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下

王百靈不知所以然,又追問了一句:師長,你說事吧,說完我還得去照顧傷員。

王師長唯唯諾諾地說道:傷員那沒事,有白院長和桔梗她們呢。俺今天找你來是這樣……

王百靈專注地聽著,王師長一下又顯得不好意思了,抬眼朝遠處望過去。遠處的天空裏有幾朵白雲飄浮著。

王百靈見沒有下文,接著又問道:師長,哪樣啊?

啊,嗯,你六年前剛參軍那會,俺還當連長呢!王師長終於又說道,俺記得你被石光榮從沈少夫那搶來,你還穿著國軍的衣服。

王百靈側頭笑道:那時我剛入伍不久。

你看,這一晃過得多快呀,剛開始在冀中王佐縣城打鬼子,後來又去了東北,現在又到了淮北,你說這日子多快呀!王師長一邊星辰日月地感歎著,一邊望著王百靈,心裏邊泛起了情感的波浪。

王百靈眨著一雙眼睛問道:師長,你這是要寫回憶錄嗎?

王師長說道:不寫,寫那玩意幹啥,況且,俺還沒到回憶的時候呢,俺不回憶。

王百靈說:那不回憶就說正事吧。

王師長還在猶豫著:啊,其實也沒啥。

王百靈從來沒有見王師長說話這樣磨嘰過,便張口說道:師長,你沒啥事那我真的得走了,一會兒我還要給傷員打針呢!

說完,也不等王師長允許,轉身就要往前跑去。

王師長情急之下把王百靈喊住了,問道:百靈同誌,你覺得俺王長貴這個人咋樣?

王百靈站在幾步遠的地方,回頭望著王師長,心裏也就想到了七八層,便猶豫了一下,問道:師長,問這個和工作有關嗎?

王師長仍是不明不白地答道:這個,有關,也沒關!

王百靈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索性說道:師長,那我走了。

說完,頭也不回朝前走去。

王師長望著王百靈漸漸走遠的背影,突然覺得有些費解,自言自語道:跟她說話咋這麽費勁呢?要是桔梗,俺就直來直去了。算了,俺不管了,讓政委弄去吧!

中午時分,王百靈倚在**正默默地在那裏想著王師長的事情,桔梗就呼呼啦啦地走了進來,見王百靈仍是坐在那裏發愣,便張口問道:咋的了,王師長找你有啥事?

王百靈不覺側了一下身子,說道:煩,真煩人!

咋的了,你就煩了。桔梗走過來,坐在王百靈的床邊,關切地問道:他到底說啥了讓你煩?

王百靈坐起來說道:他問我對他怎麽看?

哎呀媽呀,他一定是看上你了。桔梗說:不是為這個,他問這話幹啥?

王百靈說:所以說我煩嘛!

說完,就又躺了下去。

桔梗笑了笑,認真地問道:妹子,告訴俺,那你到底喜歡他不?

我要是喜歡了還煩什麽?王百靈反問了一句。

那你就當麵告訴他呀。桔梗說:就說你王百靈不喜歡他,讓他靠邊稍息不就完了?!

王百靈為難地說道:你以為我是你呀,說話都不過腦子,他現在不是師長了嘛,總得給人留點麵子吧!

桔梗說道:啥麵子呀,要是當初俺家石頭不讓他當團長,他哪裏會當師長?不說這個,一說這個俺也鬧心。

王百靈忽地又坐起來,問道:桔梗姐,那你和石團長的事有進展了嗎?

桔梗的臉色突然變了,說道:讓你別說你咋還說,俺鬧心,俺想哭。

說著,竟就有了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

王百靈忙勸道:不說你了,說我,桔梗你說我該咋辦?

桔梗不假思索地說道:啥咋辦?就不搭理他,他下次再來找你,俺替你說。

真的?王百靈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問道。

桔梗說:這點小事看把你愁的,走,開飯了,咱們吃飯去!

王百靈一下高興起來,便和桔梗一起到食堂去了。

張政委來到醫院時,已經是這天的黃昏時分了。那時,桔梗正和白茹、小鳳幾個人一起在衛生室團棉球。團著團著,白茹心裏覺得蹊蹺,竟向桔梗問道:桔梗,你說王師長白天來找王百靈,這剛到傍晚,張政委又來了,到底是啥事呢?

桔梗忙抬頭問道:政委也來找王百靈了?

白茹說道:可不是,兩個人正在宿舍裏說話呢!

桔梗想了想,說道:那俺得看看去,俺答應過她,要保護她。

桔梗抬腳就要往外走,白茹知道桔梗是個火暴性子,忙說道:哪有事都少了不你,你可別添亂!

