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上

自從工作隊的曹隊長被害了之後,二龍山上的劉老炮跪求父母上山不成,又為非作歹了好一陣子。為了讓他們下山伏法,工作隊新來的馬隊長試圖對他們進行感化教育,這天上午,便帶著蘑菇屯的鄉親們來到了二龍山下。怕有意外發生,也是為了保證鄉親們的安全,工作隊還組織了幾個民兵攜帶著槍支,暗中進行著保護。

馬隊長把一個鐵皮喇叭遞給一個鄉親道:於三叔,你家大小子不在山上嗎,你喊吧,他能聽得到。

於三叔就顫顫地接過鐵皮喇叭,看了眼馬隊長道:馬隊長,那俺就喊了。

馬隊長朝他示意了一下:喊吧,把想說的話說出來。

於三叔躲在一塊石頭後,衝著山上就喊道:大小子,俺是你爹於得水呀,你快下山吧,別再當胡子了。咱們屯子土改了,咱家分了房,分了地,莊稼都種上了,秋天咱家就能吃上黏豆包了。大小子,你都二十八了,你也該娶媳婦了,快下山吧,新政府說了,隻要你主動下山,不會咋的你。大小子,你媽在家眼睛都哭瞎了……

於三叔在鐵皮喇叭裏的聲音傳出去很遠。

聲音傳到了二龍山上,一夥人聽得清清楚楚。於家大小子正和幾個小匪一起持槍做警衛,突然聽到了父親的聲音,說到了家裏的事情,眼淚不由得在眼眶子裏打著轉兒,一抽一搭地哭了起來。磕巴見了,走過來踢了大小子一腳道:你……你哭啥,他們騙……騙你知……知道不,你……你下山,他……他們就殺了你。

正這樣說著,於三叔的聲音又從山下飄了過來:大小子,你爹說的可都是真的,你不信工作隊的馬隊長給你們說。

片刻,馬隊長的聲音傳了過來:山上的土匪弟兄們,你們不要再被沈少夫、劉長山蒙蔽了,大半個中國都解放了,新中國已經成立了,你們躲到山上,遲早要被新政府清剿的。

頓了頓,馬隊長又喊道:你們有好多人都是東遼地區屯子裏的鄉親,你們家裏都分了土地,你們的親人盼望你們早點回家,過正常人的日子,政府會給你們一條生路的。

磕巴見身邊幾個人的表情都有些猶豫,急煎煎地嚷道:別……別聽他們瞎白話,下……下山他們就得……得把咱們……咱們崩了。

一會兒工夫,山下又傳來了一個婦女的喊話聲:三胖子,俺是你娘呀,你妹妹嫁人了,就是前屯的老郭家,到年根你就有外甥了,三胖子,娘想你呀,你快下山幫娘種地吧,娘老胳膊老腿的了,幹不動了,你幫娘一把吧……

三胖子娘的聲音傳進了三胖子的耳朵裏,想想爹早就沒了,娘拉扯自己不容易,三胖子立時就受不住了,一邊流著淚水,一邊就跪倒在了地上,一個響頭就朝山下磕了下去。

滾刀肉見了,一把抓過三胖子,吼道:你瞎磕啥頭哇,你娘是被人家拿槍逼著喊的話知道不?你個傻子!

說完,狠狠地踢了三胖子一腳。

山下的三胖子娘舉著喇叭接著喊道:三胖子,娘就你這麽一個兒呀,娘等你給俺養老,你說過要讓俺過好日子,孩子,你下山吧,和娘一起過好日子。

喊到這裏,三胖子娘就再也喊不下去了,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一個老漢便接過那隻喇叭,扯開嗓子繼續朝山上喊道:二侄子,俺是你三叔王老拐呀,孩子你爹娘去年都死了,家裏沒人了,墳前連個燒紙的人都沒有,你快下山吧!

