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兩麵之緣
“說，怎麽不說，我對你知無不言。”斐秋靠著椅背，是很放鬆的坐姿，想了想說道：“你知道，白鴿是最大的情報交流網站，而它背後的靠山是異組織，看似一家，但另一方麵，又可以說白鴿與異組織是合作關係。西河，他是白鴿的創始人與幕後首領，白鴿既屬於異組織，又遊離於異組織之外，這是其他組織公認的觀點，也是白鴿能一家獨大的根本原因。”
“每個組織都有自己的情報網，但不少組織還是會派人在白鴿上申請帳號，而白鴿則是不計出身，來者不拒。白鴿的信息總是最及時且準確，因為資源共享，公平且開放，為眾多不曾加入組織的散客謀取了不少福利，一來二往，自然會有不少反饋，白鴿日益擴大，傳播廣泛，這不得不歸功於西河的決策與手段。”
“而受益最多的，自然是異組織，好歹是本家呢。”斐秋掀唇一笑，映在車內後視鏡上的眼睛卻冷若冰霜。越野車駛入街道，不是繁華的地帶，鮮少有行人走動，夜深人靜。但同是安靜，郊區荒涼沉寂，城區卻是萬家燈火，一盞盞光亮柔柔盛開，好似無聲的喧鬧。
“我作為組織裏的王牌，很多資料都可以隨意翻閱。注冊白鴿用戶時填寫的資料都必須是真實的，再加上組織裏明線暗線很多，按照資料順藤摸瓜，把其他組織的人員分布查個底兒掉也是輕而易舉。”
蘇紫恍然，“想發展成這樣不容易吧。”
“這世界就是一張大網，其中分布無數小網，兩人相識是一條線，分別再結交新的朋友，四人便能成網。社交圈子重疊，人與人接觸，親疏關係都是線，層層覆蓋拓展就是網，白鴿也是如此，所有在網站注冊的用戶都是點，所有口耳相傳得知白鴿的人也都是點，密密麻麻地連接起來，就是白鴿。”斐秋停車，修長手指在手刹處撥了一下，利落地下車幫蘇紫開車門。
原來是到地方了。
蘇紫探頭出來，斐秋卻擋在她麵前，他的手臂搭在車門上，彎著腰湊在蘇紫耳邊說道：“你我相識也是線，一條斬不斷的線。”
他退開一步，蘇紫微怔，沉默地從車裏下來，視線漫掃，是黑黢黢的巷子，怎麽都看不出哪裏有可以住人的地方，“旅店呢？”
“就在不遠處，這車太顯眼，周遇的同伴肯定認識，避免麻煩，咱們得走過去。”斐秋做了個請的姿勢，蘇紫慢走幾步跟上他。
月明星稀，天空黑得澄淨，街上路燈是暖橘色，夏夜裏蟋蟀鳴叫聲清脆頻繁。
兩人並肩而行，偶有三兩路人行色匆匆，倒顯得他們無所事事。蘇紫悄悄打量著斐秋，他的膚色很白，毛孔幾不可見，眉長入鬢，被細碎的劉海遮住大半。她記得初次見到這個人時，他的眼睛半闔，即便如此，狹長的鳳眸依然惹人注目，很少有人擁有這麽標準的鳳眼，內勾外翹，黑睛藏而不露，不怒自威。
在夜色裏，他的瞳孔，猶如墨中染綠，幽深處隻能略略窺見，她想起在走廊裏時，頭頂是綠色的燭火，她本以為他眼中的綠意隻是火光映照，現在看來，似乎是他本身就自帶。按照現在的審美來說，他是個外形很出色的男人，即便是她也不得不稱上一句驚豔，隻是……她委婉地想，性格實在是太難把握。
