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圍困

斐秋睡相很好,當然也不排除是暈過去沒有意識的緣故,蘇紫幫他擺正了身體,墊了個枕頭,壓箱底的厚棉被都被翻找出來蓋在他身上。隻是他的體溫依舊寒冷如冰,臉色蒼白如紙,若不是還有呼吸的話,真的猶如一具屍體。

蘇紫拉過椅子坐在床邊,將他的手拿出來,兩人掌心相抵,蘇紫慢慢運起內力,源源不斷的熱意湧進斐秋的身體,他眉梢微動,臉上浮現薄薄的紅暈。

蘇紫長呼一口氣,額上鼻間都是細小的汗珠,她從衣櫃裏取出一塊手帕擦拭,又坐回原處靜靜凝著斐秋。不得不說……這個人長得真是好看,鼻梁挺立,嘴唇削薄,最惹人關注的是鳳眸,即便是在閉著,上挑的眼尾依舊撩人。

她還記得這雙眼睛睜開時的樣子,輕佻的、溫柔的、鄭重的,還有眼底幽深的那一抹暗綠。

晃神間,手被握緊。蘇紫抬眸,斐秋正直勾勾地注視著她,隨後對她輕輕一笑,單臂撐著身子往裏挪了挪,意思不言而明。蘇紫搖了搖頭,“你睡,我守著就……”

她話沒說完,手腕便被拉住,斐秋施力將她扯了過來,蘇紫沒注意,被他的勁力帶倒趴在他身上,連忙就想起來,斐秋卻環住她的腰,整個人湊近,柔軟的發絲在她臉上蹭來蹭去,鼻息噴灑在她脖頸,軟著聲音說,“我真不舒服,你陪我睡會兒好不好?”

蘇紫臉上沒什麽表情,但已經手足無措,應也不是推也不是,她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個心軟的人,但在斐秋這裏,總是軟硬都吃。她猶豫間,斐秋已經利落地爬起來,把她按躺在**,替她除了鞋襪,心滿意足地抱著她閉上了眼睛。

“我去關燈……”蘇紫推了推斐秋,他的手臂搭在她腰上,十分不方便。

斐秋抱緊她,另一隻手抬起打了個響指,一條微弱的電流躥過,燈忽然就滅了,顯然這貨是用異能直接把燈弄跳閘了,真是省力……

“斐秋——”蘇紫低聲細語,猶如呢喃,她睜著眼,窗外微弱的光透過窗簾的縫隙進入室內,她偏過頭,能看見斐秋的大致輪廓。

斐秋應了一聲,“恩?”

“嗯……沒什麽……”蘇紫頓了一下,“晚安。”

“晚安。”斐秋聲音黏稠,帶著睡意,他湊過來親蘇紫,黑暗裏看不清方位,他親到了臉頰,接著向左挪移,在她鼻尖輕點,最後落到她唇上,有些涼。

蘇紫覺得心髒顫了顫,低頭埋進他胸口,自嘲一笑,她剛才想問斐秋,以後會不會騙她,但是想了想,又覺得自己太過矯情。她心裏自然是希望斐秋說實話,可這種問題通常都有一個最標準的答案:不會。

情商大於二十都知道該怎麽回答,她又如何辨別是真是假,更何況,她最害怕的就是遇見斐秋後,若是輕易相信,最後卻發現這一切都是一場騙局,教她如何承擔。

不如暫時麻痹自己,也隻是這一夜而已。

夏季白天總是漫長,黎明時刻,四點十分,按往常來看,天已經微微亮,今日卻依舊如黑幕包裹,不見曙光。

蘇紫睡得並不踏實,六時就醒了,她摸黑換了套衣服,動作輕緩地拉開窗簾,外麵起風了,天色陰沉,沙塵飛揚。她洗漱過後,去客廳取了燎原刀,屋裏靜悄悄的,唯有風聲刮起呼嘯,擠壓旋轉拍在玻璃上,好似有人細密敲打。