山下鄉親們的喊聲,真的就把幾個人的心喊動了。

劉老炮自然也聽到了山下的喊聲,此時,他就像一隻熱鍋上的螞蟻似的,一邊握著匣子槍,一邊在棚子裏轉來轉去,最後站住腳,望著沈少夫,狠狠地說道:大哥,俺帶人下山,把他們都崩了,貓叫春似的,叫得俺鬧心。

沈少夫看了劉老炮一眼,沉穩地說道:慌什麽,他們攻山都沒把咱們怎麽樣,喊兩嗓子就能把咱們喊垮了?讓他們喊去,看他們能喊到啥時候。

劉老炮煩躁地說道:大哥,俺是怕手下的弟兄一時鬼迷心竅真跑下山去。

這事好辦。沈少夫說:在半山腰設上卡子。

劉老炮聽了,忙點頭說道:那好,俺這就安排人去。

於家大小子和三胖子,還有另外兩個小匪趁人不注意果然跑了。可是跑到半山腰時,被劉二幾個人發覺了,匆匆忙忙追了過去。

劉二一邊在後邊開槍示警,一邊扯開嗓子喊道:別跑,再跑俺就衝你腦瓜子開槍了。

四個人聽到了後邊的喊聲,頭也不回,跌跌撞撞地一門心思往山下跑著,恰恰就在這時候,一顆子彈果然飛了過來,一槍就把後麵的一個小匪擊倒在了地上。那小匪撲通跪在那裏,朝前麵喊道:三胖子,快跑,回家替俺看看俺娘——

一句話沒說完,接著,隨著後麵的一聲槍響,又一個小匪摔倒了。

前麵跑著的大小子和三胖子嚇壞了,一不小心跌了一跤,眨眼間就滾下了山去……

劉二幾個人最終把負傷的兩個小匪帶到了山上。

說話的工夫就到了這天的傍晚,幾支火把照亮了二龍山山頂。兩個受傷被抓回來的小匪被綁在了樹上。

沈少夫和穀參謀長、潘副官幾個人站在一旁看著眼前的一切,沈芍藥渾身篩糠一般地躲在一個角落裏,一雙眼睛膽怯地朝這邊張望著。

劉老炮提著槍從人群裏走過來,向沈少夫報告道:大哥,抓回來倆,跑了倆。這倆小子咋弄,你發話吧!

沈少夫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殺雞儆猴,整血亮點。

說完,再也沒看一眼,便轉身走了,走到沈芍藥身邊,一邊拉著沈芍藥,一邊說道:妹子,咱不看了,回去。

沒想到,沈芍藥一把把沈少夫推開了。

潘副官看了一眼樹上綁著的兩個人,也轉過身去,隨著沈少夫離開了。

見沈少夫和潘副官走了,劉老炮轉眼衝周邊看熱鬧的一些小匪們喝道:當初你們跟著俺劉長山走南闖北,吃香的喝辣的,俺劉長山沒虧待過你們。他們新政府咋的了,隊伍過了長江又咋的了,咱們丟了總統府還有重慶,咱們的總統是不會忘了咱們的,隻要在二龍山上堅守,咱們就都是有功之臣,等著咱們隊伍殺回來,到了那一天,東遼城是咱們的,整個東北那也是咱們的。

說完,轉過身去衝兩個綁在樹上的小匪吼道:你們兩個,還有跑下山的那兩個小子,你們是俺劉長山的叛徒,也是二龍山的叛徒,今天俺啥話也不說,讓你們到地府裏去求俺。

說到這大喊一聲:劉二,抄家夥!

劉二和滾刀肉、磕巴幾個人聞令,同時端起槍來,瞄向不遠處綁著的兩個人。

劉老炮躲到一旁:國有國法,山有山規,哪個再敢下山,就是這樣的下場,執行!