斐秋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麵對著蘇紫，無奈地說，“你能不能別這樣直勾勾地看著我……”
蘇紫愣住，臉頰的紅暈浸到耳根，不知何時，她悄悄打量變成了明目張膽地注視，真是太失禮了，蘇紫隻想以手掩麵，接著便聽到了斐秋的後半句話，“我會忍不住想親你。”
蘇紫立刻轉過頭，耳邊是斐秋的笑聲，輕快爽朗，“你這麽抗拒的姿態，我會很受傷的。”
非禮勿聽，蘇紫眼觀鼻鼻觀心，不言不語。
長街再往前，便能看見夜市，店鋪前支了個桌子，放幾把塑料椅，就是一個攤位，各色燈光交映，亮如白晝，鼎沸的人聲遠遠傳來。
幾十米的路程，卻將熱鬧隔絕，好像兩個世界。
“要去吃點東西嗎？”斐秋問。
蘇紫搖搖頭，接著又想起什麽似的，問道：“你餓嗎？”
“不餓，人多的地方也不安全，那就直接去旅店吧。”
“好。”
斐秋直接停下來，手往上指，蘇紫順著看過去，旅店招牌上的霓虹燈閃爍，斐秋邁步上前，感應門自動打開，蘇紫盯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他還真是熟門熟路啊。
旅店隻剩了一個標間，兩人也沒什麽挑剔，拿了鑰匙便上樓。斐秋打開燈，四處檢查翻看，半晌滿意地點點頭，歪倒在**。
蘇紫在另一張床坐下，房間不大，打掃地倒是幹淨整潔。她看了斐秋一眼，他正十分幼稚地跟奇奇玩耍，拿著手機逗弄，並不時拽拽它的尾巴，把奇奇逗得團團轉。
一旁的床頭櫃上放了一本時尚雜誌，紫蘇將長刀放在腿上，順手拿了過來，封麵是一個漂亮的姑娘，眉黛目深，烈焰紅唇，卷發半挽，幾縷垂在精致鎖骨上，她穿著露肩白裙，胸前裝飾著絨羽，清純與性感融洽地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視覺衝擊感極強。
而在她旁邊，有幾行很顯眼的加粗字體：獨家專訪，姚徽，墮落天使，致命**。
姚徽，蘇紫在心裏念了幾遍，這個名字的主人跟她有兩麵之緣，一次是在綺尚，她坐在斐秋對麵，另一次則是在十字路口，她與金槍寒冰發生的爭執。
怪不得初次見她就隱隱有些眼熟，原來是個明星，看樣子似乎人氣很高。蘇紫翻開雜誌，查找姚徽的專訪，她其實並不關注娛樂八卦，所以才沒有第一眼就認出來她，按照她的專訪，這人已經紅了好幾年了，顏值高演技高情商高，簡直是老天爺賞飯吃。
“雜誌上的說辭都是通稿過一遍，沒什麽好看的。”斐秋忙裏抽閑瞥了眼，視線在照片上微頓，不動聲色地說道。
蘇紫將雜誌闔上轉過身，雙眼直視著他的鳳眸，手臂微揚，雜誌封麵占據所有篇幅的照片出現在斐秋眼前，“她就是實驗裏和我同一批來到現代且存活下來的，你一直在監視的人，姚徽？”
斐秋慢慢坐起身靠在床頭，長眉略壓，眼尾的弧度愈發淩厲，空氣仿若凝滯，蘇紫緊張地唇色發白，手指死死按著雜誌。
“我……”斐秋開口，剛說出一個字，突然痛嘶一聲，他皺眉抬起手，奇奇利齒密布的嘴狠狠咬著他的手背，隨著他的動作整個身子都被提起來，但即便是懸空，它仍舊不老實，頭左右擺動著，力圖創造更嚴重的傷口。殷紅的血從它半張的嘴角露出，順著斐秋白皙的手臂滑下，他半個手掌都沒入了奇奇嘴裏，卻沒有立即揮開，反而饒有興趣地歪頭盯著它。
