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從公司出來,孫丙乾和黃白虹又來到寰宇電腦城地下室,監視著來往於七星穀十字路口的車輛。
一輛軍車開過來,黃白虹立刻盯緊了屏幕。車上是張中原。張中原和司機都感覺到汽車輪胎有些不對勁,兩人跳下車查看車況。看見張中原,黃白虹趕忙捅孫丙乾一下:“快看,高麗美的老公,那個導彈工程兵營長。”
孫丙乾說:“早就見過嘛,標準的中原男人,長得像傻頭傻腦的兵馬俑。隨便停車,隨地吐痰,中國人標誌性的惡習,軍官也不例外。”
黃白虹嘴一撇:“惡心!哎,對他,到底要等到什麽時候?”
“時機成熟再說。高麗美會用手提電腦了嗎?”
“都快成專家了。王輔文教得很用心。”
“姘夫教姘婦,還能不用心?把那台手提電腦發給高麗美,要她隨身攜帶,說公司隨時需要用網絡聯係上她,盡快促成她去一趟七星穀。還要巧妙地告訴她,這台電腦是從別的商店買來的。”
“我明白。”
張中原和司機上了車,汽車疾馳而去。
孫丙乾把目光轉移到黃白虹臉上:“走吧,我要去趟經貿委,現在沒時間跟你纏綿了。”
黃白虹撒嬌道:“還是談判那件事啊?急什麽?等他們撐不住了,咱們不就占主動了?”
“怪不得古人要說女人頭發長見識短。咱們不讓利,他們的積極性就不高了。包裝上市,咱們的利潤在上市後。”
“也是,反正用的是貸款。對了,說到經貿委才想起來,報告你個好消息,他們那個二把手李副主任,以前不是死不肯合作嗎?嘻嘻,給他寄了錄像帶,讓他看到了自己跟妓女在一起的醜態,他終於崩潰了,昨天晚上主動給曉白打電話,急著要見麵。”
孫丙乾很滿意:“凡是人,都有弱點。這個人我知道,他好色,可更貪財。從他那裏買文件,價錢可以給高點。”
驅車回到公司,黃白虹把高麗美叫到辦公室,指著桌上新的筆記本電腦說:“你的工作越來越重要,電腦技術也越來越日新月異。喏,公司重新給你配備了目前最先進最高級的筆記本電腦,以後,你這台電腦就是公司核心機密的保險櫃,你不管到哪裏都要帶上它,便於公司隨時能與你網絡聯係。對外,你就說你迷上了上網,迷上了打遊戲。為了確保它的安全,公司每月貼補你五百元電腦安全費。”
“謝謝黃總!我一定好好保管,努力工作。”
“不用跟我客氣。這幾個月,你工作很努力,也很有成績,我們對你很滿意。這些,你都應該向先生報喜啊。張營長可是我們心中的英雄,是最可愛的人。不過他架子也夠大的,孫總想結識他都這麽難。”
高麗美趕忙說:“哪裏,他不過是個小營長……”
“你可不能小瞧他。孫總曾說過,導彈工程兵,是一個多麽讓人熱血沸騰的稱呼。孫總很敬佩你先生,他特別交代我說,下月給小高半個月假,讓她去七星穀探親勞軍。否則,我們的大英雄會生氣的。”
“他——不會的。”
黃白虹親昵地:“不能把我們的張營長憋壞了嘛。另外,孫總還想托你辦件大事。你去探親時,跟大功團團長和政委說說,看他們團跟咱們公司能不能開展一些軍民共建活動。孫總一直希望能為部隊做些貢獻,他甚至還想讓公司員工每年能到部隊當上三五天兵。到時候,你帶上孫總的親筆信,這樣也顯得鄭重些。”
高麗美隻好應承:“好的。”
“你去吧,把手提電腦帶走,叫王輔文來一下。”
一聽要她叫王輔文過來,聯想到黃白虹剛才提到張中原的那些話,高麗美心裏頓時七上八下的,不知道黃白虹要跟他談什麽。
不多時,王輔文滿臉堆笑進到黃白虹辦公室:“黃總,您找我?”
黃白虹冷冷地:“坐吧。高麗美上下班,還是由你接送嗎?”
王輔文不敢坐,急忙辯白:“正好順路,我隻是順便……”
“用不著解釋。挺好嘛,你養了眼,她又把交通費省了,一舉兩得。隻是我要給你提個醒,高麗美是軍嫂。”
王輔文既難堪更著急:“黃總是不是聽到了別人亂嚼舌頭?其實,我和她的關係非常正常……”
“正常不正常,你們自己心裏清楚。本來公司不幹預員工的私生活,但高麗美是軍婚,連法律都格外保護。希望你好自為之。”
黃白虹的手機響了起來,王輔文趁機趕快溜走。
“你好。啊喲,師姐,你從哪裏冒出來的?我在漢江。你們要買電腦?你現在在寰宇電腦城?好,等著我,我馬上就過去。”黃白虹興奮不已。
摁掉手機,黃白虹立即打電話向孫丙乾討主意。孫丙乾對著話筒授機宜:“跟她見個麵,不要直接賣給他們電腦。還是那句話,千萬別低估你的對手。另外,提前安排高麗美去七星穀,這條線更有把握。”
掛掉電話,黃白虹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寰宇電腦城。遠遠見到林丹雁,她大叫一聲“師姐”衝過去,緊緊擁抱住林丹雁,再一番上下打量:“師姐總是那麽漂亮,真讓我嫉妒。”
魏光亮在一旁打量著她,黃白虹感覺到了,眼神閃爍幾下,問林丹雁:“這位是姐夫,還是準姐夫?”