槍響了,綁在樹上的那兩個人,一下把頭低了下去。

人群中有人低下了頭。沈芍藥被嚇得蒙上了眼睛,身子不由得哆嗦成了一團。

沈少夫回到洞裏,一言不發地坐在那裏,潘副官立在一旁,猶豫了半晌,終於說道:司令,有些話我不好說,說多了你們又懷疑我。

沈少夫看著潘副官,不置可否地說道:說吧,沒人攔著你。

潘副官便問道:我就想問,咱們以後是怎麽打算的?

沈少夫聽了這話站起來,踱了兩步,接著歎了一口氣:當初上山這是無奈,原以為國軍的隊伍會很快打回來,誰知道這仗越打越遠,南京都失守了。

潘副官望著沈少夫,說道:這正是我所擔心的,我知道你們不信任我,把我當外人,有些話我隻能憋在肚子裏。

沈師長看一眼潘副官道:你不說我也知道,我沈少夫雖說不上智勇雙全,可也不是個傻子,你說也是這樣,不說也是這樣。

司令,那我就直說了。潘副官上前一步說道:說完任殺任剮隨你。

沈少夫扭頭問道:你是讓我帶著隊伍下山?

潘副官小心地點了一下頭:也許這是最好的出路。

沈少夫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潘副官看著他。笑過了幾聲之後,沈少夫突然繃住臉說道:我沈少夫當年離家出走,自己花錢裝備了一個團,就是想有所作為,不管怎麽說,也算打過日本人,後來又和共軍開戰,命運不濟,手風不順,可我的心不甘呢!就這麽束手就擒下山去,我沈少夫算個什麽,隻要我還有一口氣,我在這山上,我就是東北遼東地區的中將司令,就是戰死我也是個中將司令,我下山那是階下囚。

潘副官還想說什麽,沈少夫一擺手道:行了,你別說了。我不會為了今天你說了這些話我就殺你,每個人的信仰不同,你的想法是你潘副官的,我不追究,你可以下山當逃兵,除非不讓我抓住,隻要抓住,就是那個下場。

說著,用手指了一下洞外,潘副官下意識地把頭低下了。

沈少夫抬頭望著洞頂,說道:咱們現在是要同舟共濟,不是動搖軍心,以後你有好主意就說出來,沒有你裝啞巴也沒人怪你,行了,你該幹啥就幹啥吧。

石光榮心裏記掛著答應了王師長的那件事情,對怎樣說服桔梗,讓她從內心裏轉過那道彎來,著實也沒有十分的把握。在這件事情上,他還必須要給她講明白,說清楚,掰碎了,揉圓了,讓她從內心裏徹底接受這個現實。但是,要想說服桔梗,談何容易?為此,石光榮心中忐忑了好一陣子,絞盡腦汁冥思苦想的最後結果是,是穀子是米,終究要擺上桌麵上來的。於是,便在這天上午,讓小伍子把桔梗從醫院裏請來了。

桔梗推開屋門走進來,見桌子上已經擺上了幾樣菜,兩個碗裏都已經倒上酒了,一邊笑著,一邊說道:石頭,咋的,你請俺喝酒哇!

石光榮望了一眼桔梗,說道:妹子,今天沒事,哥請你來嘮嘮。

桔梗坐了下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拿過筷子,夾了一大口菜就放進了嘴裏,一邊嗚嚕嗚嚕地咀嚼著一邊說道:嘮吧,俺聽著呢!

石光榮望著桔梗,不覺笑了笑,端起碗來喝了一口酒,問道:妹子,離開東北這麽久了,想家不?

說啥呢?桔梗放下筷子,眼望著石光榮,動情地說道:石頭,劉老炮把俺和爹娘從蘑菇屯抓走,又到了河北,爹娘被燒死了,咱哪還有家呀?石頭,你現在可是俺桔梗唯一的親人,你走到哪,哪就是俺桔梗的家。

石光榮見桔梗的眼裏已經有淚光閃出來了,說道:妹子,你說得對,俺石光榮就是你的家,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

桔梗突然疑惑起來,便問道:石頭,咋的了,今天非得說這個。

石光榮忙笑著說道:妹子,來,咱喝酒!

