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韓彬

有一大半的人向後退了幾步，保持觀望。槍打出頭鳥，在場的人都是人精，既然斐秋說的話於他們的利益相符，那麽聽聽也無妨。

“血濺三尺，斐秋，你怕不是忘了你暈血？”一道陰柔的男聲傳來，斐秋循聲望去，未見人影，他嘲弄地勾起唇角，抬手打了個響指，雷聲敞亮，高低音持續不斷，竟似一曲交響樂，伴隨雷聲而來的還有閃電，音波回**，電弧閃爍，空地上浮現一抹發亮的人影。

“用這首bgm當背景樂，夠給你臉了嗎？”斐秋嗓音微冷，五指握拳，紫光在閃電中忽現，那人影登時渾身顫抖。雷聲霹靂，黑芒從天而降，卻被一隻寬厚的手掌接住，一個身著唐裝，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走上前來，他將手攏進衣袖，不著痕跡地擋在了透明人身前，“他畢竟是情報組的人，哪裏擋得住你一招，你想立威，我倒是不介意當你的墊腳石，隻看你有沒有本事踩著我上位了。”

“郭總？”李尋樂詫異道。

蘇紫看向他，小聲詢問：“你認識？”

“以前談過生意。”李尋樂麵露凝重，“沒想到啊……他居然是異能者，真是深藏不露。”

“對，我暈血。”斐秋食指搭在鏡架上，微微一笑：“那又怎麽樣？”

那又怎麽樣？叱吒風雲這麽多年，也沒人敢以這件事看輕他，暈血的確是他的弱勢，但從來都不能成為軟肋。

“郭必，你既然想當出頭鳥，我就成全你唄。”斐秋揚聲笑道：“非戰鬥人員趕緊撤離，我怕之後的場麵會引起你們的不適。”

聞言又有幾人向後退。

風起，雷鳴，斐秋忽然悶哼一聲，他身子微晃，便要往旁邊栽倒，幸虧蘇紫手疾眼快，立刻扶住他，“怎麽了？有人暗算你？”她目光戒備地掃視四周，長刀提起護在斐秋身前。

李尋樂也在同時將古錢幣丟在地上，陣法轉瞬成型，將三人包裹其中。

事發突然，眾人一時摸不著頭腦，大名鼎鼎的非文公子被人暗算，顯然已無還手之力，假的吧？還不如說他突發心髒病來的靠譜！

而此時，“砰”地一聲，郭必猛地雙膝觸地，雙手按壓在心髒處，額頭青筋爆出，臉因極端痛苦而扭曲。方才還在對持的兩大高手，眨眼間倒的倒跪得跪，究竟是誰這麽厲害？

清脆鈴聲由遠及近傳來，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小女娃緩慢行來，腕上的鈴鐺在她走動間不住發出聲響，但她的步履卻沉穩持重。

待走得近了，眾人才發現些許端倪，她的臉容稚嫩，眼睛卻透著垂垂暮氣，好像閱盡千帆的老者，悠遠而滄桑。

“兩位，能否聽我一言？”女孩兒聲音婉轉，卻被她刻意壓低，顯得沉啞，她抬手搖了搖腕上的鈴鐺，無一絲聲音發出。

斐秋原本是半掛在蘇紫身上，鈴聲停下後，他才好像恢複了力氣一般，喘息著站直身子，麵色蒼白如紙，腳步虛浮，隻好攥著蘇紫的手支撐自己。郭必也沒好到哪兒去，他體形臃腫，蜷縮著就像個球，被整這一道，高人風範盡失，此時陰狠地盯著女孩兒。

“你們中的是噬心蠱，發作之時猶如百蟲噬心，雖然你們夠厲害，這蠱蟲殺不死你們，但現在的情況你們心裏清楚，一但無反抗之力，就會栽在這裏。”女孩兒漠然地看向郭必，“識相的話就趕緊離開，否則我不會再客氣。”

郭必陰毒地瞪她一眼，不再猶豫，晃晃悠悠轉身走遠。看他走得這麽幹脆利落，其餘人都有些惴惴不安，女孩兒又道：“站在封印異能這邊的人留下，我這裏有不少種類的蠱蟲，誰要是心懷僥幸，想蒙混過關，別怪我心狠手辣。”

本來就不多的人群立即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片刻間消失了一半，剩下的人稀稀落落地自覺圍上前來。

女孩兒儼然成了統帥者，蠱毒素來以神秘著稱，任誰見她須臾重創兩大異能者，都不會與她搶奪風頭。

“小子，我看得出來，你是這群人中最強的一個，你可是真心想協助這個丫頭？”女孩兒沉穩地說。

斐秋點頭，“龍鈴前輩，你久居苗疆可能不知道，我是黎組織的首領，早在五年前，我就已經在籌備對抗青蓮，組織吸納眾多賞金獵人，甚至連異能者都以封印異能為目標，等了五年，為的就是這一刻， 我希望龍鈴前輩能跟我們合作。”

“說的好聽，誰知道你是不是想取而代之？”龍鈴冷淡地說。

“我相信他。”蘇紫突然出聲，由於實力問題，即便她才是風暴的中心，卻總是會被忽略，眾人的視線都聚集到她身上，蘇紫接著說：“這是我的選擇，目前來看，黎組織是最合適的，加入與否，你們自便。”

蘇紫的偏向性如此明顯，總不能將她強搶過來，畢竟身後勢力也是完成目的的重要指標，黎組織發展多年，雖然仍難以抗衡異組織，但已經算是頗有實力了。

龍鈴沉默地注視兩人，半晌才語調沉緩地說道：“在場的各位，不願加入聯盟者可以自行離去了。”