“什麽眼神啊!他是魏連長。”
黃白虹頓時顧盼生輝,朝魏光亮伸出手:“你好,魏連長。我叫黃白虹,是彩虹的虹。”
魏光亮也伸出手:“好聽的名字。”
黃白虹把電腦城經理叫過來,讓他向林丹雁和魏光亮介紹每款新型電腦的性能和價格,問他品種齊全與否,能給出的最大優惠是多少,經理一一作答。經理走後,黃白虹抱歉地說:“師姐,這座樓是我們公司的,租賃給他們經營電腦,價格上我們也不好過多壓人家。他們店大,成本高,價格確實沒法跟那些小店競爭。不過他們的售後服務,那些小店又沒法比了。”
林丹雁說:“謝謝你白虹,實話說,我們也做不了主。等我們回去匯報情況後,才能做出決定。”
“沒關係,倒是我沒幫上師姐忙,很過意不去。中午請二位吃個便飯,算是向師姐和魏連長賠禮。咱們走吧,到車上再選地兒。”
林丹雁說:“謝謝了,我們還要去其他商店看看,吃飯耽誤時間。”
黃白虹推著她走:“哎呀,走吧。革命不是請客吃飯,可革命總得請客吃飯吧?找個地方咱們邊吃邊聊,吃完了我開車奉陪,耽誤不了事。要見到師姐,差不多得千年等一回,咱們要湊一起吃頓飯,多不容易啊。”
林丹雁笑起來:“白虹,你嘴巴還那麽甜。行,我不反對了,但你還得征得魏連長同意才行啊。”
黃白虹用嫵媚的眼神看著魏光亮,不說話。
“恭敬不如從命,我聽兩位美女的。”魏光亮說。
黃白虹得意地笑了。
三人走出電腦城,一個小夥子拎著照相機跟過來,對黃白虹說:“黃總,我是寰宇電腦城事業發展部經理,才來不久,想跟您合個影,能賞光嗎?”
“沒問題。”
與小夥子合影完畢,黃白虹吩咐他過來:“請你給我和我美麗的師姐拍個合影,她可不但是美女,還是大才女,女博士。到時候,我可以拿著跟她的合影到處去炫耀。”
林丹雁在她背上拍一下:“你這張流蜜的嘴!”
與林丹雁親密合影後,黃白虹向魏光亮飛個媚眼:“魏連長,我想跟你這帥哥也合照一張,方便嗎?”
“沒什麽不方便。”魏光亮說。
黃白虹做出小鳥依人狀,偎了過去。林丹雁心裏暗笑。
三人上了車。黃白虹發動汽車:“兩位想吃點什麽?川菜還是粵菜?”
林丹雁說:“川菜吧,又好吃,又給你省錢。”
“省錢不省錢不是個事情。魏連長,你呢?”
“川味火鍋吧。”
“兩位口味一致嘛。行,咱們就去‘川國演義’火鍋城吧。”黃白虹掉轉車頭,把車開到大街上時,又說,“師姐,你是不是在七星穀工作呀?整天跟石頭打交道,多沒勁呀,還危險。脫了軍裝算了。”
林丹雁笑笑:“慣了,也不覺得。你怎麽知道我在七星穀工作?”
“猜的唄。地球人都知道,漢江隻有這一支保密部隊,是給原子彈做窩的。聽說誰靠近那裏誰倒黴。”
“那是以訛傳訛。”
“師姐,我實話實說,且不說你是大博士,就憑你這麽個大美人兒,呆在那個破地方,是不是太浪費資源了?要是你能屈尊來我們公司,至少也是副總經理。對了,我們公司還有你們部隊的家屬。”
林丹雁還沒來得及開口,魏光亮搶先說:“高麗美,對吧?”
“對!她丈夫是個營長。”黃白虹回頭看他一眼。
“你們公司有沒有一個姓王的,戴副眼鏡,開輛桑塔納。”魏光亮語氣變得難聽起來。
黃白虹斟酌其詞:“有這麽一個人,魏連長認識他?”
“我才不想認識他呢,這個王八蛋!”
黃白虹立刻把車停靠到路邊:“他怎麽了?”
林丹雁很生氣:“魏光亮,你怎麽這麽說話,你要注意形象!”
“黃小姐,你給那王八蛋傳個話,叫他離高麗美遠一點,否則,遲早有一天我會把他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魏光亮咬牙切齒地說。
林丹雁覺得事有蹊蹺:“怎麽回事?”
“回頭再跟你說。”魏光亮對林丹雁說罷,又問黃白虹,“黃小姐,你說,那王八蛋跟高麗美的關係正常嗎?”
“魏連長,王輔文跟高麗美是我們公司人事部的正、副經理,他們工作上的關係是密切一些,至於其他,對不起,我確實不大清楚……”黃白虹取出一張名片,遞給魏光亮,“如果魏連長說的情況屬實,三天內,寰宇公司不會再有王輔文這個人。到時候你可以打電話來查實。”
魏光亮接過名片:“真的假的?”
“這個權力我有,請你放心。”
三個人吃完火鍋,黃白虹把林丹雁魏光亮拉到寰宇公司暗中開設的電腦店鋪門前:“這幾家店是私營的,潛規則管用,生意很好。二位忙,我還得回公司處理點事,先走了,拜拜。”
看見林丹雁魏光亮進了一家小電腦店,黃白虹馬上用手機撥電話號碼:“人在你隔壁店裏,別提回扣什麽的,利讓到明處。我和孫總在家等你電話。”
孫丙乾與黃白虹的安樂窩,是漢江市郊一幢歐式建築風格的豪華別墅。黃白虹坐在電腦桌前,把自己與林丹雁的合影保存到電腦上,一邊說:“電腦城的事業部經理還挺機靈的,給我們拍照時裝得還挺像那麽回事。”
孫丙乾探過頭來:“七星穀的水土不錯嘛。”
“什麽意思?”
