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關於在W軍區保留一批老兵骨幹，組建預提幹部速成培訓中隊，最早的動議自然是蕭天英提出來的，並在軍區黨委會上獲得了多數支持。韓陌阡在這個問題上則充當了重要的謀士和具體的操作者。

動議之初，蕭副司令和韓陌阡之間有這樣一段對話。蕭天英說：“小韓你說說，組建這個培訓中隊，還有哪些站住腳的理由。”

韓陌阡想了想，說：“那我先請教首長一個問題，首長您認為在未來戰爭中，常規炮種會起多大的作用？”

蕭天英微微一笑，但很快就把笑容收斂了，他顯然對這個問題也是有過一番深思熟慮的：“從我掌握的情況看，西方各國的軍備都是日新月異的，世界軍事出現了新的格局。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之後，東西方大國都十分重視核武器的發展，但是，本副司令認為，核武器這東西是個嚇人的東西，不能沒有，但多了用處也不大。我們是立足於保家衛國，不去搞侵略擴張，本土作戰，在未來的二三十年乃至半個世紀之內，常規炮種依然是戰爭的主角，至少我們的軍隊是這樣的。”

“我還要請教首長一個問題：如果沒有這個中隊，對本軍區的炮兵是不是個損失？”

蕭天英沉吟了一下，說：“可以這樣認為，人才流失當然是個損失。但是話也不能說絕對了。炮兵那一套，又不是什麽尖端技術，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一茬一茬子兵也都有尖子嘛。”

韓陌阡說：“既然首長站在這樣的高度，那我就從這個中隊的意義談點個人看法。我認為，如果僅僅從部隊教育訓練的實際看，留下這批骨幹和沒有這批骨幹都不至於產生太大的影響。而且，宏觀地長遠地看，這些老兵的拿手好戲，被他們操練得出神入化的那些炮種，可以說已經遠遠地落後於未來戰爭的需要了。我敢斷言，不出二十年，某某某口徑榴彈炮和某某口徑加農炮都要從炮兵的序列裏被淘汰出去。”

蕭天英怔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說：“有這個可能。”

韓陌阡說：“近幾年有些國家提出了新浪潮，新軍事革命，武器裝備發展很快，科技含量越來越大，可惜我們國家這些年被耽擱了，都80年代了，我們的常規武器還是五幾式六幾式，差距確實是很大的。未來的裝備先進到什麽程度，眼下還不好估計，但是在世界一些局部戰爭裏，電子激光已經廣泛地運用於戰爭了，卻是有目共睹的。計算機技術運用於軍事領域，將給戰爭樣式帶來革命性的變化。未來戰爭再也不會是單純地麵對麵地廝殺了，常規武器甚至有可能失去用武之地。所以，改變軍官知識結構，由體能技能型轉向智能型提高，已經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蕭天英說：“是啊，大勢所趨，不可逆轉。在這個問題上我是出了名的保守派，就連我這個保守派也明白這個道理，還是要大力培養知識型的軍官。”

韓陌阡說：“我認為，一支部隊不僅需要先進的裝備，也不僅需要先進的知識，重要的是必須延續一股精神氣，也就是我們通常說的優良傳統。無論世界軍事革命出現多麽大的變化，但中國戰爭有中國戰爭的特點，我們還是要根據我們的實際情況鍛煉幹部。在我看來，這批骨幹既不同於土生土長的幹部，也不同於稚氣未脫的學生官，他們先當兵，後上學，筋骨煉出來了，帶兵之道也揣摩出來了，再讓他們到理論的爐膛裏冶煉，土的洋的粗的細的都有了。可以這樣說，他們是在特殊時期通過特殊方式選拔出來的特殊人才，土包子比不了，洋秀才也比不了。蕭副司令，我不是投您所好，這塊實驗田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其實，我個人認為，恰好就是像他們這樣成長起來的軍官，才是最有戰鬥力的軍官。他們將成為我軍向科技建軍方向發展的一支重要的過渡力量。”

蕭天英聽了這番話，長時間沉思不語。當然，沒有根據說韓陌阡在W軍區組建炮兵預提幹部培訓中隊的問題上起了決定性的作用，但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是，他的思想也的確在一定程度上更加堅定了蕭副司令的決心，並為蕭天英後來在軍區黨委會上據理力爭提供了一些有相當說服力的依據。隻是，在這個時候韓陌阡還沒有意識到，此後不久，他就要同這個培訓中隊的命運緊緊地聯係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