“奇奇鬆開！”蘇紫厲聲道，臉色刷地白了，兩人不過隔了一個床頭櫃，她單手撐床，一躍而過。奇奇已經張開嘴爬到一邊，蘇紫握住斐秋的手腕，他的手背上緊挨著被幾十個小孔洞穿，由於強力拉拽，形成了許多道可怖的傷痕。
蘇紫快速在自己的口袋裏翻找，最後白著臉說道：“奇奇的牙有毒，我沒帶解藥。”
斐秋身子微晃，控製不住般向前栽去，蘇紫連忙屈膝扶住他的肩，“你、你感覺怎麽樣？”
“難受……”斐秋聲音漸低，他伸手攀上她的腰，將頭埋在她懷裏，氣息微弱道。
蘇紫握著刀柄的手指緊了緊，眼神堅毅，仿佛下了什麽決定，她推開斐秋，指尖蘊了勁力，在他胸前、肩上、手臂的穴道處點下。
“忍著點。”她囑咐了一句，雪亮刀芒從頭頂跌下，劃出一道鋒銳的光，砍向斐秋的手臂！
“別衝動！別衝動！”斐秋身子後傾疊聲道，另一隻手擒住蘇紫的手腕，製止她的長刀揮下。
“壯士斷腕以全質，你怕什麽！”蘇紫沉聲道，掙開他的手，斐秋冷汗立即冒了出來，他使力將蘇紫向前拽，蘇紫被慣性帶著摔在**，斐秋隨即覆在她身上，將她的手腕扣在頭頂，喘著氣說道：“我又不是壯士！”
“你用力隻會讓毒發作地更快，你想死嗎？”蘇紫皺著眉，另一手抵在他胸膛，勸道：“我已經封住了你的穴道，血不會留很多。”
“我的血能解百毒，不會有事的。”斐秋無奈地實話實說，卻不敢放開她，燎原刀名聲在外，闖出來的實力，他並不想在她刀下亡魂上添一筆。
蘇紫懷疑地打量著他，突然臉一紅，手用力推他，聲音輕細，吞吐道：“你，你趕緊起來……”斐秋微怔，這才發現兩人的姿勢有多不妥，他雙腿跨在她腰上，上身壓低，一手橫在她鎖骨，一手按著她的手腕，鼻尖相近不過厘米，呼吸交融。
他鬆開她，改為手臂撐在她臉旁，說道：“你平時挺溫柔的，改改動輒砍人的習慣，我覺得會更好。”
蘇紫沒說話，從他身下後撤坐起。手機鈴聲突響，斐秋伸手去拿，奇奇卻比他更快，身體躥出的同時，大嘴張開，喀嚓一聲，屏幕碎裂，徹底報廢。
斐秋沉默一瞬，說道：“你這寵物……對我的意見不小。”
“192SB。”蘇紫說道，“我剛才看到了這個備注，你要回撥嗎？”
“你帶手機了？”斐秋問。
蘇紫下意識摸自己的口袋，沉默片刻，“丟了。”
“那算了，等明天去買個手機再打回去。”斐秋從手機殘骸裏抽出SIM卡，破碎的手機被拎著扔到桌麵，他伸了個懶腰躺回**，占了一小半空間。
“你的傷……”蘇紫擔心地說，目光落在他手上，原本縱橫盤踞在手背的猙獰傷口已經消失不見，肌膚光滑緊致，若不是豔紅的血跡還在他手臂上，蘇紫還以為方才的情景隻是一場夢。
是了，她突然想起非文公子的兩大異能，一為雷電，二為自愈。這點小傷當然是不在話下，蘇紫握住自己的左臂，幾天前的傷口已經愈合，隻是時不時地鈍痛，真好啊，擁有自愈的異能……血液還能解百毒，不必擔心有人下毒暗算。
蘇紫突然看向斐秋，她想起了一件不大美妙的事，臉色煞白，“斐秋，我之前中毒，你給我喝的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