她坐回床邊,拿了一塊鹿皮布默默擦拭著長刀,刀身清亮,刃利鋒芒,翻轉時一縷刀光從斐秋眼前擦過。瞬息間,斐秋睜開眼,一躍而起,半跪在**按住蘇紫的手腕,常年生活在危險中的人,麵對敵意殺氣、刀光劍影,甚至是不正常的氣流衝擊都會有條件反射般的防禦或攻擊,這是由多重經驗形成的直覺,類似野獸般敏感。

蘇紫沒動,這個時候不做任何動作才是最好的應對,斐秋慢慢放下了警戒,銳利的鳳眸緩和下來,他順勢攬住蘇紫的肩問道:“醒這麽早啊,不再睡會兒?”

蘇紫搖搖頭:“快下雨了。”

他的身體溫熱,看來寒毒已解。

斐秋向外張望,黑咕隆咚一片,“恩,看起來像暴風雨,我感覺到烏雲裏有雷電醞釀,天氣預報總是不準。”

他伸了個懶腰下床,赤著腳走到窗邊打開窗,一股冷風猛烈地灌進來,將他的頭發吹得無比淩亂,他瑟縮著抱緊手臂,埋怨道:“這溫差也太大了,難道哪裏有大冤情?”

背後有人走來,斐秋明知是蘇紫,也沒防備,一件風衣落在他肩上,他側頭看了一眼,覆住蘇紫放在他肩上的手,轉過身來,笑吟吟地問道:“冷不冷?”

這要是白緋衣在場,必然要在心裏吐槽一句:身子虛才怕冷。

但蘇紫很厚道,她細聲道:“還好。”

對麵的門被打開,傳來拖鞋踢踢踏踏的聲音,其實他們這類人,走路若是不想發出聲音,是十分簡單的一件事,白緋衣顯然是故意的,她沒走兩步,看到廚房裏有一個人影在忙碌,於是揚聲道:“我的愛心煎蛋要單麵的。”

“隻有煎蛋,沒愛心。”李尋樂回答。

天然氣被打開,平底鍋倒入油預熱,很快煎蛋的滋滋聲傳入耳中,鍋碗瓢盆碰撞出濃鬱香氣,新的一天開始,即便外麵風雨將至,屋內依然是溫暖和諧,早餐一盤盤擺上了餐桌,充滿了生活氣息。

斐秋從洗手間出來時,其餘三人已經圍坐在餐桌旁,白緋衣短發打理地妥帖,巴掌小臉精致又漂亮,李尋樂文質彬彬,金絲眼鏡襯得他皮膚更加白淨,蘇紫坐姿端正,體態優雅,這三人教養都很好,等斐秋落了坐才開始吃早餐。

食物是分開的,每人麵前都擺放著一份三明治、煎蛋、熱牛奶和蔬菜沙拉,李尋樂在國外生活的時間較多,早餐做得就偏西方化。當然主要原因是他們眼下不方便出去買豆漿油條小籠包,隻能這樣將就著吃,甚至能吃上這頓飯,還歸功於李尋樂昨天下午的瘋狂購物。

“接下來還要回黎組織總部嗎?”李尋樂開門見山地問:“現在尾巴這麽多,總部暴露的話隻怕有些麻煩吧?”

斐秋喝了口牛奶,悠悠道:“實際上沒什麽關係,總部的作用主要是保護區,如果你們不放心的話,我直接叫組織裏的人過來把這裏圍住,就待在小區裏也一樣。”

蘇紫放下叉子,拿手帕輕輕擦拭嘴角,問道:“那我需要做什麽?異能怎麽封印?”

“你什麽都不用做。”斐秋笑道:“等一本書送過來。”

“什麽書?”蘇紫問。

斐秋掃了眼李尋樂與白緋衣,毫不避諱道:“《白鹿傳記》。”

蘇紫問道:“它有什麽用?”