石光榮獨自端起碗來喝了一口。桔梗疑問地望著他,說道:石頭,你不把話說清楚,這酒俺不喝。

石光榮放下碗來,說道:那俺就直話直說,桔梗,你覺得王師長這人咋樣?

桔梗放鬆下來,正色道:你說那個王長貴呀,人家是師長,當然好了,不好人家咋能當上師長呢?

石光榮往桔梗身邊湊過去,又笑著問道:俺沒讓你說他的職務,讓你說說這個人。

桔梗琢磨了一番,說道:人也不錯,能打仗,會帶兵,為人也沒架子,挺好的呀!

石光榮高興了,舉碗說道:來,妹子,咱喝酒!

桔梗端起碗,突然還是覺得有些蹊蹺,問道:石頭,你今天咋老讓俺喝酒哇。啥意思呀?

石光榮舒了一口氣,說道:妹子,有你這句評價王師長的話俺就放寬心了。

桔梗還是弄不明白,猛地把碗放下,問道:啥寬不寬的,石頭有屁你就放,別吞吞吐吐的,你今天這是咋的了?

石光榮想了想,又想了想,這才小心地說道:妹子,是這麽回事,俺想把你介紹給王師長。

桔梗一聽這話,眼睛都豎起來了:啥,石頭,你再說一遍?

石光榮又賠著笑臉說道:妹子,俺想把王師長介紹給你。

桔梗立馬就坐不住了,動手就要掀桌子,石光榮眼疾手快,雙手死死地壓在桌麵上,桔梗使了力氣掀了兩下竟是沒有掀動。

石光榮一邊按住桌子,一邊忙又說道:妹子,別……別發火。聽哥慢慢說。

桔梗哪裏還聽得下石光榮再往下說,順手抓起酒碗,奮力地摔在了地上,望著石光榮吼道:石頭,你瘋了,說啥呢?

石光榮一下子慌了,雙手抱住桔梗,一邊把她摁到凳子上,一邊說道:桔梗,你聽俺慢慢說。

桔梗喘著粗氣說道:你個爛腸子的石頭,沒安啥好心,俺不聽!

說完,氣呼呼地把頭扭向了一邊。

石光榮想了想,又問道:妹妹呀,你覺得俺石光榮咋樣?

桔梗哼了一聲,說道:你要是不爛腸子,哪都好。

桔梗,那你覺得俺能壞你嗎?石光榮說道。

桔梗轉頭看著石光榮,搖了搖頭。

石光榮便坐了下來,不得不耐住性子對桔梗說道:那你就聽哥從頭跟你說。

桔梗眨巴著眼睛問道:開頭?開頭是哪呀……

石光榮望著桔梗的眼睛說道:妹子,我八歲到了你家,還記得不?

桔梗說:那咋不記得,俺記得當天,你還給俺一個黏豆包吃,紅豆餡的,可香了。

石光榮又問:我來你家後你叫俺啥?

桔梗說:石頭哥呀,咋的了?

石光榮說:妹子,這就對了,你叫俺哥,俺叫你妹子,這麽多年,俺一直把你當成妹子,親妹子,俺知道你對俺好,那是為啥呀,因為你是俺妹子。你一直想嫁給俺對不?

桔梗望著石光榮,使勁點了點頭。

石光榮接著說:就是因為當年我爹我娘那一句話,他們不放心,以為隻有這樣你們家才會收留我。妹子,咱們現在都是軍人,革命這麽多年了,那樣的結果是封建包辦婚姻,咱們革命的目的就是要打破這些不合理的壞習慣。你哭著喊著要嫁給俺,你是想完成爹娘當初的遺願,覺得這樣你才完成了自己的心願。你對俺石頭好這不假,因為你是俺妹子,俺是你哥,你對俺好,俺對你好那是天經地義。妹子,哥也對你好,必須對你好,這種好,可不是那種好,你聽明白了嗎?

