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張桐(二)
“劉小姐是所有客戶中的少有的美女,她們家又住在鬼屋小區,自然就與眾不同。”張桐吐出一團煙霧,仿佛透過煙霧又可以看到劉子安和那個小屋,“每次送奶到她家,她都是在第一時間將奶拿進屋,為了保持奶的溫度。”
“所以你送奶的時候,她基本都在家裏等著,這樣你都是可以見到她的。”武元勇插了一句。
“是的,隻要她在家,她都會在送奶的時候等在門口,以便及時將奶拿進屋,所以會見麵打招呼。時間久了,也就熟了。”
“哦,”慕容北應了一聲,等著張桐繼續說下去。
“那天是愚人節,我送奶過去的時候,門前沒有人,我還在奇怪,以為他們出門去了,正準備轉身騎車離開的時候。劉小姐從背後的綠化叢裏跳了出來……”說到這裏,張桐又深吸了一口煙,“當時著實嚇我了一大跳,差一點將車後座上的奶箱甩了出去,幸好她出手將車子扶住。”
張桐的眼睛裏一瞬間閃了一絲亮光,但很快又暗淡下去了。慕容北仔細的聽,也在仔細地觀察著張桐敘述時的表情。那表情帶著一種感動,又帶著一絲擔憂。
“那後來呢?”
“後來她送了我這個。”張桐從口袋裏拿出鑰匙圈,上麵掛著一個粉色小恐龍。他用手握住恐龍的身體,輕輕一捏,恐龍的雙眼頓時暴出眼眶。慕容北觀察到,張桐在把玩恐龍的時候,嘴角是帶著淺淺微笑的。
“這麽說那是你最後一次見到劉子安了?”
“是的,”張桐還在看著手中的粉色小恐龍,“後來再也沒見過她。”
慕容北將視線從張桐的臉上移開,看了看他放在茶幾上的煙盒,抽出來一支,將煙卷在手中把玩。在張桐的語氣中,一直用的是“她”,而不是他們。這一點沒有逃過慕容北的耳朵。
“劉子安的男朋友呢?你最後一次見到是什麽時候?”
“是第二天,4月2日。”
“嗯。”
“4月2日我去送奶,看見柯先生立在露台張望,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隻身呆在外麵。”
“哦,怎麽講?”慕容北再次將視線投到這位思維細致的青年黝黑的臉上。
“我給他們家送奶也有一年多了,每次都是劉小姐單獨或者她陪著柯先生在外麵,單獨看見柯先生還是第一次。所以當時覺得也有些奇怪。而且……”張桐的眼中出現了困惑的神情。
“而且什麽?”
“而且他好像不認識我一樣,雖然我和他見麵的次數不是很多,但一年多來也至少有幾十次了吧,平時都會打招呼,那天他看到我如同看到陌生人一般。”
慕容北微微蹙了下眉,張桐所說的這種情形,明顯是不符合常理的。一個在固定場合見了幾十次的人,心理的本能反應應該是熟識的,即使不是朋友,也不至於陌生。何況照張桐的說法,這小兩口待人十分和氣與友善。
“那天你和他說話了嗎?”
“說了,我和平時一樣,跟他招呼,他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感覺怪怪的。”張桐心中的困惑仿佛過了一個月之久,還沒有釋然。
“之後呢?”
“第三天,也就是4月3號我再送奶過去,他們家小屋門前沒有人。”
“這在以前有過嗎?”
“有過,偶爾他們早晨要是出門了,也會沒有人在。但這種情況很少,基本劉小姐都會在的。”
“嗯。”慕容北將煙放在鼻子下,聞了聞。
“問題出現在4月4號。”
“什麽問題?”張桐說的話,越來越吸引慕容北的注意,聽起來,他是經過觀察和認真思考的。
“4號我再去小屋的時候,3號的鮮奶還在奶箱裏沒有動。這是從來都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張桐透過他吐出的煙霧望著窗外說,“他們家門窗和窗簾緊閉,一副出了遠門的樣子。”
“出門不正常嗎?”慕容北問。
“倒不是出門不正常,不正常的是這種處理方式。劉小姐一向做事十分仔細,每次她要出門哪怕是半天也會打電話說鮮奶送或者不送。”張桐眼裏閃現了一絲因為思索閃露的光芒。
“那你認為呢?”
“回來之後,我打過她的電話,電話不通,下午再打,還是不通,我想她可能出事了。”
“‘她’,為什麽不是‘他們’?”