“你這師姐,比上次在機場時更漂亮。她也許是中國最漂亮的女博士。”
黃白虹酸溜溜的:“我跟她比呢?”
“不可比。”
“什麽?我連比都不能跟她比?”黃白虹叫了起來。
“別急啊。我的意思是,你們都稱得上是美女,可你們兩個人的美,風格差異太大,你是飛揚之美,她有內斂之美,各有千秋。不好比。”
黃白虹心裏頭還是不太暢快,故意把與魏光亮的合影點出來。
“這是誰啊?”孫丙乾問。
“大功團一營一連的連長,我打聽過了,清華大學研究生畢業。”
孫丙乾更仔細地盯著看:“想不到給導彈做窩的土老帽裏,還有這樣出色的青年才俊。他要是去影視圈裏混,絕對比成龍劉德華什麽的偶像強多了,他也肯定是一個花邊新聞不斷的大眾情人。”
“舍不舍得讓我給他下個套?”
孫丙乾瞟她一眼,點上一支煙:“你是自作多情了吧?”
黃白虹繃緊了臉:“你要這麽說話,我還就多情給你看。”
孫丙乾知道她真的生氣了,這時候隻能哄不能惹,便起身過去摟著她:“喲,這麽厲害,玩笑都開不得?哎,高麗美真的要離婚?”
“魏光亮說的,她隔幾天就給張中原寄離婚協議書,還是用特快專遞寄的。”
“這個王輔文,找死!怪不得總是約不到這個張中原,怪不得高麗美總是不肯去七星穀。”
“看來得把王輔文那混蛋給辭了。”
“他隻是離開公司,恐怕還斬不斷與高麗美的瓜葛,而且他還會恨我們,弄不好會惹來麻煩,得考慮一個周全之策。”
正說著話,極限電腦店的小伍打來了電話:黃總交代我重視的那一對男女決定買四十台電腦。
“人呢?”黃白虹問。
“剛走。”
“什麽時候提貨?”
“我跟他們說十天後。”
“很好。你做得不錯,公司會獎勵你。”她關掉手機,問孫丙乾,“我用不用再見見他們?”
孫丙乾笑笑:“你是跨國公司日理千機的高管,林丹雁隻是個師姐,你表現得太熱情就不好了。慢慢來吧,明天你再給她打個電話,這才是分寸。”
“所以說,薑還是老的辣。”黃白虹半是佩服半是戲謔。
林丹雁魏光亮經過一番激烈的討價還價,尤其魏光亮對電腦的熟知和對殺價的步步為營,使“極限”老板終於同意每台價格讓利五百元,魏光亮覺得他們一下給團裏節約了兩萬塊錢,自然很得意。從“極限”出來後,他看看手表:“還有時間。丹雁,我們找個地方放鬆放鬆?”
林丹雁立刻警惕起來:“放鬆?什麽意思?”
“好好好,這詞有些曖昧,對不起。應該說找個酒吧,熱烈慶祝咱們的勝利。”
“本人沒有泡吧的習慣。”
“那就看場電影,怎麽樣?”
“本人五年沒進電影院了。”
“正好補補課嘛。”
“沒興趣,再說漢江這個小城市,也不會有什麽像樣的影院。”
魏光亮無可奈何:“那咱們走回大本營,這總行吧?權當散步、觀景。”
“可以,半小時為限,同時還要約法三章。”
“不能動手動腳,不準問個人隱私,不許用語言騷擾。對吧?放心吧,我就那麽沒有自製力嗎?對你,我有著足夠的耐心。”
林丹雁不吭聲了。兩人沿著人行道朝江邊走。
此時,齊東平拎著東西來到張中原家門口,怎麽敲門裏麵都沒有反應,仔細一看,門把手上布滿厚厚一層灰塵。他隻好沮喪地往回走。
張中原家對麵排子房裏的大媽從自家窗戶裏看到齊東平在不斷地徘徊,終於忍不住衝他喊了起來:“喂,那個當兵的小夥子,你別等了,她很長時間不在這兒住了。”
“謝謝阿姨!”齊東平抬頭衝她感激地笑笑,掉頭而去。
出了破敗的平房區,齊東平掏出曾建平給他的字條,讓出租車司機往字條上寫的地址開去。到了金龍小區,他找到七棟三單元,抬頭看二樓的窗戶,窗戶是黑的。齊東平在樓下轉悠著,眼睛不時朝二樓瞄。十多分鍾後,二樓的燈亮了,他趕緊拎著東西上樓。
來到二〇一門口,齊東平猶豫片刻後抬手敲門,高麗美的聲音從裏麵傳出來:“門沒有鎖!”
門果然是虛掩著的。齊東平推門進去,客廳裏沒人。他四下環顧,屋子裏濃厚的家庭氛圍讓他心頭很不爽。
高麗美穿著透明睡袍從衛生間走出來,見到齊東平,大吃一驚:“怎麽是你?”本能地用雙手環抱住胸前,語氣很不友好起來,“你來幹什麽?”
齊東平很難堪,把眼睛望向別處:“嫂子,營長讓我給你帶東西來。他說狗皮褥子是給你治腰疼的,一套進口化妝品是專門托人從大城市給你帶來的。還有幹蒲公英,營長說你愛拿它泡茶喝,他在山上找了好幾個月,才找到這麽多……”
高麗美不看東西,惱怒地責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我去你們家裏找你,你不在……”齊東平囁嚅著。
“你是怎麽找到這兒來的?出去,你快出去!”高麗美歇斯底裏地叫起來。
齊東平把心一橫,用極快的語速說:“嫂子,換避孕藥的事與營長無關,是我偷偷換的,對不起,你罵我打我都成,我們沒別的壞心眼,都是希望你早點給營長生個兒子……嫂子,你搬回去住吧,營長很愛你,那姓王的不是個好東西,他有老婆有女兒,他在騙你……”
王輔文在樓下聽到了高麗美的喊叫,三步並作兩步上樓,進門後,正聽到齊東平在說他是個騙子。他把食品和水果往地上一放,惡狠狠地盯著齊東平:“你是誰?來這兒幹什麽?私闖民宅犯法你知道嗎?你給我滾出去!”