桔梗怔怔地望著石光榮,聽完這話,突然一下子又把頭抱住了,說道:石頭哥,你慢點說,你把俺整迷糊了,讓俺從頭捋捋。

說完,順手摸到了酒瓶子,咕咚咕咚就喝了幾大口。

石光榮也跟著舉起碗來,喝了一口,繼續說道:妹子,俺是你哥,你是俺妹,咱倆再好,你說俺能娶你嗎,你見過有哥哥娶妹妹的嗎?

桔梗搖了搖頭,放下手裏的酒瓶問道:石頭,可咱倆不一樣啊!

石光榮說道:俺知道你要說啥,說咱不是一個爹娘養的,可俺說的是感情,不是親生不親生的,你說俺從小就把你當親妹妹,現在“哢嚓”一下子就讓你當媳婦了,這可能嗎,誰能受得了,俺知道這麽多年你對俺這麽好,那是親妹妹對親哥哥的好,你把這兩種好整到一塊分不清了,你得好好捋,仔細地捋。

桔梗突然低下頭來,揮手說道:石頭你慢點,俺好像有點捋明白了。

石光榮忙問道:那跟哥說你都是咋捋的?

桔梗抬起頭來,一邊用手比畫著,一邊說道:是這樣,你到俺家之後,你就把俺當親妹妹。

石光榮點頭說道:對呀,太對了。

桔梗說:然後,你這麽多年一直把俺當妹妹。

石光榮又點了點頭,說道:對,你捋的挺順溜的,整明白了,挺好,接著捋。

桔梗說:因為這,你就不可能娶俺。

石光榮一拍大腿,說道:哎呀,桔梗你是個人才呀,終於整明白了,你再捋。

桔梗舉起酒瓶咕咚咕咚又喝了幾口,抹抹嘴,問道:你就要把俺嫁給王師長,對不?

石光榮激動了,一邊笑著,一邊拱手說道:嘿呀,老天爺呀,你終於讓俺妹子開竅了!

桔梗突然側過頭來,望著石光榮,一字一句問道:石頭,那要是俺不同意呢?

石光榮怔了一下,接著說道:哥這不是跟你商量呢嘛,沒人強求你,誰要是強求妹子做不願做的事,哥替你玩命。

桔梗盯著石光榮看了半天,說道:哥呀,你咋長了這麽一張好嘴呢!

咋的了妹子?石光榮說道:哥說的都是真心話,大實話,和嘴沒關係。

桔梗抬眼望著石光榮,淚水突然就湧到了眼眶子裏,一把摟住石光榮的脖子,喃喃說道:哥,你今天把俺桔梗捋明白了,你是俺親哥,俺就是你的親妹子。

說完,嗚嗚咽咽地就哭了起來。

石光榮一邊抱住桔梗,一邊發誓般地說道:妹子,你啥時候都是俺妹子,誰讓你受委屈,俺石光榮和他沒完。

就這樣哭過了一會兒,桔梗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看著石光榮,說道:石頭,你站起來。

石光榮便疑疑惑惑地站了起來。

桔梗望著石光榮說道:石頭,你再抱俺一次。

石光榮猶豫了一下。

桔梗淚流滿麵地望著他,神色沉穩地說道:石頭,你抱完俺,以後你就是俺親哥了,真親哥。

石光榮聽了,不覺心裏一酸,上前抱住了桔梗,眼圈立時就紅了。不料,桔梗猛地一口咬住了他的肩頭,石光榮下意識地吸了一口氣。

桔梗抬起頭來,說道:石頭,你記住,這是桔梗咬的。從現在開始,你沒有桔梗了,俺也沒有石頭了,你是俺哥,俺是你妹。

桔梗的眼淚打濕了石光榮的肩頭,石光榮頓時淚如雨下,不覺用力抱緊了桔梗,說道:好妹妹,你一生一世都是俺的妹子。

這天下午,石光榮正帶著小伍子騎馬從村中的路上走過來,迎麵碰上了王師長。

王師長也騎在馬上,見了石光榮,忙招呼道:石團長,你忙啊!