桔梗沒有回答,人已經噔噔噔地走遠了。

桔梗來到宿舍外邊,不覺放輕了腳步,隔著門縫看見張政委此時正和王百靈坐在凳子上說話兒。就聽得張政委說道:王師長這個人呢,你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打仗勇敢,為人光明磊落,缺點嘛,就是性子直,處理問題有點簡單,其實還算不上啥缺點,對吧?

王百靈點了點頭,沒有吱聲。

張政委接著說道:王師長參軍早,十五歲就參軍了,這麽多年一直打仗,也接觸不到女同誌,你說這一晃都快四十了,個人問題還沒個著落,咱們再革命,終身大事也得考慮吧,都是人,都有七情六欲,百靈同誌你是知識分子,這個你能理解吧?

王百靈又點了點頭。

理解就好。事情是這樣的,咱們師就你們醫院裏有幾個女同誌,別人都不合適,隻有你還能靠點譜,王師長那人,別看他打仗生死不顧的,可遇到這事,他臉皮薄哇,他不好意思說出口,我是政委,解決幹部的生活大事,也是我的工作,今天我來就是問問你,對王師長這人有什麽想法?

王政委正說到這裏,桔梗突然沉不住氣了,一邊推門走進來,一邊大聲說道:沒想法!政委俺告訴你,別以為他王長貴當了師長就隨便欺負人,他又不是古時的皇帝,想娶誰就娶誰呀,告訴你,俺們百靈就是沒男人要也不找他那樣的!

張政委見桔梗在關鍵的時候闖進來,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麽一番話,一下急了:桔梗,我這是問王百靈呢,又沒問你!

問誰都一樣。桔梗說道,轉頭又望著王百靈:對吧百靈?

王百靈猶豫地看著張政委,點了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

妹子,你別怕,有俺桔梗給你做主呢!桔梗一下子更來勁了,說道:啥師長政委的,這麽強娶豪奪的就不行。

張政委忽地一下站起身來,望著桔梗說道:桔梗,你別亂攪局,王百靈的事又不是你的事,你代替不了她。

桔梗叉腰站在那裏,說道:俺今天還真就不服了,俺說不行就不行,咋的吧?

張政委見桔梗這個陣勢,像要和誰拚命似的,忙說道:好好,你桔梗有本事,我一個師政委不跟你吵。

說到這裏,張政委覺得有點兒下不來台,又轉頭衝王百靈說道:百靈同誌,今天咱們說到這,這事你好好考慮一下,不管有什麽結果,你告訴我一聲。

王百靈點點頭,馬上意識到什麽,這才站起來說道:政委慢走!

見張政委已經走到了門外,桔梗一下扯過王百靈說道:你這人咋就這麽肉哇,說不行不就完了?

王百靈難為情地說道:張政委是代表組織跟我談話,我咋好說不行。

那你就得嫁給他?桔梗追問道。

王百靈又猶豫起來了。

桔梗真誠地說道:你要是喜歡那個王長貴,俺桔梗給你拍巴掌,你跟俺說實話到底喜不喜歡。

我真沒感覺。王百靈搖了搖頭,但接著又說道:可王師長也不容易,那麽大歲數了,革命革的連終身大事都耽誤了。

那也不能為了可憐他就嫁給他呀!桔梗心裏很替王百靈著急,不覺歎了口氣,說道:百靈哇,讓俺說你啥好呢!

王百靈一下也沒了主意,求救般地望著桔梗,問道:這一下,都驚動組織了,你說這事咋辦呢?

桔梗學著領導的樣子,在屋子裏騰騰騰就踱開了步子,踱了半天,終於說道:俺有辦法了,俺去找石光榮,他一定有辦法。

說完,騰騰騰邁開腳步,火急火燎地就往外走去。

王百靈小心地喊道:桔梗,別整那麽大動靜,全師人都知道了。

桔梗不管不顧地回道:全縱隊知道了才好呢!

望著桔梗的背影,王百靈在後邊急得直跺腳。

張政委前腳離開醫院回到住處,王師長已經等得焦急了。見他終於回來了,忙上前問道:政委,人家王百靈沒答應吧?

張政委笑了笑,賣著關子說道:你別說,還真有點門!

王師長一邊為張政委倒水,一邊不由得一陣驚喜,問道:真的?咋就有門了?