齊東平怒視著他:“你是個騙子,犯法的是你!我告訴你……”
王輔文惱羞成怒,一把揪住齊東平的領口就往外拖。
齊東平猛地一甩手:“你放尊重些,別跟我動手動腳!”
王輔文趔趄著退出好幾步,頓時,他惡向膽邊生,揮起拳頭朝齊東平打過去。
齊東平朝旁邊一閃,再也壓不住心頭怒火,猛地出一右勾拳,打中王輔文的臉頰。王輔文立刻栽倒在沙發上。
高麗美尖叫起來。
“你他媽的私闖我家,還敢打人,老子今天跟你拚了!”王輔文扶扶眼鏡,像受傷的野獸般紅了眼睛,猛地抓起茶幾上的水果刀,朝齊東平撲過去。
齊東平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奪下水果刀扔到地上,緊接著拳頭跟了上去,一邊打一邊吼:“今天我終於出這口鳥氣了!王八蛋,我告訴你,這一拳是營長的!這一拳是我的!這一拳是魏連長的!”完了,飛起一腳,把王輔文踢翻在地,“王八蛋,你給我聽清楚了,你要不離她遠一點,下次我們更饒不了你!”
“嫂子,你該回頭了!”齊東平血紅的眼睛盯著高麗美,然後摔門而出。
高麗美這才從恐慌中驚醒過來,哭喊著衝過去扶起王輔文。
“他竟然敢私闖民宅,還打人,趕快報警!”王輔文大叫。
高麗美死死抱住他:“求求你,別報警,我丟不起這個人!”
王輔文用手抹一把臉上的血,憤恨地說:“我這打就白挨了嗎?”
高麗美心疼地摸著他的臉,淚流滿麵:“我找他們行不行?”
“不行,我咽不下這口氣!”王輔文用力推開高麗美,走過去,拿起電話機。
高麗美又衝過去,死死按住他的手:“求你忍一忍,好不好?畢竟我們也有錯。”
王輔文冷笑一聲:“我們有什麽錯?捉賊捉贓,捉奸捉雙,他們有證據嗎?如今是法製社會,法律重證據,他們沒有證據,我們怕什麽?你趕快把你的東西都收拾走,住回你家裏去,我馬上去住院,然後告他們私闖民宅,還動手打人。”
高麗美苦苦哀求:“咱們忍一忍,也就過去了,真要告到法院,弄不好……”
王輔文惡狠狠地:“別囉嗦了!你丟不起人,就要我丟人嗎?告訴你,隻有這樣才能把你我洗刷幹淨。記著:你來我家裏談工作,他們非法闖入,把我打成這個樣子,對誰都這麽說。快點去收拾!”
高麗美慌忙跑進臥室收拾東西。
王輔文摸摸火辣辣疼痛的臉頰,咬牙切齒:“他媽的,大字不識幾個的大兵,還敢跟我鬥?”
在高麗美陪同下,王輔文來到漢江人民醫院做全麵檢查,胸透、X光、CT、核磁共振,凡能沾得上邊的檢查項目一個也不放過,最後得出的醫檢結論也就是個“麵部軟組織損傷”。王輔文不甘心,穿著病號服躺在病**大喊大叫。大夫進來詢問,他立刻哼哼唧唧說自己頭痛欲裂,可能是腦震**,要求醫生開出“中度腦震**”的醫檢報告,被大夫嚴詞拒絕。
在醫院也不順心遂意,王輔文情緒更壞,動不動就衝高麗美發火,高麗美隻有忍氣吞聲。等王輔文睡著了,高麗美溜出病房,長長地透出一口氣。她並不怨恨王輔文,相反,她為王輔文被打而心疼而自責不已,心裏隻是充滿了對張中原的憤恨。
“張中原,你不仁,別怪我不義!”高麗美幾乎喊出聲來。
她找到一個僻靜處,從包裏拿出手機。她要向洪東國告狀。
洪東國一接電話,高麗美立刻聲淚俱下,控訴張中原指使一排的齊東平行凶打人,差點鬧出人命。
洪東國覺得這事完全不可能,可高麗美言之鑿鑿,時間、地點、人物、情況雖然交代得有些模糊,但聽上去絕對不是空穴來風。洪東國變了臉色,心裏大罵張中原,嘴裏安慰著高麗美:“小高,你和中原誰是誰非我們先不談,但他如果真的指使部下行凶打人的話,我們絕對不會姑息。你先冷靜,等我們調查清楚了,一定會派人處理的,你放心。”
放下電話,洪東國十萬火急地找到張中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他臭罵一頓,把張中原罵得莫名其妙,這才把高麗美的控訴告訴他。張中原氣得七竅生煙,頓時血往頭上湧,怒火心頭生,抓起電話就打往寰宇公司要高麗美的手機號,立刻撥了過去,山呼海嘯般吼起來:“高麗美,你別太過分,別小題大做!齊東平為什麽動手,你心裏很清楚,你要把事情做絕了,對誰都沒有好處。你不就是想逼我同意離婚嗎?好,你等著,我馬上去漢江。”
張中原狠狠把電話壓掉。他看著洪東國,眼圈紅紅的:“政委,我跟她是什麽情況,我有沒有原則上的錯誤,你們都知道,我也不想多說什麽了。我本來想等到她給我寄夠五十封離婚協議書再成全她,現在看來,根本等不到那個時候了。我懇請組織上能同意我離婚。明天我想請假去漢江,該結束了。”
洪東國扶著他肩膀,心痛無言。
天空星光閃爍,街道華燈初上。夜幕下,漢江城的夜晚別有一番風情。
從金龍小區出來後,被江風一吹,齊東平的腦子很快清醒了,他知道自己闖下了禍,但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他低著頭,腳步沉重,沿著街邊一步一步往大本營走去,對所有的景觀和行人都視而不見。
魏光亮早就在大本營招待所房間裏等著他,一見到他,迫不及待地問:“怎麽樣,順利嗎?”