石光榮卻做出了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點頭說道:忙,比較忙,這不,俺要到各營去看看訓練情況。

說完,就要打馬往前走。王師長看了看四周沒有別人,便衝石光榮有些神秘地招了招手。

石光榮假裝不解地望著他,問道:師長,有啥指示你就說唄,咋還捅捅咕咕的?

王師長便下了馬,又把石光榮從馬背上也拉下來,接著衝一邊的警衛員小伍子和小趙說道:你們躲遠點,俺和石團長有事商量。

石光榮仍是一副糊塗樣子,說道:說吧師長,有啥機密?

王師長小聲問道:石光榮,你別揣著明白裝糊塗,那事到底咋樣了?

石光榮依舊打啞迷,問道:啥事呀?

王師長覺得不點破不行了,便說道:哎呀,你急死我了,桔梗,桔梗的事。

石光榮似有所悟地說道:哦,這事呀,俺還沒騰出空說呢!

王師長眨巴了一下眼睛,問道:你咋還不說呢,不都捋明白了嗎?

石光榮說道:捋是捋明白了,不過真沒空。那啥,師長,那俺忙去了。

說完,跳上馬就走了。

王師長無可奈何地望著石光榮的背影,不由得搖了搖頭,心裏嘀咕道:這個石光榮真急人,再晚了,黃瓜菜都涼了。

石光榮到各營檢查完訓練,來到醫院時,已是黃昏時候了。走進醫院的大門,來到一個小院裏,石光榮看到王百靈正在那裏收床單,便不由得站在了那裏。王百靈仿佛有了心靈感應一般,猛地抬頭看見了石光榮,不覺吃了一驚,神色立時慌張起來,正想著往一邊躲開,聽到石光榮喊道:今天俺不搶你,你怕啥?

王百靈便立住腳,望了一眼走上前來的石光榮,說道:是石團長啊,那件事真是謝謝你了。

石光榮知道她說的是王師長的事情,便說道:謝啥,這是應該的,俺不能看著某人欺負你們。

王百靈一笑,說道:石團長,你不找我,有其他的事?

石光榮目光仍是不舍得離開王百靈,便哼著哈著說道:是其他,那啥,俺妹妹在不,俺找她!

王百靈抬頭問道:誰是你妹子?

石光榮說:桔梗啊,這麽長時間了你還沒整明白俺和桔梗的關係?

王百靈似有所悟道:啊,你等著,我給你叫去。

片刻,桔梗從一間房子裏走了出來。見了石光榮,問道:哥,你叫俺?

一句話沒說完,石光榮上前就拉過了桔梗的手,說道:走,妹子!

桔梗問道:幹啥去呀?

石光榮一邊拉著桔梗往前走,一邊說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桔梗一直被石光榮帶到師部門口,又徑直走到王師長的門前。聽見石光榮大著嗓門喊他,王師長應聲從門裏走出來。突然一眼看見了桔梗,又驚又喜地叫了一聲:哎呀,你們咋來了?!

王師長立在桔梗麵前,咧著嘴,上眼下眼地打量著桔梗。

石光榮在一旁說道:行了,又不是不認識。

回頭又衝桔梗說道:妹子,這是王師長。

桔梗眨巴著眼睛,望著石光榮搶白道:說啥呢,他是王師長,王長貴,這俺還不知道,剝了皮俺都認識。

王師長隻顧著傻笑,說道:認識認識,指定認識。

石光榮拍了一下巴掌,說道:妥了,你們說,俺走了。

說完,真的就背起雙手轉身走了。

桔梗不解地問道:哥,你啥意思呀?

王師長把話接過來,說道:那啥,石團長忙,你指定沒啥大事,要不進屋嘮嘮?

桔梗眨巴著眼睛,問道:師長,是你找俺?

王師長說:石光榮沒和你說?

桔梗說:啥事呀,他沒說,拉著俺就到你這了。

王師長想了想,說道:那啥,他不說那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