張政委坐了下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說道:剛開始呢,王百靈的確有些抵觸情緒,不過呢,我後來把利害關係,都以組織的名義和她談了,我看她的思想開始活絡了。

王師長興奮了。一張嘴便咧得合不攏,說道:哎呀,還是組織這張嘴好使,你說俺以前也沒少說,吐沫都快說幹了,人家王百靈正眼瞅都不瞅咱一眼。

張政委抖了抖精神,說道:要相信組織,組織的力量是無窮的。

王師長深情地望著張政委,滿臉幸福地說道:俺這輩子離開誰,也不會離開組織了……

王師長在對張政委說這番話的時候,桔梗已經來到石光榮的住處了。

石光榮見桔梗不分時候跑過來,開始還感到有些厭煩,可是聽桔梗把王師長和王百靈的事情一說,馬上就警覺起來了。石光榮伸著脖子瞪著眼,臉上的青筋都快暴出來了,不相信似的問道:你是說張政委找了王百靈,還以組織的名義?

桔梗認真地說道:可不咋的,王百靈老痛苦了,這師長政委合起來欺負王百靈,石頭你說這還有王法嗎?

石光榮猛地把炮彈箱上放著的茶缸摔在了地上,跳起來道:沒王法了?那俺石光榮就給他王法。

桔梗接著說道:石頭哇,你也別生氣,俺看著這事不公,也就那麽一說,你剛當上團長,人家一個師長一個政委,咱胳膊擰不過大腿。

石光榮被激起來了,說道:俺這個團長寧可不當了,也不能由著他們欺負人,知道不?!

小伍子是了解石光榮的,點火就著,什麽事情不弄個水落石出明明白白,是不肯把一顆心放下來的。見這會兒石光榮已經氣得七竅生煙了,忙走上來勸道:團長,俺們知道了,你消消氣,桔梗你麻溜走吧,你再說下去,團長這一宿氣得該睡不著覺了。

桔梗聽罷,上前摸著石光榮的前胸說道:石頭你舒心點,別鬧心,俺這是沒招了才來找你的。你可要睡好覺哇,明天還要帶著戰士們訓練呢。那俺走了。

石光榮仍是憤憤不平地說道:那俺明天就去找他們去,扳不倒他們,俺就不姓這個石。

桔梗安慰道:咱不生氣了,不生了,麻溜睡覺吧。

說完,騰騰騰就往醫院走去了。

桔梗走後,石光榮躺在**,回想著桔梗的話,越想越是睡不著,便在那裏翻來覆去烙煎餅。

一邊**的小伍子小聲勸道:團長,睡吧,別合計了。

石光榮卻忽地一下坐起來,問道:伍子,你說這人一當官咋就變臉呢?

小伍子想了想,說道:團長,也不是所有人都這樣,你都當團長了,俺看你還和以前一樣。

石光榮罵道:王長貴壞了良心,他不是他娘養的了,老子饒不了他。

說完,撲通一聲又躺下去了。

小伍子接著勸道:團長,睡吧,等睡好覺,俺明天陪你找他們去,俺啥也不怕,你讓俺咋就咋!

石光榮聽了,又欠起身來,忽然問道:伍子,咱要是不在部隊幹了,或者離開這個師去別的師,你跟俺走不?

小伍子響亮亮地回道:團長,你去哪兒俺跟你去哪兒,這輩子俺都跟定你了!

好,睡覺!說著,石光榮便放心地一頭倒在了**。

說話的工夫就到了第二天早晨,石光榮洗漱完之後,就帶著小伍子一起來到了師部。

石光榮拉著一張臉子,一進門,就把槍拍在了桌子上,後邊的小伍子學著石光榮的樣子,也把槍放在了那裏。

王師長和張政委不覺一愣,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咋的了這是?王師長眨巴著眼睛問道。

石光榮瞅了一眼王師長,又瞅了一眼張政委,說道:你們看好了,這是俺和伍子的槍,馬在外麵,這些東西交了,不再欠組織上啥了!

張政委大惑不解地走過來,問道:石團長,怎麽回事,什麽欠不欠的,你這是要幹什麽呀?

石光榮說道:俺要離開這個師,去找縱隊首長讓他們重新給俺安排工作,要是他們再不安排,俺石光榮就回老家種地去。

王師長一把拉過石光榮,問道:石光榮,你吃錯藥了?

石光榮大聲咆哮著:你才吃錯藥了!姓王的,你是個啥東西,別以為你當了個師長就無法無天想幹啥就幹啥,你這叫混蛋,你知道不?