“順利,沒毛病。”
魏光亮站起來:“走走走,去酒吧慶祝一下。”
齊東平垂頭喪氣:“我心情不好,不去。”
魏光亮噌地躥到他麵前,仔細觀察他的神色:“為什麽?幹嗎蔫頭蔫腦的?”
“我剛才打人了,還不知道會有什麽後果。”
魏光亮跳了起來:“打人?你去醫院體檢,怎麽會打起架來了?”
“我打了那個王八蛋,就是讓營長戴綠帽子的那個王八蛋。”
“打他?你見到他們了?”
“沒見到,我打誰去?那王八蛋和嫂子,不,和高麗美在一起跟真夫妻一樣,我本來就氣不過,他還反過來說我私闖民宅,拿著水果刀要捅我……”
“我操,王八蛋還敢這麽猖狂?哎,你把他打得怎麽樣?”
“反正打了三拳踢了一腳,看見他臉上出血了……”
“別說了,肯定惹禍了。你看你,怎麽就不會忍一下,等轉幹了再去收拾他王八蛋呢?小不忍則亂大謀,你不懂嗎?”魏光亮一邊責備,一邊拉著齊東平跑,“咱們必須馬上報告團長,讓團長知道是王八蛋先拿刀行凶,防止他惡人先告狀。還有,營長那兒也得說,得讓他有個心理準備。一個瘋了的傻女人,再加上一個混蛋,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齊東平跟著跑,嘴裏嘟嘟囔囔:“真他媽倒黴,看來我命裏注定就是個倒黴蛋。”
他們來到大本營辦公室打軍線電話,卻找不到石萬山。魏光亮說:“那就先給營長打。”
張中原一接到齊東平電話,立馬劈頭蓋腦跳腳臭罵:“齊東平,你他媽的真是個混賬!你是腦子有毛病,還是吃飽了撐得慌啊,誰讓你管那些破閑事了?高麗美已經向政委告過狀了,團長正在漢江,你趕快去找他!我現在什麽都無所謂,你呢?你現在是什麽時候,你不知道嗎?你他媽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淨給我找麻煩,混賬!”
啪的一聲,電話筒被砸下。
攥著嘟嘟作響的話筒,齊東平幾乎要哭出來。
魏光亮給他安慰也給他打氣:“既然打了,事情已經這樣了,也就別後悔。殺人不過頭點地,腦袋掉了不過碗大個疤,怕什麽?咱大男人敢作敢當。”
齊東平灰溜溜掛上電話:“我不是後悔,隻是當時一時衝動,又給營長惹下大麻煩,心裏難過。女人他媽的真是禍水!營長對高麗美多好,她還要這樣。”
“行了,對女人你沒多少發言權,就別班門弄斧了。咱們趕緊找團長去。”魏光亮又扯著他走,一邊嘀咕,“明天咱們回去後,我每天都要勸營長趕快把那蠢女人給休了,有什麽舍不得的嘛,真是的,大丈夫何患無妻?”
兩人四處找石萬山,直到夜裏近十二點也沒找到,沒辦法,他們隻好決定等回七星穀再說。
石萬山上午就到了漢江辦事。
辦完事情,石萬山來到大本營,朱彩雲給他說起高麗美的情況:“我去了不下十次,她根本沒在家裏住。約她也約了不下十次,她總是推三阻四的不肯見我。”
“這個女人真是瘋了!走,咱們去他們公司一趟,讓他們領導嚴加處理,不能由著他們無法無天。”石萬山氣得眉毛擰了起來。
“管用嗎?”
“這是中國!他們必須管!”
兩人商定,第二天去寰宇公司。當晚,石萬山去漢江賓館會晤路過漢江的老戰友,那正是魏光亮齊東平四處尋找他的時候。
次日一大早,石萬山與朱彩雲來到寰宇公司,直接找到孫丙乾,把王輔文與高麗美的情況大致講了,石萬山要求公司領導出麵幹涉,以保護軍婚。
孫丙乾聽後,一臉怒容,拍案而起。
朱彩雲趕緊說:“孫總,我們是沒有捉奸在床,但我們有別的證據足以證明王輔文已經破壞了軍婚。要不然的話,我們,尤其是石團長,也不會來打攪你們。”
“朱經理誤會了。我公司出了王輔文這種無法無天的敗類,我既感到十分震驚,更感到痛心疾首!這是寰宇公司成立以來最讓我們難堪的事情,也是破壞力最大的惡性事件。我現在就向二位宣布:公司馬上開除王輔文!”
石萬山臉色好轉些:“謝謝孫總。”
“石團長千萬別道謝,應該是我孫丙乾向你們道歉,怪我管教下屬無方啊。對於高麗美的處理意見,我聽你們的,不過我也提點個人看法:高麗美很能幹,來我們公司後進步很快,現在已經是能獨當一麵的中層領導了,就是人有些單純,社會經驗不足,容易上當受騙。我認為她是被王輔文騙了,對她是不是該區別對待?當然,如果部隊一定要求處理高麗美,我們也會忍痛割愛。”
石萬山說:“我的觀點與孫總一致。高麗美已經上當受騙了,要是為此失了業,就更不幸了,這樣對她也不好。我的意見,對她,就請孫總多批評教育吧。”
朱彩雲附和:“是啊,社會這麽複雜,誰能保證一輩子不犯錯誤?”