“你應該知道的。”斐秋緊盯著蘇紫,語調緩慢,咬字清晰,“那是一本記錄了異能起源、流傳與封印的書,隻有你能打開它。”

“就好像天命所歸?”李尋樂不知想起了什麽,突然笑出聲:“就跟我師父那個大忽悠說的一樣。”

三雙眼睛同時盯著他,李尋樂輕咳一聲,雙手舉起過肩,示意自己不再說話。

蘇紫接著問:“書什麽時候到?”

“不出意外的話——今天。”斐秋語氣輕鬆,“我已經叫黎組織的人過來接應。”他臉上掛起一抹笑,“等會兒我們就下去蠱惑人心吧。”

轟隆隆——

暴雨傾盆,單元門的屋簷外形成一道水簾,大雨醞釀了一夜,終於下了個酣暢淋漓,僅僅一個小時,地麵的積水就已經沒過鞋麵。

四個人同時出現在單元門外,隔著水簾影影綽綽,看不真切。與此同時,有十幾人圍成半圓將門口圈了起來,更有不少人在暗處隱藏,遠攻進攻層層遞進,雖看不見人影,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小區的大門,已經幾乎成為了一道難以跨過的天塹。

“啊!”

一道痛苦的呐喊穿透雨幕,接著隻見一個人影渾身浴火地從一處陰暗的犄角旮旯裏衝出來,漫天雨水觸之升騰,根本澆不滅。

“這聲音怎麽聽起來有些熟悉?”水簾後,白緋衣皺眉思索。

“是昨晚來偷東西的小黃毛。”斐秋表情難得凝重,“他身上那是異能的波動,奇怪,分明之前還沒有。”

蘇紫也想起來了,這聲音因極度痛苦而扭曲,難怪白緋衣一時間沒分辨出來。她看著那個在雨中沒頭蒼蠅般亂撞的身影,發出的嘶吼越來越沙啞,仿佛被火灼傷了喉嚨,但一般來說,異能覺醒後是不會傷害到主人的,小黃毛頂多是無法控製,又怎麽會燒到自己?

正此時,一枚纖細的銀針貼著雨水滑過,悄無聲息地鑽進小黃毛的後腦,火焰猛地竄起,好像窮途末路時燃盡自身引起的熾熱明亮,精彩紛呈,卻又曇花一現,最後頹然熄滅。

小黃毛倒在地上,渾身焦黑,一動不動。

這隻是一個小插曲,沒人當回事兒,雨水堅持不懈地落下,終於將最後一點火星撲滅。

李尋樂警惕地拿起羅盤,四人走出屋簷,暴雨落在四人頭頂三寸處便悄然消失。縱觀全場,圍地最近的幾人已經渾身濕透,頭發軟趴趴地貼在臉上,形容狼狽,但眼神卻如狼似虎,每個人都不肯浪費一絲體力,任由雨水一遍遍地衝刷著自己的身體。

而再遠些,有人氣定神閑地站著,身邊空出一小片幹爽的範圍,也有人打個傘,坐在石墩子上明目張膽地看戲,常言道藝高人膽大,像這種不走尋常路的人,一般來說都不好惹。本著人不犯我,我暫時不犯人的心態,斐秋拉出的電網沒波及太遠。

水泥地隱約有電弧閃現,並沒有展現出攻擊力,但僅僅是這樣鋪展著,就足夠威懾。

“親愛的,接電話了……親愛的,接電話了……親愛……”

就在氣氛劍拔弩張時,一道溫柔的男聲響起,不斷地重複著一句話。白緋衣連忙拿出手機,這是特製來電鈴聲,錄下的內容使來電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白緋衣尷尬地說,“等一下,我接個電話啊。”

圍成半圓的十幾人同時愣住,都到這個地步,馬上要開打了,你說你接個電話?搞笑呢吧?

但是白緋衣手指向上一挑,還真就接了,開口的霎那氣質驟變,從冷豔強勢變得溫順親昵“喂,安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