“隻是一種感覺吧,我也說不好?”
“是因為你最後見到的是柯先生嗎?”
“也許,我也說不上。”張桐撓了撓頭,微皺著眉,臉上露出些許煩躁的表情。
“你還發現什麽其他情況嗎?”
“後來我把他們的奶停了,就再沒有去他們木屋了。”張桐說完,仿佛完成了一個使命,長長的籲了一口氣。
慕容北想,張桐對劉子安的擔心,也許僅僅隻是出於對一名美女的暗戀和欣賞帶來的關心使然。但如果一名送奶工都發現出了異常,也說明這一對小夫妻的消失是多麽不正常。他看了武元勇一眼,然後轉過頭對張桐說:
“謝謝你的協助,再想起什麽來,請及時和我們聯係。”說著,慕容北給張桐遞過一張聯係卡。
張桐看著卡片上的聯係人小聲念道:“市刑警總隊慕容北。”
“她是不是出什麽事了?”張桐突然抬起頭用急切的目光望著慕容北問。
慕容北拿起自己的香煙盒,揣進口袋,站起身來,稍稍停頓一下,說:“暫時還不清楚,但如果你有她或他們的任何消息,請馬上和我聯係。”
“是不是和湖裏發現的女屍有關?”張桐仿佛沒有聽到慕容北的話,自顧的問,眼睛睜得更大了,鼻孔也隨著他的呼吸,一張一翕。
慕容北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和武元勇向屋外走去。老黃見兩人出門,趕忙走上幾步,緊緊地拉住狗鏈,生怕它再冒犯客人。兩人走出院門的時候,慕容北回頭看了一眼,見張桐還拿著那張聯係卡,怔怔的立在那裏。
“回去查一下這個張桐的底細。”
“好的,師傅。”武元勇點了點頭。
“剛才那條是什麽狗,那麽凶,如果不是狗鏈,我怕忍不住要踢它一腳自衛了。”武元勇跟在慕容北身後邊走邊說。
“大勇,幸好你沒踢。”慕容北扭頭衝他笑了笑。
“怎麽,它能攻擊我,我反而不能踢它,哪有這樣的道理。”武元勇不服氣起來。
“那個狗是英國名犬,叫帕特大勒梗犬,少說也價值上萬,你一腳踢過去,就你那猛勁,這個月工資可就沒了。這還不算狗主人要的精神損失費。”
“哦,這麽貴!”武元勇嘖嘖地搖了搖頭,慶幸自己沒有魯莽的踹上一腳。
兩人剛上車,武元勇的電話響了起來。
“家裏打來的,剛才查的電話應該有消息了。”說完,他接起電話。武元勇說的家裏,也就是給他辦案技術支持的刑警隊裏。他們一個探案組,總需要留人在隊裏協調,那就是他們口中的家裏。
果然不出所料,劉子安的通話記錄已經查到了。武元勇掛了電話,不一會他在手機屏上觸摸幾下。
“師傅,你看看,這是劉子安最後的通話記錄,結束於一個月前的4月2日。”說著,將手機遞給已經在副駕駛位置坐好的慕容北。
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電子表格,包含了時間、本機號碼、主叫或被叫、對方號碼、通話時長等幾項。話單的最後兩個通話發生在4月2日的上午,其中一個被叫是110報警台,另一個是手機號碼。
慕容北看著劉子安的通話清單,聯係蔣姐與送奶工張桐的敘述,那個湖心女屍的來源似乎已經可以確定了。
他看了眼車子中控台上方的電子時鍾,時間顯示為下午三點半,天色尚早,這麽遠來一次遠浦,能走到的與案情相關的地方,還是盡量去看一看,慕容北想。
他將手機遞帶給武元勇,說:“去湖邊,看看發現屍體的那個遊艇碼頭。”
“好的。”武元勇發動車輛,一麵撥檔起動,一麵說,“那劉子安這電話清單還要跟進去查嗎?”
“當然,將她近三個月來有通話聯係的人,都要列出來,一個也不能少。”車了駛上了公路,慕容北看著車窗的大片的綠色農田,間或還有黃的燦爛的油菜花,他用手輕輕的摸著下巴說,“還有她最後拔打的110報警台的通話錄音,也要整理出來。”
“好的,明白。”
武元勇一踩油門,這台局裏配發的老三菱越野車,發著怒吼,駛上了快車道,向澱湖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