眾人麵麵相覷，過了片刻，沒有人離開。

龍鈴滿意地點頭，語氣卻驀地嚴肅：“大家都不熟悉，同心蠱就不必用了，也省地你們擔心我趁機做手腳，隻是，如果你們中有誰膽敢背叛，我可饒你們不過！”

斐秋適時地從口袋裏摸出一張便簽，上麵寫了一串網址，舉在半空中，“你們可以登錄這個網站，內部資源共享，有什麽消息也會隨時通知。”

“人多眼雜，我們還趕著回總部，再會吧。”斐秋拉著蘇紫的手，轉身朝著市中心走去。

李尋樂也跟了上來，待走得遠了，再看不見身後眾人的身影，他才問道：“剛才那個紅衣小女孩就是傳說中的苗疆不老聖女龍鈴？真的是青春永駐啊？”

“可能吧，不過她這也算是青春永駐嗎？長不大還差不多，其中的苦楚隻有她自己知道。”斐秋漫不經意道，他取下墨鏡掛在胸前，細長的鳳眸微眯，看起來心情不錯。

對於他來說，剛才的聯盟不過是確定意向，可以共同合作，能維持多長時間，有多大的誠心，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這不就趁此毫發未傷地離開了麽。

“那蠱毒怎麽樣了？”蘇紫擔心地問。

斐秋本想趁機賣慘收一波同情心，但看她緊張地望著自己，於是拍了拍胸口，安慰笑道：“放心，都是裝的，身體倍兒棒！”

“那郭必看起來並不好。”蘇紫說。

斐秋解釋道：“他異能強化的是幻境，接下我的攻擊是提前有準備，進入催眠狀態，但蠱毒這個東西無孔不入，他身體比較脆，受傷重也是正常，你忘了嗎？我輔修是自愈……蠱在進入我身體時就已經被雷碾碎，毒又沒有用處，我自然不會有事。”

他裝重傷已經不止一次了，蘇紫終於認可了他的解釋。

李尋樂打電話給公司，就近調來一輛車，蘇紫坐在副駕，依舊是斐秋開車，平穩地穿梭在街巷中。黎組織總部位於郊區的一片別墅群中，保密性很強，走高速的話被劫殺會很麻煩，倒不如城市裏，地形便於隨時逃跑，動手時也得忌憚。

下午一點左右，明晃晃的太陽懸掛在天空，柏油路被烘烤著，好像烤箱中的蛋糕，逐漸鬆軟。

街上行人不多，穿著時尚清涼的姑娘戴著墨鏡挎著包挽手而行，披肩長發在熱浪吹拂中微動，轉角的商場冷氣十足，玻璃門自動開闔，迎進一批批顧客。

車裏開著空調，調整到最適宜的溫度，蘇紫從車窗望出去，高樓大廈平地起，人倒是顯得很小。行駛中周身溫度陡降，蘇紫立即握住刀柄，她微微皺眉掃視四周，汽車奔馳，人聲輕細，一切都那麽自然。

轎車猛刹，三人被慣性帶得身體前傾，一條血淋淋的手臂忽然扒上了車前蓋，蘇紫立即拎著刀下了車，斐秋卻比她更快，兩人站在車兩邊，同時道：“韓彬？”“寒冰？”

斐秋麵帶驚訝，蘇紫卻是有些不確定，畢竟他們攏共才見過一次。眼前的年輕人著實狼狽，他跪伏於地，頭發亂糟糟的，衣衫襤褸，碎布條被鮮血染紅，露出身上猙獰的傷口，看他一路逃竄過來，顯然是身後有人在窮追不舍。

至於能把金槍寒冰逼到這個程度的人，不是一大群，就是斐秋這個層次。蘇紫心中警惕，一股磅礴的氣勢從遠方壓下，李尋樂剛打開車門，一隻腳在半空中縮回，金絲眼鏡上有光繞了一圈，他還是決定在留車裏觀察。

“姚徽……叫來了鬼驍，秋哥，你快走……”韓彬用力握住斐秋的手腕，氣息微弱，眼神卻堅定地發狠。他所屬黎組織，原本執行斐秋下達的命令，為了拖住姚徽，故意製造一起車禍，私下協商不好，本來已經報警，他正準備去局子裏喝茶消磨時間，但合該他倒黴，警察還沒來，卻恰好遇見鬼驍。那時鬼驍眼睜睜看著斐秋帶走蘇紫，隨後又在西河麵前吃癟，正是滿腔怒火沒地方發泄，韓彬就撞在了他手裏，幸而韓彬保命法門多，逃了一日一夜，不過眼下也已是強弩之末了。

“沒關係，已經暴露了。”斐秋神色不複輕鬆，他將韓冰扶起，打開後座門小心翼翼地放進去，對李尋樂道：“你來開車，待他去濟和醫院治療，我之後會去找你們。”

李尋樂沒猶豫，立刻去了駕駛座，在力量嚴重不對等的情況下，不是說一擁而上就能打得過，相反，他們首先要考慮的是不被殃及。

“快走。”斐秋低聲對蘇紫說，並替她打開車門，蘇紫也知事態緊急，並不矯情非要留下，隻是握住他的手，認真道：“盡快回來。”斐秋更加用力地反握，笑道：“知道了。”

待蘇紫上車，李尋樂立即踩油門衝出去。

鬼驍的身影已經清晰可見，斐秋漫步走過去，準備五年，他與他所帶領的黎組織，終於可以正大光明的迎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