孫丙乾鬆出一口氣,臉色緩和下來:“這就好。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我們這邊,會盡快給高麗美探親假,讓她去七星穀向張營長賠不是。張營長那邊的工作,可就要請石團長和朱經理多費心了。請你們轉告張營長,有氣盡管衝我撒,我保證罵不還口打不還手,誰叫我招了這麽個敗類呢,是吧?今天,我先做東向二位賠罪,務必請二位賞臉光臨薄宴。”
石萬山站起身來:“謝謝孫總了,這頓飯,等我們的張營長和你們的高經理生了孩子再吃不遲。我們這就告辭。”
孫丙乾也站起身:“好,喜酒更好喝,一言為定!石團長和朱經理都是大忙人,我也不強留了。”
把石萬山和朱彩雲送進電梯,孫丙乾返回到黃白虹辦公室,把剛才的情況講述了一遍,歎道:“好歹保住了高麗美這條線。這個石萬山可不是善茬,很難對付,王輔文不從漢江消失掉,恐怕後患無窮。”
黃白虹驚駭:“你要幹掉他?”
“不是要他的命,而是要讓他從高麗美的視野裏徹底消失。白虹,你讓曉白找一下那道上的人,逼他走,至少要離開漢江,不然他要壞事的。他非要不知趣的話,那就是逼我們了,我們隻好……”孫丙乾麵部猙獰地做個“哢嚓”的動作。
被公司開除的消息很快傳到了王輔文耳朵裏,他趕緊從醫院出來,來到公司,發現自己的辦公室已經換了門鎖,以前的鑰匙根本打不開。王輔文一打聽,才知道自己的東西被扔到傳達室了。他氣急敗壞地去找黃白虹討說法。
黃白虹冷若冰霜:“公司擁有開除每個職員的權力,你是人事部經理,這還不知道嗎?不過,看在我們共事還算愉快的分上,我願意給你提個忠告:兔子不吃窩邊草,這是養小蜜包二奶的潛規則,軍用品就更不能動了。提醒過你多少回,要你離高麗美遠點,你聽了嗎?色膽包天,隻能自取滅亡。”
王輔文著急辯白:“我跟高麗美真的沒有……”
黃白虹打斷他:“別跟我裝純情了,你這話恐怕連你自己都不會信吧?實話告訴你,公司惹不起導彈部隊,隻好請你走人。順便告訴你,你的職務由高麗美接任。你要是聰明的話,以後就再別跟高麗美聯係了。對不起,我要工作了,請便。”
看著王輔文喪家犬般離開公司,高麗美心如刀絞。她在辦公室裏困獸般轉了一陣圈,終於忍不住敲開了黃白虹辦公室的門。
“小高,有事嗎?”其實,黃白虹心裏明白她所為何來。
“黃總……”一開口,高麗美的眼淚嘩地流了出來,她再也說不下去。
“來來來,坐。”黃白虹起身過來,把高麗美按到會客沙發坐上,自己坐到她身邊,遞過紙巾:“別哭了,是為王輔文的事吧?”
高麗美一邊擦涕淚,一邊微微點頭。
“小高,你的心情我理解,但你們走過頭了,不刹車不行,對你對公司都不利。你是公司的人,又是人事部負責人,你是知道的,公司利益高於一切。”
“可是,他並沒有妨礙公司……”高麗美抬起頭來,淚汪汪地看著黃白虹。
黃白虹口氣嚴厲起來:“你再說什麽都沒有用,石團長要求公司處理王輔文,這個麵子我們必須得給。小高,聽我一句,把這一頁翻過去吧,好好跟張營長過日子,不會錯。”
高麗美默默站起身來,腳步沉重地往外走。
“等等,你不是學會開車了嗎?”黃白虹把車鑰匙扔給她,“4747號車歸你了,希望你盡快進入角色。”
回到辦公室,高麗美接到張中原的電話,張中原簡短地告訴她:已經來到漢江,晚上兩人到家裏見個麵,協議一下離婚事項,明天上午上江北區民政局去辦理離婚手續。放下電話,高麗美迫不及待打電話給王輔文,與他人約黃昏。好不容易盼到下班時間,高麗美拎起東西,急匆匆離開公司,開上桑塔納風馳電掣往漢江邊的“龍鳳亭”駛去。她與王輔文約好了在那兒見麵。
一見到王輔文,高麗美頓時未語淚先流。她撫摸著王輔文紫青的臉頰,抽噎起來:“輔文,真對不起,是我害了你,讓你受苦了……”
“想不到我會栽到一幫大兵手裏。”王輔文哀歎一聲。
“我也想不到他會這麽歹毒,好在他總算同意離婚了,明天我就解脫了。等我們生活在一起了,我一定為你當牛做馬來報答你……”
“什麽當牛做馬的,別說傻話了。”王輔文摸摸她的臉蛋。兩人偎依纏綿,情話綿綿,直到夜幕籠罩了江麵,江邊亮起了夜燈,才難分難舍地起身。
高麗美要開車送他回家,王輔文堅決不讓,說現在是關鍵時刻,別讓老婆抓住什麽把柄,以免對自己離婚不利。高麗美覺得有道理,又想到還得回去與張中原扯皮,也就不再堅持。
小車駛到城郊一座荒涼的爛尾樓外停下,幾乎嚇癱的王輔文被拖下車扔到地上,一個頭目模樣的絡腮胡子做個示意動作,剛才的兩個黑影立刻上前拳打腳踢。不一會兒,王輔文幾成血人,抱著頭在地上翻滾呻吟。
“行了,留他一條狗命。”絡腮胡子又做個示意動作,兩個黑影停止拳打腳踢。
絡腮胡子慢悠悠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掌中寶攝像機,打開畫麵後,把小屏幕伸到王輔文眼前,踢他一腳:“睜開你的狗眼看!這是你的正宮,對吧?小巧玲瓏的骨感美人,也還耐看;這就是你那二奶,對吧?**肥臀的性感美人,一副騷相。環肥燕瘦你都占齊了,你他媽的豔福不淺嘛!這小美人胚子,你不會不認得吧?嗯?”