王師長被石光榮一句話罵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卻也被他一下子激怒了:石光榮你怎麽罵人?老子要不是師長非得一腳把你踹出去。

石光榮瞪著一雙眼睛說道:你不踹俺,俺今天也要收拾你。

說完,一把就抓住了王師長的領口。兩個人不由分說就撕扯起來了。

小趙聽到屋裏的動靜有些不對勁,忙從門外跑了進來,竟被小伍子一下子抓住胳膊,喝道:別動,告訴你別動!

張政委見狀,氣得一拍桌子,大叫道:放手,你們都放手!

兩個人同時驚怔在了那裏,慢慢把手鬆開了。小伍子見石光榮的手鬆開了,也便放開了小趙。

石光榮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麽?張政委接著問道。

為啥,你們還問俺?都是你們幹的好事!石光榮衝張政委嚷道。

我們幹啥好事了?石光榮你給我說清楚。王師長到這時仍被蒙在鼓裏。

石光榮連連問道:說就說,你們找人家王百靈去幹啥?你姓王的看上人家王百靈,人家不願意,不願意也就算了,你個政委閑得沒事還去做人家的工作,不嫌砢磣,還以組織的名義,組織誰給你們這個權力了?你們兩個是啥意思呀?

原來是為這事呀,那你發啥火呀?王百靈沒說啥,你倒急了,俺看你石光榮對人家有意思吧,怕俺給你搶了。王師長望著石光榮說道。

石光榮一把又揪住了王師長,說道:你說啥,走,咱們找王百靈去,咱們六個眼珠子對在一塊說,她要是願意,你就娶她,俺石光榮跟你道歉;她要是不願意,哪涼快你就去哪待著去!

走就走!王師長說著,便和石光榮一邊爭吵著,一邊拉扯著朝醫院走去。

一旦見了王百靈,兩個人一下就顯得規矩了許多。石光榮開門見山地問道:王軍醫,今天俺把王長貴拉來了,他三十八了,做夢繡花想娶你,你今天就給個痛快話,你到底是咋想的,願意嫁給他,俺石光榮給你們當伴郎;不願意嫁給他,你也給個痛快話,俺到縱隊首長麵前告他去。

王百靈見兩個人就像一對鬥雞一樣站在她麵前,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全然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隻顧著低著頭在那裏捏手指頭。

一旁的桔梗見了,忙走上前去,提醒道:妹子,你咋不說話了,你告訴他,咱不願意。

王師長正滿懷期待地看著王百靈,等她說句明白話。聽桔梗這麽一說,馬上就不高興了,說道:俺又沒娶你,你別跟著摻和,俺要聽王軍醫親口說。

桔梗瞥了王師長一眼,回頭衝王百靈說道:妹子,你可別犯糊塗,有石光榮給你撐腰呢,怕啥,咋想的就咋說。

王百靈終於把頭抬了起來,鼓足勇氣,緋紅著一張臉說道:王師長,政委跟我說了,你三十八了,有點著急,你再著急也不能這樣啊,對不起!

說完,轉身就跑回到屋裏去了。

桔梗衝著王師長走過來,說道:聽到了吧,還用俺重複一遍嗎?

王師長一下弄了個無趣,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咂吧了一下嘴巴,轉過身去就往回走,一路上羞愧萬分,真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回到住處,王師長開始反思自己了。他一麵坐在炮彈箱旁皺著眉頭寫檢查,一麵對一邊背著雙手踱步的張政委說道:政委,俺這檢查得寫,俺當了師長就考慮個人問題,不應該,政委,你說俺有這樣的想法是不是腐敗了?

張政委一邊思慮著,一邊認真地說道:你要寫檢查的話,也算我一份,咱們把檢查交到縱隊去,我不應該以組織的名義給王百靈施加壓力,讓人感覺共產黨的幹部沒指望了。

王師長想了想,望著張政委說道:政委呀,要不俺在這寫檢查,你去給王百靈道個歉,一定要讓她看到黨的希望。俺王長貴可以用血畫出希望,在這件事情上,俺昏了頭了。

說著,王師長用勁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張政委點頭說道:這樣也好,我這就去找王百靈承認錯誤去。

第二天,石光榮正在院子裏練習抽馬鞭,王師長提著酒走了進來。

王師長先自己笑了笑,招呼道:石光榮,還生俺的氣呢!

石光榮忙收起馬鞭,說道:俺生啥氣。

王師長舉了舉手裏的酒瓶,說道:俺今天來,就是找你嘮嘮。

石光榮看了一眼那隻酒瓶,又看了一眼王師長,笑了笑:你是真心的?

王師長也接著一笑:說啥呢?俺王長貴是啥人你石光榮還不清楚?

