沒進行地毯式搜索，估計是出了什麽岔子，再者說，如果他們敢來，我也不介意順便把他們一鍋端了，給你報仇。”斐秋道。
“我們難道不應該低調行事嗎？”蘇紫猶疑道。
“放心吧，我心裏有數。”斐秋緩聲道。
蘇紫不再說什麽了，看著手上的烤魚猶豫了一下，隨後小心翼翼地剝開略微有些焦脆的魚皮，還未下口，突然想起了什麽，問道：“你的傷怎麽樣了？”
斐秋手指沾滿了油，便握拳在自己胸膛上錘了下，笑道：“已經好了，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
蘇紫這才放下心來。
草魚細刺很多，蘇紫吃得很慢，實際上她不喜歡吃魚的原因也在於此，斐秋吃完大半條，看她依舊在一點點地挑刺，看不下去地說：“要麽我用雷電把魚刺都給震碎？”
“可以嗎？”蘇紫問。
斐秋：“那必須的。”
他指間電弧閃爍，躥到蘇紫的烤魚上，蘇紫隻覺得樹枝輕微抖動一下，旋即平靜下來。
之後再吃果然不需要再挑刺，蘇紫評價道：“真是個方便的異能。”
吃過早餐後，斐秋將他們留下的痕跡都收拾幹淨。此時天已經亮了，隻不過還是有些陰沉，藍天仿佛遮了塊灰蒙的幕布，給人心頭平白添了絲陰霾。
“好像要下雨了。”蘇紫低聲道。
兩人順著山根走，試圖找個能供人攀爬的斜坡——即便斐秋可以控製雷電，但他畢竟無法騰雲駕霧。
“亂世將至啊。”斐秋輕聲說。
蘇紫：“？？？”
“你突然在感歎什麽？”蘇紫問道。
“每當亂世，總有英雄輩出，而在英雄出現的場景裏，總伴有狂風暴雨，電閃雷鳴的異象，來襯托出那個時代的悲涼蕭瑟，與人們內心的掙紮救贖。”斐秋語氣沉重。
蘇紫：“……”
“你該吃藥了。”蘇紫道。
“藥力還沒過呢。”斐秋回。
蘇紫：“那就是吃多了。”
斐秋笑起來，說道：“這邊應該可以上去，我先探探。”
蘇紫側頭瞧了一眼，那是一條被灌木樹枝遮擋住的“小路”。其實根本不算是路，僅是草皮矮了許多，有折斷的草木落在旁邊，應該是廢棄很久的路，也有可能是山崖下出事故，搜救隊開辟出來的，總之應該已許久沒走過人了。
蘇紫拉住斐秋的手臂，斐秋疑惑地回過頭，就聽她說道：“我有刀，開路方便點，你一直傷病就沒斷過，休息一下吧。”
斐秋一怔，隨後眉眼柔和下來，另一隻手摸了摸她的頭頂，“有我在，沒道理讓你辛苦。”
再艱難的局麵他都經曆過，他從未妥協，也從未被打敗，也從未……有這麽一個人，願意替他分擔一些，即便他不需要，但有這個心意，對他而言已經足夠了。
斐秋接過她的長刀，轉身踏上山路。
蘇紫的手從他臂上滑落，忽然發現他的腕扣又不知藏到了哪裏去，斐秋的決定一向不會更改，蘇紫又不會謙讓兩句，隻好跟在他後麵。
斜坡陡且長，好在兩人身體素質不錯，在障礙遍布的小路上也保持著速度。
“等等，”斐秋停下來，一手攔在蘇紫身前，“有人。”
蘇紫眼神陡然警惕，掃視一周，最終定格在前方，她抬著頭微微眯起眼睛往前看，樹影婆娑，有風從四麵八方刮來，並不很激烈，卻透著刺骨的涼意。
“是昨天用風把咱們的車掀翻的那個人，應該是異能者。”斐秋說道。
蘇紫低聲說：“有幾個人？”
斐秋搖頭，“不好說，昨天應該不低於三個，今天……感覺就一個。”
兩人不過短短交流幾句，風乍起，帶著一股毀滅的氣勢將兩人周遭的樹木直接連根拔起，野草被席卷拋到上空。蘇紫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斐秋立即抓住她的手腕，青藍色電網護在兩人身邊，但凡砸過來的東西全部被切割得細如米粒，隨風飄散。
沒了樹木的遮掩，兩人輕易便看到了站在上方的男人——他看起來十分年輕，留著及肩長發，染成金黃色，一身破爛的乞丐裝，長相清秀，右眉間有一道清晰的疤痕，險險落到眼皮。
“你是斐秋？”他掏出手機瞧了一眼，又伸手點了點蘇紫，語氣輕蔑又囂張，“那你就是蘇紫？”
“哪兒來的非主流，在這裏亂吠。”斐秋嘴下不留情。
“你敢罵我？！”年輕男人頭發飛揚，清風將他托起，浮在半空中，他右手一揮，頓時一陣狂風向兩人襲來，“本來還想給你們個痛快，哼，現在小爺決定跟你們好好玩玩！”
“哪來的中二病患者。”斐秋頭痛道：“速戰速決吧，跟這貨多待一秒，我就少活一秒。”
蘇紫：“……”
狂風卷地，飛沙走石，風中竟然凝聚了風刃，瞬息間割破了電網，一塊遍布泥土的岩石衝兩人砸過去！
蘇紫下意識地奪回燎原刀，內力流轉到手腕，她抬臂橫劈，刀背撞上岩石，將它推遠，隨後在半空中四分五裂。
斐秋突然說道：“小子，你們有幾個人，都出來吧，別跟葫蘆娃救爺爺一樣一個一個地送人頭。”
他的聲音被風一層層削弱，傳到年輕男人耳邊已經幾不可聞，但他卻好像聽見了一般，輕蔑道：“對付你們，我一個人就夠了，根本不需要幫手！”
“瞎說，”斐秋不緊不慢道：“昨天暗算我們的可不止你一個人。”
“切，我們組長就是個逗比，下個命令都不利索，還總是計劃計劃，沒一個成功的！結果還不都是靠我直接上去懟！昨晚非要下來，叫毒蛇給咬了吧，又沒有血清，害我跑腿連夜把他送到醫院去，小爺不伺候了！我決定單幹！”年輕人道：“我不會手軟的，你們就成為我的第一份功績吧！”
蘇紫：“……”這孩子真實誠。
斐秋嗬嗬一笑，連打探他們是什麽組織的欲望都沒有了，組長白癡，組員逗比，他都不知這組織是怎麽存活下來的，難道是靠賣萌嗎？
關鍵是也不萌。
“轟隆隆——”一道雷劈下。
“下雨了？”年輕人摸了把臉，掌心裏一片濕潤，他厭惡地擺擺手，輕風在他周身旋轉，將雨水都吹開。
天色愈發地陰沉，雪亮的閃電一道道密集地劃過。
斐秋搖頭，可惜了這麽有潛力的異能。
風高雨急，雷鳴電閃，他開口道：“你難道都沒有聽過，莫裝逼，裝逼遭雷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