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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兒坐在客車上,聽到售票員對她媽說,前麵就是兔兒窠了,要下車就先站到門口來。
蓉兒眼淚又一次湧出來,她說,媽,我不下去。
蓉兒她嬸在身邊一把拉起她說,都到這一步了怎麽還猶豫,下吧下吧,不要怕,有我和你媽陪著你呢!
蓉兒說,你也在這兒找了個男人?那太好了。
蓉兒是故意氣她嬸。
蓉兒她媽忙說,嬸為你保媒,你怎麽能這樣說話。
蓉兒說,她是把我往火坑裏推。
蓉兒她嬸說,是你自己先掉進火坑的,怎麽還怨別人。
蓉兒一時說不出話來。
車一停,她媽和她嬸就將她弄下來。
蓉兒腳一沾地,就有十幾個人圍上來,紛紛打量她,看了幾遍後,有人就說,太忠真有豔福,這好的肥肉,自己跳進嘴裏來了。
大家擁著蓉兒進了屋。一個二十幾歲的男人坐在椅子上對她笑了笑,白淨淨的臉上還起了些紅暈。
蓉兒她嬸忙對蓉兒她媽說,這就是太忠,蓉兒的對象,你的女婿。
蓉兒她媽說,見了我們,你怎麽不起身迎一迎。
蓉兒她嬸說,跟你說實話吧,太忠是個癱子,站不起來。
蓉兒她媽火了,正要發作,蓉兒她嬸將她扯到另一間屋子。
蓉兒她嬸說,太忠是個癱子,可蓉兒是個瘸子呀!
蓉兒她媽說,蓉兒雖瘸,可她能站能走。
蓉兒她嬸說,但她肚子裏還有一個野種呢!
蓉兒她媽張了張嘴,有什麽話終於沒說出來。
蓉兒她嬸說,說實在話,太忠開始還嫌蓉兒呢,是我做了不少思想工作,要他思想解放一點,他才想通的。
二人說了一陣,回到堂屋時,蓉兒迎上來說,這裏人太多,我想帶太忠到外麵去說說話。
蓉兒她嬸說,我還怕你難得想通呢!
大家將太忠移到那個用四隻軸承做的小木車上,看蓉兒推著他順路往山坳裏走,都笑起來說,現在的男女真大膽,巴不得一見麵就上床。
蓉兒將太忠推到山坳無人處。
太忠說,蓉兒,隻要你以後真心和我過,我會把你肚子裏的孩子當親生的待。
蓉兒說,這話以後再說,我想看看你這車是怎麽做的。
蓉兒將太忠移到草地上時,太忠用手將她箍住,說,今天就跟我結婚吧,我想女人都想瘋了。
蓉兒奮力掙脫後,將那小木車扔進路下麵的水塘裏,然後一溜煙跑了。
蓉兒讀書時成績不好,知道自己考高中無望,初中畢業之前,她就想進金福兒的公司做事,托人幫忙說時,卻被那男人趁機強奸了。蓉兒一直不願對家裏人說,直到發現自己懷孕無奈中才說了。她爸想去告那男人,她媽卻不讓。蓉兒本來就跛了一條腿,別人若知道她又出了這種事,那還會有誰要她做媳婦呢!
蓉兒隻有十六歲。
她媽就托她嬸幫忙找個人家趕緊嫁出去。
蓉兒順著西河沿岸的柳叢往回走。有兩次她聽見她媽和她嬸在一聲聲喚著,蓉兒,蓉兒,你千萬別尋短見啦!
她沒有理她們,埋頭在河灘上走著。河灘上很幹淨,也很安靜。她覺得心裏很空,可又實在沒什麽好想的。
後來,她在一處深水灣裏掬了幾口水喝下去,再坐在柳蔭下歇息時,終於想起那個占有她身子的男人。
那時,天剛黑,王國漢拿了半瓶洗發液送給她,並要帶她到河裏去洗頭。她第一次用飄柔二合一,心裏很高興,就跟他一起去了。走到河邊的柳林裏,王國漢忽然一下子就將她按在草地上,然後就一個勁地揉她的胸脯。她掙紮了一陣,慢慢覺得全身酥軟無力,於是王國漢就將她和自己的衣服全脫光了。待坐起來後,王國漢還不讓她穿衣服,抱著她坐了一個小時,等到她說冷時,王國漢把她按在地上壓了一會兒,這才和她一起穿衣服回去。
蓉兒想恨王國漢,可不知怎麽地一點恨也沒有,有時倒還有些想他。
走了二十多裏的河灘,蓉兒看見甲鋪了。
蓉兒忽然覺得沒有勁,兩腿軟軟的,在沙子上拖了兩道長溝。
正在艱難地走著,有什麽東西在腳下一絆。蓉兒低頭一看,一隻手從沙子裏伸出來。開始她以為是誰和自己鬧著玩。鎮上的孩子在夏天總愛用沙子將自己埋起來,隻露出一張臉在外麵,臉上蓋著一片桐樹葉,等人走近了,突然蹦起來嚇唬人。
蓉兒正準備在那手上踩一腳,又覺得不對頭,那隻手白得像張紙,附近也沒有桐樹葉。她沒再細想,還是順勢踢了一下。
那隻手猛地飛出去一丈多遠。
蓉兒嚇得哇哇大叫,一口氣跑進甲鋪鄉政府,說,河灘上有一隻人的手。
一個小時後,蘇米的爸帶著兩隻警犬趕到了。在甲鋪以上五裏的西河裏,他們找到了兩條腿、一截身子、一個頭和另外一隻手。
鎮長聞訊趕來,看過那拚在一起的身子,隻說了一句話,就哇地嘔吐起來。
鎮長說,這不是趙長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