一看到女兒的形象,王輔文頓時驚恐得臉都變了形,他拚命搖頭,含著破布的嘴裏不斷發出“啊!”“啊!”的叫喚聲。
“放心,我們跟你無冤無仇,隻不過我們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接的這樁買賣跟你有關。隻要你合作,我們不會把你女兒怎麽樣,可是如果你不識抬舉的話,那就——哼哼!買主說要你的手指頭,我們不會割你的腳趾頭:買主說要把你女兒賣到大西北給山裏人當老婆,我們絕不會把她賣給大城市的地下窯子當搖錢樹。”
驚恐萬狀的王輔文沒法說話,隻好搗蒜般不斷點頭,表示願意合作。
“這還差不多。”絡腮胡子對他的態度表示滿意,“買主不想再看到你,要你們全家從漢江消失,限期半個月。還有,買主不希望你再跟你那個**二奶有任何瓜葛,如果你非要英雄氣短兒女情長的話,喏——”
絡腮胡子一勾下巴,一個黑影立刻手持匕首上前,在王輔文臉上劃過一刀。
嘴塞破布的王輔文殺豬般慘叫起來。
“你就可著嗓子叫吧。告訴你,半個月之後你們全家要是還在漢江,這一刀就會劃在你女兒的小嫩臉上。報不報警,你自己掂量。弟兄們,我們走!”絡腮胡子手一揮,幾個人立刻上車,小車一溜煙沒了蹤影。
確認他們消失了,王輔文才敢把嘴巴裏的破抹布扯出來,一動不動躺在地上,任淚水汩汩而流。直到哭夠了,他才拿出手機,顫抖著手給高麗美打電話。
高麗美與張中原各自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上名字後,張中原把一本農行存折遞給她,酸楚地說:“麗美,你跟我這幾年,確實沒過上幾天好日子,想想我真是對不起你。家裏也沒什麽像樣的東西,這樣吧,我把我的衣服和一些小東小西拿走,其他的都留給你,咱倆存的錢我一分不要。我這個折子上還有一萬多塊錢,也留給你,密碼是你的陽曆生日……”
“中原,是我不好,是我對不起你,你就忘掉我吧,找個比我好的女人,安安穩穩塌塌實實過日子……”高麗美說著,淚水流了下來。
張中原動容,剛要說話,高麗美的手機響了起來。她看看號碼,撇下張中原,快步跑進臥室,壓低聲音:“我在家裏。什麽?在哪裏?盡量說詳細點,我知道了。你等著,我馬上過來。”
再回客廳,高麗美與剛才判若兩人,冷著臉對張中原說:“我有急事要出去,請你別忘了明天上午九點到江北區民政局去。”
一路上,高麗美開的桑塔納像脫韁的野馬,向著城郊爛尾樓狂奔。把遍體鱗傷的王輔文扶起來時,高麗美的淚水像放閘的洪流,滾滾而下,怎麽也止不住。傷心,自責,憤恨……最後,凝聚成對張中原的滿腔仇恨。去往醫院的途中,盡管王輔文一再請求和告誡她不準報警,然而,報警的念頭已經占據了她整個的腦海。
次日九點,張中原在石萬山的陪同下,準時出現在江北區民政局門口。石萬山怕張中原臨時又變卦,非要跟過來。
不一會兒,高麗美驅車匆匆到來。張中原高麗美先後進了民政局大樓。
石萬山把切諾基的座椅放下,躺了下去,靜心聆聽著小提琴樂曲,等待著張中原。聽著聽著,他閉上了眼睛。
一陣敲窗聲猛然響起,石萬山一睜眼,看見一胖一瘦兩個警察正隔著玻璃衝他招手,嘴巴張張合合地在說著什麽。
他打開車門:“請問有事嗎?”
胖警官回答:“110接到報警電話,說有涉嫌綁架傷害罪的嫌疑犯正在江北民政局。請問上校同誌,是你報的警嗎?”
“不是我。涉嫌綁架傷害罪的嫌疑犯?他跑民政局來幹什麽?”
“不清楚。我們正在調查。謝謝,打擾了。”兩個警官往裏麵去,恰好遇到張中原和高麗美一前一後走出民政局大門,他們已經領取了離婚證書。張中原想要向高麗美最後道個別,高麗美把臉一扭,不理他。張中原討了個沒趣,自嘲地笑笑,往切諾基跑去。
兩個警官追上來,胖警官說:“同誌你好。110接到報警電話,說有涉嫌綁架傷害罪的嫌疑犯正在江北民政局。請問是你報的警嗎?”
“沒有啊,我沒報警。”
高麗美疾步跑過來:“警察同誌,是我報的警。他就是嫌疑犯。”
警官和張中原同時愣住了。
稍頃,瘦警官問高麗美:“你報的警?受害人在哪裏?”
“至今都可能還在市醫院急救室裏,兩小時前,他剛剛脫離危險。”高麗美用手指著張中原,眼含淚水,“就是他指使人幹的,他們還要殺受害人全家。”
張中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他驚呆了。
石萬山走到兩個警官麵前:“警察同誌,這位同誌是我們的營長,什麽打人殺人的,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絕對是個誤會!”
高麗美向兩個警官大喊起來:“警察同誌,我說的絕對是事實,我可以負法律責任!前天晚上,這個營長指使部下到受害人家裏,對他拳打腳踢的,他那個部下我認識。昨天晚上,他又派人把受害人打得渾身是血是傷,還把人家毀了容。”
眼淚順著高麗美的臉頰流了下來,她扯開嗓門叫喊:“張中原,肯定是你指使人幹的,你欺人太甚了,你太狠心了!我豁出去了,大不了是個死,我不怕你們!”