石光榮一下子高興了,抓過酒瓶子衝屋裏喊道:伍子,給俺倆炒兩把黃豆去。

說著,就把王師長讓進了屋裏。一邊坐下來往兩個缸子裏倒酒,石光榮一邊問道:你說讓俺說點啥呢?

王師長舉起缸子和石光榮碰了一下,說道:啥也不用說。

兩個人說罷,咕咚咕咚就喝下了幾大口。

王師長放下杯子,抹了抹嘴巴,說道:石頭哇,咱倆是一年參加獨立團的吧?

石光榮說道:可不是咋的,那時胡師長還是個連長。

說到這裏,兩個人心情同時沉重起來,情不自禁地又把酒缸子端了起來。

王師長沉重地歎息了一聲,說道:可惜,師長不在了。

說這話時,眼圈竟然一下子紅了。

石光榮一時也陷入到了回憶裏,緩緩說道:最早俺給師長當通信員,又當警衛員,你那時在連裏當戰士,沒有胡師長,就沒有咱倆,就沒有咱倆的今天。

沉默了半晌,王師長突然抬起頭來,望著石光榮說道:石頭,俺跟你說句對不起,俺當了師長不能忘本,個人的事俺有點著急了。

石光榮說道:長貴呀,你急俺能理解,你三十八,俺也三十六了,要說急,咱倆都該急,俺沒急吧!

王師長說道:石頭,俺和你不一樣,你有桔梗你急啥?

石光榮說道:王長貴,你咋還這麽想呢,俺都說過多少次了,桔梗是俺妹妹,雖不是親的,俺八歲就到了他們桔家,從小到大,你說她不是妹子是啥?

王師長接著說道:那幾次結婚,你都整的雞飛狗跳的,俺以為你們拉倒了。可上次俺聽桔梗說,她生是你石家的人,死是你石家的鬼啥的,俺就不得不這麽想了。

石光榮說道:俺妹子咋想的俺知道,道理跟她講明白了,她心裏的勁過不去。時間長了就好了。

王師長問道:石頭,俺就不明白了,你說桔梗那麽好的姑娘,打著燈籠都難找,你說,你咋就看不上人家,弄得桔梗要死要活的。

石光榮喝了一口酒,真誠地說道:你不知道,從俺一進桔家門俺就沒往那方麵想過,雖說父母當時那麽一說,可從小到大生活在一起,跟親兄妹有啥區別,你說哪有哥娶妹妹的,況且桔梗那脾氣跟我太像了,我石光榮不缺這個。他是個好妹子,可讓她做老婆,我娶不來。

王師長問道:石頭,你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等你真失去桔梗了,你真的不後悔?

石光榮說道:那後悔啥,俺當哥哥的希望她以後嫁一個好人,俺也就放心了。

王師長說:桔梗人實在,簡單,敢愛敢恨,以後她一定能找個好男人。

石光榮聽了,突然把目光凝在了王師長的臉上。王師長下意識地摸了一把,又低下頭來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不明就裏地問道:石頭,咋的了,看啥呢?

石光榮認真地說道:王長貴,俺突然覺得你和桔梗在一起很合適呢!

王師長不覺一愣,待明白過來,竟哈哈大笑起來。

石光榮問道:你笑啥呀,俺哪說錯了?

王師長說道:石頭,你真敢想,你不是又給俺設套那吧?

石光榮更加認真起來,說道:俺給你設啥套,你就說喜歡不喜歡桔梗吧,咱們男人之間別來虛的。

王師長望著石光榮,真心說道:石頭,實話跟你說,聽說你對桔梗沒那意思,俺是喜歡桔梗來著,可後來看到桔梗還是喜歡你,還要死要活的,我就不敢往那方麵想了。

石光榮興奮地問道:真的?

王師長說道:這事俺能騙你嗎?

石光榮一拍大腿,說道:妥了,這事就算成功一半了。

王師長搖了搖頭,不覺苦笑道:石頭,你別忽悠俺了,俺知道喜歡也是白喜歡,剃頭挑子一頭熱,到頭來還是狗咬尿脬一場空。

石光榮胸有成竹地應道:咋空呢,空不了,俺妹子俺心裏有數,桔梗的工作由俺去做,你就擎好吧!

王師長不覺還是猶豫了一下,擔心地說道:你還是別去了,王百靈的事剛完,再整一出不靠譜的事,俺這個師長真幹不成了。

石光榮拍著胸脯說道:放心,俺又不是張政委,張政委是書讀多了,他是紙上談兵。俺是以哥哥的名義和她談,她能咋的?來,喝酒!

說著,兩個人響亮地碰了一下缸子,仰起脖子就把酒喝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