張中原瞠目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石萬山走前幾步,怒視著她:“高麗美,這種事你也敢胡說嗎?前天晚上是什麽情況,我們已經做了調查,你不但不好好反省自己,還要血口噴人?告訴你,你這是要犯法的!”
高麗美不理會石萬山,對胖警官說:“警察同誌,張中原之所以這麽猖狂,是因為上麵有保護傘,有人給他打氣撐腰!”
她手一指石萬山:“他就是張中原的保護傘,在他的包庇縱容下,張中原才這麽無法無天。警察同誌,我相信你們一定不會官官相護的。”
胖警官說:“你放心,法律麵前人人平等。”
瘦警察掏出槍,對準張中原和石萬山:“對不起,現在你們是犯罪嫌疑人,請掏出你們的證件,接受檢查。”
“中原,掏證件!”石萬山把證件掏出來遞給胖警官,“行,既然我們暫時洗脫不了嫌疑,我們願意接受警方調查。把你手裏的破玩意兒收起來!當心走火。”
胖警官抬高槍口,仔細看過證件後,退還給他們:“謝謝。對不起,請跟我們走一趟,請你們配合。”
“我們會好好配合的。隻是我現在想借你手機用一下,行嗎?”石萬山說。
“可以。”
石萬山撥通了大本營的電話:“彩雲,我是石萬山。高麗美報警說中原涉嫌一起綁架傷害案,說我是包庇縱容犯。是啊,是天方夜譚啊,但在洗刷罪名之前,我們必須接受110巡警的調查,恐怕一時半會兒脫不了身。請你馬上把這個突發事件告訴政委,為了慎重起見,你讓洪政委把齊東平魏光亮先控製起來,不,把他們叫到團部了解情況。有緊急情況,我會隨時跟你聯係。”
“謝謝。”石萬山歸還手機,笑著對越聚越多的圍觀群眾說,“這是拍電影,別離得太近了。”走到高麗美麵前,“你要是平白無故誣陷我們,要負法律責任的。”
高麗美冷冷地瞪著他和張中原,不說話。
瘦警官攔住準備開車走的高麗美:“請你也去派出所一趟,我們要做筆錄。”
胖瘦倆警官,石萬山,張中原,高麗美來到漢江市醫院留觀室時,頭纏紗布手掛吊瓶的王輔文,正目光呆滯地躺在病**。
胖警官問他:“請你回答,你頭上和身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王輔文抬了抬眼皮:“喝多了酒,一腳踩空了,從樓梯上滾了下來。”
“什麽?你怎麽能跟警察說假話呢?”高麗美大叫起來,“我都不怕他們,你怕什麽?難道你就這麽任人宰割嗎?”
王輔文不看她,看著胖警官:“警察同誌,你們別聽她的,我說的是實話。真的,我的傷與任何人都沒關係。”
高麗美氣得流下淚來。
胖瘦警官對視一眼,胖警官說:“既然這樣,那我們就不再耽誤石團長和張營長的時間了。石團長,張營長,你們可以走了,真對不起。”
“沒關係,執行公務嘛。隻要還我們清白就行。”
胖瘦警官向石萬山和張中原行個禮,走了。
石萬山直視著高麗美:“你別擔心,我們不會告你的。我不會告你,是因為你畢竟做過幾年部隊家屬;中原也不會告你,因為他是條漢子!也許以後你跟我們部隊再沒關係了,但我還是想給你一個忠告:說話做事要多動腦子,別盡做親者痛仇者快的傻事!”
張中原不看高麗美,也不說話,幾近心如死灰。
他們一走,高麗美立刻抓住王輔文的胳膊,一邊哭喊一邊狂搖:“你怎麽能這樣?你為什麽這麽膽小?為什麽要害得我不仁不義?連真話都不敢說,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王輔文厭惡地看著她,聲音像冰霜一樣寒冷:“別碰我,離我遠一點!從今以後,我不想再見到你,更不想讓你害死我!你不是一直想聽實話嗎?好,我現在告訴你,我妻子善良賢惠,對我溫柔體貼,我從來也沒打算過跟她離婚。你才是隻母老虎!看看這幾天你是怎麽對待你丈夫的吧,就是給我十個豹子膽,我也不敢要、也絕不會要你這蛇蠍心腸的女人!”
高麗美一下蒙了,傻了,呆了,等到終於清醒過來,她撲上去又抓又打,邊哭邊罵:“你這個騙子!我真是瞎了眼了,沒有看出來你是這麽無恥的東西!”
王輔文扭住她雙手:“你再撒潑,我也報警了!除了會撒潑,會在****,你還有什麽本事?我怎麽會碰上你這麽個喪門星呢?你就是個喪門星、掃把星、男人的克星!遇上你,我真他媽的倒了八輩子黴!滾吧賤貨,滾得越遠越好!”
他把高麗美狠狠一推。
“我要殺了你這個王八蛋!”高麗美野獸般大叫,瘋子般撲上去,兩手一把卡住王輔文的脖子。
一個醫生和一個護士旋即衝進來,把頭發散亂目光猙獰的高麗美拉開。
醫生很生氣:“你們像話嗎!”
護士責問王輔文:“怎麽回事?”
“醫生,這個女人腦子有毛病,建議你送她到精神病科看看。”
“騙子,王八蛋,你才有精神病!你肯定不得好死!”高麗美跳起腳罵。
兩個護士連勸帶扯,把她拉了出去。
王輔文筋疲力盡地閉上眼睛,眼淚卻無聲地流了出來。
醫生瞥他一眼:“後悔了吧?男人的兩巴問題很重要,兩巴問題一旦處理不好,會要了你的小命!”